怀着崇敬的心情，我研读并翻译汉斯·格罗斯教授的这本经典学术著作。这本著作，如同匣中美玉，尚待学人停下匆忙脚步，驻足静心鉴赏。关于汉斯·格罗斯其人、其著作、其洞识、其贡献，可讲的很多，需讲的也很多。但本人目前对其著作所学有限，领悟亦有限，不敢妄发评论、随意评价，故此处仅做概要介绍。[1]

汉斯·格罗斯（1847—1915）：奥地利刑事法学家、心理学家、侦查学家，现代侦查学和犯罪心理学的奠基人。1847 年12 月16 日，格罗斯出生于奥地利东南部的斯蒂利亚省。1869 年，他从法学院毕业后，开始从事法院实务工作，随后在当地大学取得法学博士学位。他最初在斯蒂利亚担任预审法官。当时，奥地利司法系统并没有专业侦查人员，多由退役士兵从事犯罪调查工作。由于缺乏专业知识和技术手段，这些执法人员仅仅凭借常识和经验办案。此种情况下，犯罪调查工作在很大程度上都由预审法官负责。这些预审法官仅仅具备法学院的法律知识，为了有效侦破案件，往往需要向那些有经验的执法人员请教。

格罗斯从业不久就深刻地认识到，他在学校所学的法律知识，根本无法用于查明案件事实。鉴于事实调查领域缺乏专门知识，格罗斯决定填补这个教育空白。在他看来，不仅要自己积极补课，还要为法学院的所有学生提供知识储备。

基于长期司法实践，他认真研究每个案件。只要询问证人，或者讯问犯罪嫌疑人，他就同步开展心理学研究。经过多年实务锤炼，格罗斯积累了大量司法经验。通过深入研究物理学和技术科学领域的知识，格罗斯提出了“刑事科学”的概念，并在警察科学领域创立了一门新的学科。

1883 年，格罗斯出版了经典著作《预审法官手册》。在他看来，刑事科学是一项纯粹的研究工作。刑事案件就是一个科学问题；法官的职责就是借助科学技术的辅助，解决这个科学问题，进而查明案件事实真相。

格罗斯意识到，在刑事司法领域，心理学应当引起特殊关注。他随即投入对犯罪心理学的研究，并于1897 年出版了这本经典的《犯罪心理学》。作为一门独立的重要学科，犯罪心理学旨在研究人性问题，特别是刑事司法活动所涉人员的特殊心理，这是刑事司法领域极为重要的研究课题。

关于犯罪心理学的研究，格罗斯没有陷入理论窠臼，而是试图不带偏见地研究人性问题。在《犯罪心理学》一书中，格罗斯探讨了人性善恶等一般问题，以及衣着、面相、姿态、手势等具体问题。随后，他又分析了感知、意志、情感等领域对心理的影响。同时，他还从性别、年龄、职业和习惯等方面，分析了讯问过程的互动影响。对于司法实践中的诸多重要问题，例如说谎、做梦等异常情形，他也在书中进行了专门分析。

总体上讲，格罗斯始终强调，司法人员应当进行仔细观察和客观分析，不能对事实证据作出随意解释。尽管实物证据越来越重要，但格罗斯并未贬低证人证言等言词证据的价值，只是努力揭示各类证据的局限和风险。

需要强调的是，格罗斯的研究兴趣广泛，并未局限于侦查学和犯罪心理学领域。他与李斯特建立了非常密切的合作关系，两者的研究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1898 年，格罗斯创建了《犯罪人类学和刑事科学档案》。在对这个新期刊的介绍中，格罗斯指出，犯罪心理学的重要任务，就是找出证人、专家和法官对同样的案件事实产生不同认识的原因。1912 年，格罗斯在格拉茨大学创立刑事科学协会，首次整合了教学和研究功能，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格罗斯的所有著作，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风格，那就是：没有刻意雕饰的抽象理论，只有自然流畅的经验智慧！他在长期的司法工作中，时刻注意总结司法经验，并且注重将科学方法传授给年轻法官。他的研究成果，为犯罪学、犯罪心理学、侦查学、刑事科学等领域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至于这本《犯罪心理学》，当年被纳入美国刑法和犯罪学协会资助的“现代刑事科学丛书”（The Modern Criminal Science Series）。丛书的编委会包括斯密瑟斯、弗洛伊德、帕美莱、庞德、斯科特和威格摩尔等世界著名专家。丛书所含书目也非常经典，包括龙勃罗梭所著的《犯罪及其成因与矫治》、加罗法洛所著的《犯罪学》以及菲利所著的《犯罪社会学》等。

最后，谈谈学习和翻译这本经典学术著作的感想。2018 年，我在最高人民法院工作期间，张坤编辑从网上找到我的邮箱，发邮件询问我是否有兴趣翻译这本书。实际上，我此前一直都有翻译汉斯·格罗斯教授有关著作的打算。早期本科求学期间，邹明理教授就多次提到，汉斯·格罗斯教授是现代侦查学的奠基人，但国内一直没有相关译著。2008 年，我进入最高人民法院工作，被派往山东省泰安市中级人民法院锻炼。其间，我着手翻译《犯罪重建》一书，该书反复强调汉斯·格罗斯教授有关著作的重要性。基于这些缘由，当张坤编辑联系我时，我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翻译这本书的计划。

当我拿到该书电子版后，立即着手翻译样章，此时发现，由德文原著转译的英文版比较晦涩难懂。2018 年6 月，我调入中国政法大学工作，利用暑期时间集中精力开始翻译工作。由于新学期备课任务较重，还需撰写其他著作和论文，翻译工作进展较为缓慢。为推进翻译进度，我决定邀请张蔚博士参与该著作翻译。张博士一直从事心理学研究，对此亦有浓厚兴趣。按照分工，我负责开篇到第46 节的翻译和校对，张蔚博士负责第47 节到文末的翻译和校对。鉴于转译难度较大，加上水平有限，错漏之处在所难免，还请读者批评指正。

因本书参考的文献年代久远，而且绝大部分都没有中文译本，把这部分翻译出来的价值就变得很有限。考虑到有些读者或许有兴趣深度研究某一主题，便把原版注释放在该章的结尾处，方便查阅、研究。

回顾汉斯·格罗斯教授的职业生涯和学术贡献，他始终孜孜不倦，善于从司法实践中提炼问题，并致力于真正解决问题，无论是研究视野、研究目标，还是研究思路、研究方法，都值得认真学习。不禁想起自己走过的路，同样曾经从事司法工作，同样转型从事学术研究，如何更好地整合理论与实践，如何创作务实管用的成果，尚需思考琢磨。虽然这本译著即将出版，但实际上，更深层次的学习研究才刚刚开始！

刘静坤

注释

[1] 本序有关内容，主要参考了罗兰德·格拉斯伯格教授（Roland Grassberger）所著的《犯罪学先驱：汉斯·格罗斯（1847—1915）》（Pioneer in Criminology：XIIL Hans Gross），the Journal of Criminal Law，Criminology，and Police Science，Vol 47（19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