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正值我国新时期当代文学创作滥觞之际，青年作家王蓬将他的长篇小说处女作《山祭》（西安出版社）赐予当时在文学出版领域颇具影响的漓江出版社，并指定由本人担任责任编辑，使得我和我所供职的出版社与这部长篇小说杰作有了一次成功且难忘的合作。《山祭》是我国当代长篇小说的一部杰作，这是当时我对王蓬这部作品的评价。30年过去，我国长篇小说新作当以数万部计，本人依然执着地认为，称得上杰作的作品并不多，而《山祭》依然称得上是其中的一部！尤其是作品后来经过作家精心增补，由西安出版社重新出版，内涵有了更大丰富，使得这部杰作更为成熟精到。

30年过去，本人后来主持编辑出版的长篇小说新作不算少数，阅读的我国长篇小说作品则更多，然而，王蓬的《山祭》却一直是我记得很清晰的一部作品。秦岭深处的老猎人和他的女儿冬花，竟然一直活在我的记忆中，现在仔细回想起善良的他们，我竟然还有隐隐的心疼。作品中的“我”——那个在人性扭曲的年代泯灭过良知，后来做出了20余万字忏悔自述的年轻人，着实称得上是当代文学中一个独特的典型——一个从极左噩梦中苏醒过来而能做出相当沉痛忏悔的典型，在当代文学中，这一类典型的塑造和刻画至今也还没有出其右者。《山祭》极富人文精神和人道主义精神，具有很大的精神气象和思想格局，然而，全书并没有做过一点说教和理念的演绎。作品的思想倾向主要是通过人物的行为和性格的变化表现出来，具有相当扎实的写实主义功力。

作为责任编辑，我在读稿编稿过程中，对于《山祭》出色的叙事修辞暗暗称奇。作品采用第一人称叙述，一部20余万字的长篇小说，由“我”絮絮叨叨、真真切切又不无哀怨地讲述下来，表现了作家足够的耐心和认真态度，实属难能可贵。而且，秦巴山区的风土人情，秦岭人家的生活细节，不仅没有因为第一人称的主观叙述而被忽略，反而显得自然而亲切。整部作品叙述绵密、紧凑、细腻、深致，从头至尾，浑然一体，不知道要耗费一个作家多少心血和精气神！

我是一直在为《山祭》这部杰作没有得到文学评论界足够的重视和更高的评价感到遗憾的。尽管作为一位杰出的作家，王蓬学兄对此并不以为意，而是继续自己的不倦笔耕，后来又写出了《山祭》的姐妹篇《水葬》，以及大量的纪实文学和大散文作品，可我还是要为《山祭》在一定程度上被埋没于秦岭山中而心有不平。一部杰作，一不小心被忽视了，不过，今天大家再来读她也还不迟，作品一点都不老，她依然值得我们给予很高的赞誉。

《老水手之歌》插图｜［法］古斯塔夫·多雷 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