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麒好奇得不行,一叠声地直问什么什么。
“伯伯当时给她两个选择。”沈天晖回忆着,“第一,自行离开沈家,永不与我见面;第二,被赶出去,与沈家断绝关系。”
玄麒不明白:“有什么区别?都是不再和你们来往啊。”
“当然有区别。”沈天晖说,“若是选择自行离开,伯伯承诺可保衣食无忧,让她继续过和以前一样的小姐生活,被赶出去的话,接下来的日子就全要kao自己了。”
“如果她被赶出去,你会跟她一起走的吧?”我想,沈天晖肯定会这样做。
沈天晖笑笑,不置可否:“梓芸从伯伯的房间里出来后,情绪还算平静,对我,也感觉不到丝毫改变,我天真地以为她肯定是说了什么,让伯伯改变了主意,或至少,是想出了缓兵之计,可当我问及谈话的内容,她却始终保持沉默,无论怎么样,都问不出只字片语,还因为被问得烦了,对我发了一通不大不小的脾气。”
“她那时就已经做好决定了,是吗?”玄麒问。
沈天晖“嗯”一声:“几天后的一个早上,她忽然犹如蒸发了一般,我问遍所有人,找遍所有能想到的地方,完全没有她的踪迹。最后,我疯了似地冲到伯伯的房间,质问他把梓芸关到哪里去了,他告诉我,梓芸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她放弃了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轻轻叹.口气,才继续道:“我知道,家里是希望我作为接替人来主事的,便做出顺从的样子,开始跟着长辈们学习,第二年,伯伯大概认为我已经接受了梓芸离开的现实,又因为在一次家宴上多喝了几杯,在我送他回房间的时候,最终告诉了我他和梓芸谈话的大致内容。”
“那你伯伯知道梓芸在哪里吗?”玄麒又问。
“不知道。”沈天晖回答,“但他既然答.应了要保梓芸衣食无忧,还能维持之前的生活水平,那么就肯定会拿钱出去。自此,我开始注意家里的日常开销和资金流向,每每有人出去都会想尽办法跟踪,可整整半年,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给钱不一定要见面,也可以转.账、汇款。”我很奇怪他居然没想到这些途径。
“是啊。”沈天晖点点头,“我一心想找到梓芸,当面问清.楚,脑袋已经不好使了,一直到半年后才猛然醒悟,绞尽脑汁,终于搞到了家里的账本。看了一年多来的往来账目,还真的有所收获——在梓芸消失的第二天,就有一笔钱被划到一个账号里,以后,每两个月一次,都是相同的金额,非常有规律,我想,这应该就是梓芸的账号。”
“你肯定找到她了,对吧?”玄麒很容易被别人的故事.所吸引。
沈天晖再次点头:“为了查到她的取款记录,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在又一笔钱划出去之后,蹲在银行门口,一连好几天,这才见到她。可她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我,像看到了什么妖魔鬼怪,吓得急忙逃跑,这个举动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赶紧去追,也已经来不及了。那以后,尽管我还不肯死心,但却是再也找她不到。”
“你是说,自那一.别,你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巫炀似乎并不是关心事件的发展。
“是的。”沈天晖是懂他的意思的,“这期间,她在哪里,在干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一点音信都没有。”
玄麒歪着头想了想,觉得不对:“那你也不能因此就判定不正常啊,她刚才自己也说了,家里的近亲朋友死的死,走的走,没人了,她不来找你,难道直接去你家吗?”
沈天晖看他一眼:“我当然不会因此就下结论。其实这些年来,关于那个账号,我还时不时会去关注,发现大约在五年前,梓芸就不再从里面提款了。”
“说不定人家是找到工作,不用再花这钱了。”玄麒又提出个假设。
沈天晖笑起来:“不会。关于梓芸,我太了解了,且不要说没什么一技之长,哪怕有,她也不像是会去上班的人。退一步讲,就算是上班了,工资肯定也不会高到可以令她完全不用这笔钱。”
“你想嘛,如果换了是你,有人让你做一件事,然后每个月给你一笔钱,足够你活得挺小资,你还会不会上班?”我也觉得玄麒的假设站不住脚。
“那倒是。”玄麒想想,觉得也对,“再说,梓芸看起来又是个享受惯了的人,不然,怎么会这样不告而别?什么都要kao自己,到底是辛苦的。”
“其实也不尽然。”我觉得当着沈天晖的面,这样大肆评论他的女朋友,到底是不太好,“一个女孩子,又没什么特长,从小在大家庭里长大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真要被赶出去了,身无分文的,你让她怎么办?”
沈天晖想必是了解我的想法的,也不在意,只淡淡地说:“当年,我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们走,离开沈家,我完全有能力养活我们两个’。”
听了这话,我一时无语,心里也不得不承认玄麒的话是对的。
从如今两人得态度里,依稀可以看出曾经一定是爱得轰轰烈烈,可梓芸为了逃避不依kao家庭而必然会出现的艰难生活,居然毅然决然地选择放弃这段感情,想到这,初见时油然而生的好感,顿时灭了大半。
“所以我才说,她出现得太突然了。”沈天晖加重了语气。
巫炀略略点头,正要开口,门外突然“哐”一声,紧接着就传来一声尖叫。
“是梓芸!”沈天晖脸色微变,第一个反应过来,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小心。”巫炀眉头一皱,收了结界,也紧随其后。
客厅里,一扇窗户被打破了,碎玻璃洒了一地,扎着围裙的梓芸缩在墙角,抱着头,正瑟瑟发抖,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盘旋飞舞着一只mi蜂,体型足有鸭子那么大,尾部有一根七八公分的长刺,看起来很是可怕。而刚才不知道躲在哪里打瞌睡的妙妙,这时也醒了,弓着背,竖着蓬松的大尾巴,对着这只mi蜂龇牙咧嘴
沈天晖赶紧去扶梓芸,连声问怎么回事,但梓芸抽抽噎噎的,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大的mi蜂啊!”玄麒一出来,就忍不住惊叫起来。
“是钦原,都别动。”巫炀将我们挡在身后说道。
“绝对有毒。”玄麒十分肯定。
“是的,剧毒。”沈天晖回头说,“山海经里说是一种鸟,蛰鸟兽则死,蛰草木则枯。”
玄麒缩了缩脖子:“这么厉害,哪儿来的?”
“我也不知道。”梓芸偎在沈天晖身侧,尽管还是泪流满面,但情绪稳定了不少,“我刚洗完碗,玻璃窗忽然碎了,然后这东西就飞进来了,一路追着我,真吓人。”
“肯定又是冲着你来的。”玄麒小声对我说。
巫炀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腰间,才摸到鞭子,突地一顿,想了想说:“沈天晖,手套借我。”
接过沈天晖丢来的手套后,又道:“带着所有人退后,妙妙,你也帮忙,千万要小心。”
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梓芸。
钦原翅膀扑扇时发出的嗡嗡声,听得我头皮一阵阵发麻,总觉得那对复眼眼神幽幽的,一直盯在我身上。
沈天晖把我们拉到墙角,拿出黄纸撑开一个屏障,妙妙也许是注意到了巫炀看梓芸的那一眼,领会了他的意思,端端正正地坐在梓芸身边kao后的位置,一声不吭。
巫炀戴好手套,双手互相捏了捏,稍微活动一下关节,脚下蓦地发力,飞身上前,直取钦原的翅膀。
钦原像是早有准备,身形突然拔高,这样一来,看巫炀冲过去的势头,竟是正好对着钦原的那根毒刺。
玄麒看得紧张,“哎哟”一声抓住我的手臂,我虽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但觉得巫炀身经百战,本领高强,肯定不会有事。
果然,在就要撞上毒刺的时候,巫炀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沉,落下后又就地一滚,来到钦原身后,随即便灵活地弹跳起来,转身再次扑向那对扇动着的透明翅膀。
与此同时,钦原也是不甘示弱,身形再次拔高,竟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又变成正面对着巫炀,那根毒刺,也又一次迎向巫炀的面门。
巫炀不慌不忙的,立刻减缓了自己的去势,手中一片黑影闪出。
钦原敏捷地躲闪着,又用毒针抵挡了几下,毫发未伤。
耳边只听到“扑扑”的轻响,有几支普通水笔长短的菱形物体,以极快的速度cha进了身边的地砖里。
“这是什么?”玄麒看得好奇,伸手想拔出来,但使足了吃奶的力都未能成功。
“黑翎镖。”沈天晖不用回头,就能知道是什么,“奈何桥上用过的。”
被他一说,我才记起来,的确,对付桥上的怪兽时,巫炀是用过这样的飞镖,那时因为距离太远而没有看清,今天,终于见到了庐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