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在去不去这家占卜小店的问题上,我犹豫了半晌,最终决定,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妙。
走到一幢教学楼前,花坛边有两个女生在聊天,旁边还站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我一瞥之下并没有在意,可才要离开,却被玄麒暗暗拉了一把,只见他朝那孩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这才注意到,那孩子的身体是半透明的,应该,是个灵体。
“走吧,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小声说,“可能是她们谁的亲戚。”
“可现在天还没黑啊。”玄麒也压低了声音。
我一愣,是啊,普通的魂魄灵体都多少害怕阳光,不太会在白天出现,若是万不得已要现身,也只会出现在不起眼的阴暗处。这孩子的灵体虽然没有在有阳光的地方,但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道上,的确很少见。
“难不成是她们谁把那孩子杀了,来报仇的?”玄麒的声音更低。
我摇摇头:“要报仇的话,更应该在晚上行动了。”
正说着话,那孩子仿佛知道.我们能看到他一般,转过头来嫣然一笑,慢慢隐去了身形。
玄麒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也说.句“走吧”,便向门外走去,巧的是,这两个女生跟在我们后面也出发了,一边走一边聊天,声音还不小,使走在前面的我们,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去过言灵馆了。”
“什么时候去的?怎么样?怎么样?”
“就昨天中午,说我不利于南行,会破财。”
“可你家不是就在学校的南边吗?那要怎么办?”
“没怎么办啊,总是要回家的。”
“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呃……发生了,我钱包丢了。”
“太夸张了吧,这么灵?你是不是忘记在什么地方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路上还买.了东西吃呢,到家就发现不见了。所以我今天特地又去了,还是说不利于南行,不过没说怎么不利,就说诸事不顺。”
“你就没想要问问清楚?再去的时候,顺便问问桃花.运好不好吧。”
“问了,没说。桃花运的话,根本没想到,我现在就担心.等一下回去会碰到什么事。”
“没说怎么不利?嘁,骗人的吧,丢钱包只是巧合而.已。别担心,你回去的路又不长,出不了什么大事。”
后面的话,因为.她们走到了我们前面而无法再听清,我和玄麒对看一眼,想这个“言灵馆”应该就是最近很火的占卜小店。
两个女生在校门口分了手,出乎意料的是,说丢钱包的那个女生恰恰与我们同路,我们有意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想看看她究竟会如何“不利”。
才走了没多久,她忽然脚下一绊,踉踉跄跄地跨出好几步才稳住没有摔倒,她小声嘀咕了句,接着往前赶。
我和玄麒走过去,细细地看着路面,并没看到有突起、障碍物或任何会绊到人的东西。
再走出没多远,她又是一绊,而且更严重,几乎就要摔倒。
女生抱怨的声音响了,恼怒地低头,四下里找着,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绊的她,可找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你看到了吗?”玄麒侧着头轻轻问我。
我点点头。是的,我看到了,就在女生绊到的一瞬间,地上有个白影快速掠过,消失在路边的黑暗里。
接下来,剩余的路程倒平静下来,女生小心翼翼地贴着路边走,再没有发生什么。但就在我们以为危机就此解除的时候,她却突地“啊”一声,重重地摔了个狗啃泥。
这次,我总算看清了,绊她的,是一只伸得长长的半透明的小脚。
“鬼绊脚。”玄麒悄声说道。
话音才落,就看到一个孩子从阴暗处探出头,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快活表情,“咯咯咯”地笑弯了腰,再定睛细看,才发现他正是刚才在学校里看到的那个孩子。
“小鬼,也不能这么作弄人啊,那个钱包,大概也是他捣的鬼。”玄麒看着艰难地正在爬起来的女生,无奈地摇摇头。
“占卜师说,不利南行,会破财,他就来偷走钱包;占卜师说,不利南行,诸事不顺,他就来绊人家。这个小鬼,会不会是占卜师养着的?”我猜测道。
玄麒眼前一亮,用力点头:“对啊,根本就是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养的,看来,又是个骗子。”
“你们在说谁是骗子?”脚下,忽然响起一个稚嫩的童音。
我们吓了一跳,急忙低头,看到那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面前,正从地下探出一对大眼睛,阴森森地盯着我们。
我和玄麒赶紧转移视线,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包子铺老板真不厚道,皮越来越厚,馅越来越小,这不是骗咱的钱吗。”玄麒随口胡诌着,抬脚就从孩子头上跨了过去。
没成想,脚还没落地,裤腿就被死死拉住。
“别装傻,我知道你们看得见我。”孩子幽幽地说。
“哎,等等,什么东西把裤腿钩住了。”玄麒俯下身,用戴着玉佛珠的左手去拉裤腿。
玉佛珠立刻发出耀眼的金光,刺得我们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孩子不见了。
“长得还不难看,乖乖去投胎多好,非要来惹我。”玄麒站好,拍了拍手道,“这下好了,魂飞魄散了吧。走了走了,回家吃饭。”
而前面不远处的女生,这一摔很是不轻,能看到手掌上鲜血淋淋的,膝盖处的裤子也擦破了。
“你没事吧?”玄麒走上前,十分同情。
女生勉强笑笑,摇摇头。
我拿出包纸巾递过去:“擦擦吧。”
她接过,像是认出了我:“谢谢。你……你是不是那个……”
“神婆。”我接口道,“对,我是青鸾。”
她有些尴尬,再次道谢,kao到路边休息去了。
回到家,趁着吃饭的时间,玄麒将今天的事告诉了沈天晖。
沈天晖听了,颇有些不解:“天还没黑就出来了,还能鬼绊脚?”
“是啊。”玄麒一点头,“厉害吧,还能遁地呢,跟土行孙似的,从地下探出半个脑袋来看着我们,就像这样。”
说着,他蹲到桌子下,学着那孩子的样子说:“别装傻,我知道你们看得见我。”
沈天晖被逗乐了,但马上话锋一转:“这倒确实有些异常。”
“分身。”这时,坐在窗台上的巫炀开口了,“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和魂魄出去,介于灵体和实体之间,可以在白天自由活动,也可以触碰到物体和人,但普通人无法看到。”
“不是占卜师养的小鬼?”玄麒问道。
“不是。”巫炀说,“这个可以分身的孩子,可能比占卜师更厉害。”
“我们要不要到那个言灵馆去看看?”玄麒的好奇心又起。
“不必了。”巫炀则一点不感兴趣,“等着吧,早晚会来的。”
被他一说,我们原本松懈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家里的气氛也顿时显得沉闷,都默默地吃完饭,各自干着自己的事。
这晚,我竟前所未有地失眠了,在**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就想索性起来再看会儿电视,困了也就能睡着了。
“青鸾,跟我来。”刚走到客厅,就听到门外有人叫我,是个女人,声音很轻。
我不敢搭腔,朝那里看了看。
门是关着的,从窗户看出去,也看不出外面是不是有人。
“青鸾,跟我来。”女人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语气始终相当温柔。
脑子里忽然变得浑浑噩噩的,觉得她叫我,我就一定要去,这么想着,便打开门,一步一步地朝外走去。
感觉只走了没多久,一座破旧的小砖房出现在面前,房子非常简陋,没有玻璃的窗户敞开着,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我猛地清醒过来,不禁退后两步,环顾四周,想知道这是哪里,但,身边除了这小砖房之外,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朦朦胧胧的仿佛在浓重的雾里,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时,小砖房的门缓缓打开了,同样伴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
“言灵馆欢迎你。”女人轻轻地说。
好吧,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吧,再说,就算现在真的想要回去,恐怕也走不掉了。
我小心翼翼地踏进去,起初是一片黑暗,走了几步,有蜡烛一支支地亮起,那火焰,却不是黄色,也并不跳跃,而是静静的,青幽幽的如同鬼火。
房间里渐渐亮起来,能看到这里的陈设非常简单,唯有自梁上垂下的一块布幔,还有一张小方桌。布幔上写着“言灵馆”三个字,看起来饱蘸浓墨,字体苍劲有力,方桌上摊着一副塔罗牌,就在正对着我眼前的放着的,恰恰是正位的死神。
“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没说话,只是竭力想看到她在哪里。
“这张牌,实际上代表顺从变化,放下某些你曾经紧抓不放的事物,并且得到新生。如果你接受死亡,就会活得更充实。”女人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