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那儿农村过年的时候有个习俗,正月初一要早起,点多四点来钟吧,就得起床了;起床之后家家户户煮饺子,依然是放鞭炮之后再吃;吃完饺子之后,就开始摸黑出门儿拜年,而且拜年是要磕头的。
当然,这个拜年只限于本村的一姓家,还有关系好的邻里街坊,不出村儿给亲戚拜年;亲戚那里拜年要留到初六之前的那几天里。所以在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村子里就像是赶集似的,人来人往,非常的热闹。直到现在,依然是这样的情况。
刘满屯因为昨天夜里喝多了原因,凌晨的时候李援勇、朱平贵、小毛,三个人钻到屋子里,在炕边儿上连喊带推的折腾了许久,才算把刘满屯从醉梦中叫醒。
酒醒之后的刘满屯有些头晕头痛,隐隐约约记起昨晚上的事儿,内心里尴尬不已,内疚自责不已。这算是干什么呢?大过年的别人知青们远离亲人和家乡,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年,自己去那儿闹了这么一出,实在是不像话,就算是自己看不惯徐金来,也犯不上打搅了别人的好兴趣呀!
刘满屯琢磨着抽个机会去给郑国忠和肖跃他们道个歉,太不像话了,丢人啊!
被三个弟弟催着,脸都没洗的刘满屯便跟着弟弟们回刘二爷那边儿,吃过饺子之后,刘满屯带头,领着弟弟妹妹们在村里转悠着拜年,但凡是说得着关系不错,辈分又大的人家,都得上门儿磕头拜年。至于刘二爷,他算是老人了,得在家里守着,等着别人来磕头拜年。
从村西转悠到村东的时,他们看到村东渠边儿知青房子那边儿闹哄哄的聚了一堆的人,好像出什么事儿了。刘满屯领着弟弟妹妹们便走了过去家都疑惑着大年初一凌晨,能有什么稀罕事儿?
等走到跟前时候,才发现知青宿舍前那一大片空地上,平躺着四个男知青,几个村里的中年人正蹲在他们跟前儿盆子里的雪给他们搓脸,不时的挥着手让人群散开些,通通气。徐金来和几个女知青正手足无措的站在边儿上,隐隐的还有女知青低低的抽泣声。
原来昨晚上男知青们喝了酒之,便都没怎么注意盖好炉子盖儿结果晚上全都中了煤气。
等村里面人们早早的床吃过饭开始拜年了,闹哄哄的鞭炮声也终于吵醒了男女知青们。徐金来大呼小叫的从屋子里跑出来招呼女知青,又就近喊村民们赶紧救人子里的人全都中煤气了。
人们很快都被引了过来。纷帮忙把郑国忠、肖跃、程昱、童远他们四个抬出来。放在空旷地地方。就让他们只穿着裤衩躺在冰冷地地面上他们先透透气。用雪搓脸庞。让冰冷地寒意刺激下他们……这是土办法。实际上并不科学。甚至还有害处。好在是不一会儿村里地医生提着药箱赶来了。给他们打了针后赶紧吩咐人把屋门和窗户统统打开。换换屋子里地空气着把四个人抬回到屋里地炕上。两位医生上前给四个人轮换着做人工呼吸……
:生让无关紧要地人都出去。不要在屋子里待着。
村民们全都站在打谷场上忘了还得挨家挨户去拜年了。纷纷议论着这些知青们太不小心了么就中了煤气呢?有地村民们干脆说还是火炕好。比炉子管用。非得让这些知青们用什么炉子。还专门儿给他们弄煤球。待遇真是好了。结果出事儿了吧?
除去这些乱七八糟地议论。人们最多议论地便是为什么同样在一个屋子里。偏偏那个徐金来就没有事儿呢?瞧他精神抖擞地模样。一点儿中了煤气地迹象都没有。
村支书罗宏和几个干部把徐金来叫到一边儿。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你没事儿呢?很显然。村干部和村民们都怀徐金来是不是从中搞鬼了?
刘满屯心里也疑惑。所以当看到罗宏和几个干部把徐金来叫到一边儿询问地时候。刘满屯独自往他们那边儿靠近了一些。但是还站在人群地边儿上。这么远地距离没有人会认为能够听到罗宏等人和徐金来地对话。但是对于刘满屯来说。只要他用心去听。绝对能听得清楚。
徐金来的解释是,他也中煤气了,只不过情况不严重。因为他当时睡在了炕中间,煤气顺着墙根儿下来,越是挨着墙的人,越是中煤气中的深。而且他昨晚上心情不好,一直独自在屋外头喝闷酒,睡觉睡的比较晚,又早早的被村民们放鞭炮的声音吵醒了,所以才不会中毒太深。醒来后觉得头疼,就赶紧起来喊同屋睡的人,结果就发现他们都煤气中毒了,他这才赶紧招呼村民们来救人。
至于为什么心情不好一直喝酒喝到很晚,徐金来很坦白的把昨天晚上刘满屯喝醉酒的事儿给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最后,他坦承的说自己对这件事儿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他是最晚睡觉的,没有注意炉子的盖没盖好。可他当时确实是
,所以才酿成了这样的大祸。至于为什么要在屋外因为郑国忠和肖跃俩人嫌徐金来在屋子里点着灯影响他们休息了,才把徐金来赶出去了。
刘满屯在旁边儿气的牙痒痒,心想你个狗日的徐金来,竟敢告老子的刁状!回头好好收拾你!不过随即又觉得这件事儿若真是如同徐金来所说的话,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果然,罗宏四下里寻找一番,看到刘满屯之后便把刘满屯叫了过去,狠狠的训斥了一番,说这要是出了事儿,你刘满屯负最大的责任。好在是就在罗宏刚训斥完刘满屯,那边儿屋子里孙医生已经走了出来,让大家伙儿都放心吧,所幸今天村民们都起大早拜年的,发现的早,四个知青都没有生命危险了。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村民们脸上都露出了欣慰和轻松的笑容,村支书罗宏更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好家伙,如果这次四个知青全都死在了村里面他这个支书可就惨喽!
既然都没事儿了,罗宏便招呼着村民们赶紧继续拜年吧,眼瞅着天都要亮了。
村民们闹哄哄开,各自继续登门磕头拜年去了。罗宏本来还打算再把刘满屯叫一边儿训一顿呢,可看到刘满屯身后还跟着一帮弟弟妹妹们等着让哥哥领着去拜年呢,也只能没好气的挥手让刘满屯先去拜年吧。
拜完了年,刘满屯和三个弟就回家里补觉去了。起的这么早,谁都困,所以天亮了之后上午那段时间基本上村里面安安静静的,全都在家里睡觉休息呢。
知青们煤气事件,算是有惊无险可刘满屯心里面总觉得不对劲儿。徐金来对罗宏他们解释的那些话,听起来蛮像是那么回事儿,可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么?心里面虽然感觉不对劲儿,可刘满屯却想不清楚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儿。躺在炕上想着这些屯困意袭来,沉沉的睡去了。
刘满屯喝醉酒在知情宿舍里耍疯的事儿,又在村里面传开了。
中午刘二爷睡醒之后知道了这件事儿,村民们拜年的时候谁也懒得提,孩子们拜年回来也没跟他说。结果到中午的时候,村支书罗宏找上门儿说起了这件事儿。罗宏也确实是生气屯前两天刚打了人家徐金来,大年三十儿晚上又去知青宿舍喝酒酒疯欺负人,这也太过分了吧?
刘二爷一听之后当即气吹胡子瞪眼,攥着荆条和村支书罗宏一块儿找到了刘满屯家里。把刘满屯从炕上拖下来便揍。
是丢人坏门风啊!好你个刘满屯,本来一年多的时间里,在村里面算是落下了好名声。可三天时间里,大过年的你闹了两次事儿,打了人家徐金来也就算了,好家伙,大年三十儿晚上你又跑到人家知青宿舍里喝酒,喝了酒再跟人闹事儿……
噼里啪啦的荆条击打声中,刘二爷怒吼着:“你简直是丢人丢到家,没出息透顶了!没喝过酒是不?馋了是不?咱们家的酒不让你喝?你喝人家的酒,还跟人闹事儿……好嘛,就因为你闹事儿,又差点儿没让所有的男知青们全部煤气中毒死掉,幸亏没死人,不然的话你刘满屯有几个脑袋,也赔不起人家啊!你真是差点儿闯了大祸,你……”刘二爷气的直哆嗦,忍不住又挥起荆条狠狠的在刘满屯的身上抽打起来。
村支书罗宏在旁边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这刘二爷下手也真够重的,瞧瞧把孩子打的,衣服都打烂了。罗宏赶紧上前拦住刘二爷,劝慰道:“算了算了,把孩子打的也够重了,他知道错了,以后改了就行,可别别人家的孩子没事儿,倒把自己家的孩子给打出事儿来,那就不划算了不是?教训教训他就算了。”
刘满屯自知理亏,虽然心里一直都觉得知青们煤气中毒这件事儿有点儿不对头,可愣是想不出到底哪儿不对劲儿;再说了,自己去知青宿舍喝酒,又耍酒疯闹事儿,就这一件事儿就够丢人现眼了,爷爷打自己也是活该。所以刘满屯忍着痛一声不吭,任凭刘二爷抽打着自己。
就在刘二爷累得气喘吁吁,被罗宏劝慰着停了手,住了嘴,坐在炕边儿喘口气儿的时候,知青徐金来来了。
一看到人家徐金来,刘二爷和村支书罗宏都感觉脸上发烫,愧疚不已。真是对不起人家啊,他这个村支书和刘满屯的爷爷都有责任,让人家城里来的孩子在村里受了欺负,实在是对不住人家。
罗宏和刘二爷连连说着客套话和道歉的话,让徐金来赶紧坐下,然后扭头又是狠狠的训斥刘满屯。
刘满屯看到徐金来进来的时候,心头有点儿怒火,却也很是内疚。便翻身坐到炕里头,一声不吭的耷拉着脑袋,心里猜测着徐金来八成又来当好人了吧?
正如同刘满屯所想,徐金来还真是当好人来了,他说道:“刘二爷,罗支书,您们别生气了,我们这些年轻人喝了酒之后,难免脾
控制不住。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实昨晚上我的,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吵起来……您们不用担心了,昨晚上一开始喝酒的时候,我们互相之间也碰杯,把上次的事儿也都说开了的。
只不过后来我们都喝多了又争执了几句,酒劲儿过去后,其实也没什么的。”说到这里,徐金来扭头看向刘满屯,微笑着说道:“你说是吧满屯?昨晚上我也有错该一直劝酒让你喝的,我向你道歉。”
刘满屯撇了撇嘴,心想这狗日的到底是不是男人?怎么就这么怂呢?自己都快骑到他脖子上拉屎了的,该不会真的就是传说中有断袖之癖的人吧?不然的话,他怎么就这么怂呢?本来刘满屯想到这里的时候,低着头不愿意搭理徐金来的眼角的余光发现刘二爷和村支书罗宏都在恨恨的盯着他呢,只好抬起头来,强笑着说道:“可不是咋的,都怪我,我也向你认错儿。”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骂一声**的不会是你狗日的昨晚上故意让别人煤气中毒,然后等着把事儿闹大了自己再来落好人的吧?
刘满屯并不知道,其实他刚才心里这么随意的腹诽猜测是事实!
徐金来昨天确实被刘满屯气坏了,他也是个有血性的男人个年轻的小伙子,而且身怀绝技。若非是有目的迫不得已,他能受得了这种窝囊气么?刘满屯醉醺醺的让人搀扶着走后,徐金来久久的无法睡去,一口一口的独自喝着闷酒。其他知青们也都理解他,便也没过多的劝说,陪着他喝了会儿酒劝慰了几句之后,便都纷纷上炕睡觉。后来郑国忠确实迷迷糊糊的醒来,把徐金来骂了一顿,让徐金来滚出去喝酒。
原本就怒火中的徐金来差点儿没控制不住暴打郑国忠,可他还是强忍着压下了这口气,拎着酒瓶子到外头喝酒了。就在外面喝酒的时候,徐金来无意中扫了一眼往外突突突冒着烟的烟;,顿时计上心头。既可以让郑国忠受受罪,又能让刘满屯挨顿打,自己也算是借别人之手,泄泄气!只不过却苦了其他三位知青,算你们倒霉吧,谁让你们摊上这摊子事儿呢?
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在刘屯挨打之后,自己再去劝解,显出自己的大度和诚意。兴许刘满屯会因为自己的诚意和善良,从内心里可以彻底的去掉对自己的敌意呢?徐金来在心里盘算着,毕竟自己确实和刘满屯之间没有什么大的矛盾,也许刘满屯对自己不满,只不过是长时间以来的压抑导致心理上有点儿问题吧?
看着刘满屯有些勉强的表态了,村支书罗宏便笑着说道:“这就对了嘛,说起来也是,年轻人有几个火气不旺的?行了,人常说不打不相识,你们俩人这次和好以后,可别再打闹了。金来啊,其实满屯这人还是蛮不错的,就是以前命不好,老是倒霉,出的事儿多了心里面就不舒坦,所以你也理解一下他,啊……”
“是,您放心,我以后会和刘满屯之好关系的。”徐金来很礼貌的点头说道。
听着人家徐金来如此话得体客气,再看看刘满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刘二爷越发的生气,呵斥道:“你瞧瞧你那副德行?看看人家!听听人家的说话!你啊你,唉,早晚得让你活活气死!还不赶紧下来,去,到那边儿院子里招呼梅丫做点儿好的,今儿晌午让这个徐,徐金来是吧?去咱们家吃饭。”
刘满屯不情不愿的从炕下来,背上传来针扎般的疼痛,那是被荆条抽打出来的伤痕传来的痛楚。刘满屯倒吸了几口凉气,撇着嘴一声不响的往外走去。
“二爷,您别客气了,我还是回我们知青宿舍吃饭去吧。”徐金来推让着。
“你看你,让你去就去,客气啥?算是我这个老头子替不懂事儿的孙子给你赔罪不行么?”刘二爷唉声叹气的说道。
徐金来说道:“别,您老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要不然我还真不敢去了呢,您老在村里德高望重,谁不佩服您?”
“那行,我也不废话了,今晌午去我们家吃饭,喝点儿酒。”刘二爷干脆的说道,徐金来越是客气,刘二爷就越发的觉得过意不去,心想自己的养的这帮孩子怎么就没有一个能像是人家徐金来这般有教养呢?难不成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这个当过土匪的人,就教育不出好孩子来?越想越是窝火,扭头瞪了一眼罗宏,这家伙也是,自己管就得了,非得来告状,“罗宏啊,今儿晌午你也过去,陪我喝点儿酒,我这个孙子给你惹祸了。”
“二爷哪儿的话,得,您别生气,我去,我去还不成么?”罗宏尴尬的讪笑道。
刘二爷抬腿往外走去,罗宏和徐金来跟在后面,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往刘二爷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