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稠风湿。
立夏后,第一场雨,没有拴住我的腿脚,我顶着湿冷的雨,踏上了拜访西北第一哨——白哈巴边防站的路。
之所以前来拜访这个身居大山中的地方基于两个原因,一来一直被旅行类的杂志和风光民俗类的电视片所吸引。这个五彩的世界、童话乐园,不知让多少仰慕她的游客不远万里,走进她的怀抱,感受这里的一切,似乎为了验证一下那些画册和影像中景物的真实性。我也是热衷旅行的人,这样一个地方,怎能错过呢?这仅仅对一名普通游客而言。我此行的另一个原因,要比看风景与人文更为重要,那便是替年迈的父亲还一个心愿——重返父亲曾经服役5年的白哈巴边防站(该站后来改为边防连)。
上小学时,就听父亲说起过这个地方,但并没有往心里去。上初中时,偶尔会听父亲说去某个战友那里,或者来了某位战友。我还是没往心里去。心想那是他的事情,与我关系不大。对战友之间的感情,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重要。
我读初中是在乡里的中学,那里的教学质量与办学环境都不及县城的中学。我又想去县城的中学读书。当时我的学习成绩在班里还算不错。若想进县城中学,唯一的办法是插班考试。即便这样,也有一定的困难。我是农村户口,在那个年代,户口将人圈定在特定的区域。一个普通的农民想跨越这个圈子,难度可想而知。
我被通知可以参加插班考试后,父亲带我去了县城中学,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已经在校门口等候我们。父亲告诉我,这是他的战友,让我叫王叔叔。
进入县城中学,自然与王叔叔相助有关。这么一来,我明白了,战友在要紧的时候是一种靠得住的关系。
就在那年的冬天,住校的我回到家时,家里来了一个年轻人,十八九岁的样子。问过母亲才知道,是父亲阜康县战友的孩子。他在县城一家单位实习,借住在家里。
往常,家里人吃饭挺简单,早饭无非是馍馍稀饭腌菜,午饭是炒菜拉面,晚饭则多半是汤饭。这个年轻人的到来,母亲一日三餐格外要添些菜品,或者精心换个花样。平日里不怎么做的饺子、包子、馄饨等都上了我家的饭桌。通常过节才宰杀的鸡鸭,不时也端上了餐桌。一日三餐丰富且隆重了。
洗碗时,母亲说,咱们怎么都好凑合,来人是你爸战友的孩子,在你爸眼里,战友的事情怠慢不得。
性格耿直暴躁的父亲发脾气的场面我是见识过的,家里人都不愿意招惹父亲。
这是我对父亲与战友交往记忆清晰的片段。
再后来,父亲常常给亲友们说起在边防站的往事。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了一些。我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并没有太上心。
这几年,父亲因为高血压、风湿性关节炎、心脏病等已经很少出门。尽管耳朵背了,与人交流困难,但只要有人跟他聊天,三句话不出,一定是说边防连的事。
什么东西一多就腻味了,甚至会怕。母亲曾种过蘑菇,吃伤了。如今一提蘑菇就反胃。我是怕红薯、土豆,小学放学回家,揭开锅盖,锅里躺着的就是它们。不吃吧,肚子饿;吃吧,胃反酸。许多事情都类似。同样的话听多了,照样会腻味。一旦腻味了,就会躲着。执拗的父亲,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在家人看来已经烂熟的往事。
那么,白哈巴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父亲所说的艰难、危险、陡峭、严寒,以及浪漫、宁静、辽阔、肃穆,果真如此吗?
由此,我有了替父亲重返哈巴河县,去看看白哈巴边防站的想法。
说走就走,无关雨的稠稀和风的浓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