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老犹太一大早就起来了,焦急地候着他的新伙伴。在经过了一段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时间之后,这位伙伴终于现身,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了早餐。
“博尔特。”老犹太说,拉过一把椅子,在莫里斯·博尔特对面坐下。
“嗯,我在这儿,”诺厄应道,“什么事?我吃完饭之前,别叫我去干活儿。你们这里有个大毛病,就是连好好吃顿饭的时间也不给。”
“你可以边吃边讲嘛,不行吗?”费金说,其实心底直骂这位亲爱的年轻朋友太贪吃。
“噢,行啊,我可以边吃边讲。我说话的时候,胃口还好些。”说着,诺厄切了块大得吓人的面包,“夏洛特在哪里?”
“出去了,”费金说,“我今早就把她跟另一个年轻姑娘打发出去了,因为我想同你单独谈谈。”
“噢!”诺厄说,“你要是先叫她做些黄油吐司就好啦。好吧,有话就说,你不会妨碍我的。”
看来,真的不用太担心破坏他的胃口,因为他坐下的时候,分明就已经决定大吃一顿了。
“昨天你干得不错,亲爱的,”费金说,“很漂亮!第一天就赚了六先令九便士半!撂崽子这门生意会让你发大财的。”
“你别忘了还有三只一品脱的罐子和一把奶壶。”博尔特先生说。
“没忘,没忘,亲爱的。罐子是天才的手笔,奶壶则是完美的杰作。”
“我觉得,对新手来说,这成绩相当不错了。”博尔特先生自鸣得意地说,“罐子是我从地下室前的采光井的栏杆上取下来的,奶壶放在一家酒馆外面没人管。我想,它被雨淋了或许会生锈,或者着凉,你说是不是?哈哈哈!”
费金也佯装开怀大笑。博尔特先生大笑一通之后,一连咬了几大口,干掉了第一块黄油面包,接着又对第二块发起进攻。
“博尔特,”费金说,从桌子上探过身子,“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亲爱的,这件事需要你十分小心,十分谨慎。”
“我说啊,”博尔特应道,“你可别把我往火坑里推,或者又派我去什么警察局。那种事不适合我干,不适合我,我可先跟你说清楚。”
“这件事完全没有风险——一丁点风险都没有,”老犹太说,“只是去跟踪一个女人。”
“一个老婆子?”博尔特先生问。
“一个年轻女人。”费金答道。
“我知道,这种事我可以干得很漂亮。”博尔特说,“我在学校就特别擅长盯梢。要我跟踪她干什么,可别是——”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告诉我,她去了哪些地方,同谁见了面。如果可能的话,把她说了什么也告诉我。她去了哪条街上,把街名记清。进了哪座房子,把房子的位置记好。把你能收集到的所有情报都给我带回来。”
“你给我什么好处?”诺厄问,放下杯子,用渴望的眼神盯着他的雇主。
“如果你干得好,给你一英镑,亲爱的。一英镑。”费金说,希望尽可能勾起他对这一诱饵的兴趣,“为这么一件捞不到什么好处的事,我还是头一回给这么大价钱。”
“她是谁?”诺厄问。
“我们中的一员。”
“噢,我的天!”诺厄叫道,皱起了鼻头,“你怀疑她,是不是?”
“她交了几个新朋友,亲爱的。我必须知道那是些什么人。”费金答道。
“我明白了,”诺厄说,“你只是想知道他们是不是体面人,嗯?哈哈哈!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
“我就知道你会去。”费金叫道。见对方接受了自己的提议,他不由得大喜过望。
“当然,当然。”诺厄应道,“她在哪儿?我要去哪儿等她?我要去哪儿?”
“这些我都会告诉你的,亲爱的。到时候我会把她指给你看。”费金说,“你只用做好准备,其余的交给我来办。”
当天晚上,第二天晚上,以及第三天晚上,这个密探都穿好靴子坐在那里,一身车夫打扮,只等费金一声令下就出发。六个晚上过去了——六个漫长又无聊的晚上——费金每次回家都神情沮丧,只是简短地说了句时机未到。第七天晚上,他回来得早了些,满脸掩饰不住的狂喜。这天是礼拜天。
“今晚她要外出,”费金说,“而且肯定是为了那件事。整个白天她都独自在家,她害怕的那个男人要等到快天亮才回来。跟我来,快!”
诺厄二话没说,起身便走。老犹太极度兴奋的情绪感染了他。他们鬼鬼祟祟地溜出家门,匆匆穿过迷宫般的街巷,最后来到一家客店门前。诺厄认出,这正是他到伦敦那晚投宿的地方。
时间已过十一点,店门关着。费金吹了声低沉的口哨,门便顺着铰链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他们悄悄进去,门又在他们身后合上。
费金和开门的年轻犹太人连耳语都不敢,只是比画着手势,指了指一扇玻璃窗,示意诺厄趴上去瞧瞧隔壁房里的那个人。
“就是这个女的?”他问道,声音几乎如同呼吸般轻微。
费金点点头。
“她的脸我看不清,”诺厄低声道,“她埋着头,蜡烛在她身后。”
“你待着别动。”费金压低嗓门道。他向巴尼打了个手势,巴尼便退出屋去。转眼间,巴尼进入隔壁房间,假装要剪烛芯的样子,把蜡烛移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还跟姑娘说了两句话,引她抬起了头。
“我看见她了!”那密探道。
“看清了吗?”
“她就是混在一千个人里头,我也认得出来。”
门开了,姑娘走出屋子,诺厄从窗口匆匆下来。费金忙把他拉到一个挂着帘子的小隔间,屏住气,等她从离他们藏身处几英尺外走过,然后从他们进来的那扇门出去。
“嘘!”为他们开着门的巴尼说,“快跟上。”
诺厄跟费金交换了个眼神,接着冲了出去。
“向左,”年轻人低声说,“向左拐,靠着马路另一侧走。”
诺厄依言行事。街灯下,他看见姑娘的背影已经距自己相当远了。诺厄赶上前去,谨慎地同她保持最短距离,而且始终走在马路的另一侧,以便观察她的行动。她有两三次紧张地转头回望,有一次还停下来,让紧跟在后面的两个男人走过去。她似乎越走越有勇气,步子也越来越沉稳、坚定。密探一直与她保持着固定的距离,眼睛牢牢盯着她,紧跟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