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木星将成为那个被称为彗星的星球的最大干扰者(1 / 1)

的确,罗塞特只是“为艺术而艺术”。他熟悉有关“加利亚”的星历表、它在宇宙空间的运行轨道以及它围绕太阳公转的周期。至于其他的,如它的质量、密度、引力,甚至于它所含的金属,他只不过是对此感兴趣而已,并不是要专心研究,而且,他特别想弄清楚的是,“加利亚”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与地球相遇。

我们就让这位教授去研究他的纯科学工作吧。

第二天是8月1日,或者借用帕尔米兰·罗塞特的说法,就是“加利亚”上的4月63日。这个月里,“加利亚”将要运行一千六百万法里,距离太阳一亿九千七百万法里。它还得在轨道上运行八千一百万法里,才能于1月15日到达远日点。从这个点开始,它将渐渐返回,靠近太阳。

“加利亚”在朝着一个美丽的空间运行着,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这么近地观赏呢!

没错,教授不再离开他的观测站是不无道理的。除他之外,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天文学家能用肉眼饱览这奇妙的美景!这“加利亚”的夜空真是美!一丝风也没有,一点雾气也不见,没有任何东西能打破这番宁静的夜空!苍穹这本“书”就在那儿敞开着,清晰可见,一目了然!

“加利亚”往前运行的那个灿烂世界,就是木星的世界,是太阳强大引力控制着的星球中最大的星球。自地球与“加利亚”相撞以来,已经过去七个月了,“加利亚”在急速地朝着那颗向它迎来的美丽的木星运行着。到8月1日为止,这两颗星球相互间的距离只有六千一百万法里了,而到了11月1日,这个距离将会更短。

“加利亚”靠近木星时会不会有危险?它如此贴近木星难道不会造成严重后果吗?木星的质量比“加利亚”大得多,它的引力不会不对后者产生灾难性后果吧?当然,教授在计算“加利亚”的公转周期时,对木星,甚至土星和火星都做了精确的计算,但是,如果他对这些干扰的大小要是计算得有误呢?如果他的彗星运行速度比他预想的要慢得多呢?再假如木星这个捕获彗星的能手会不会……

还有,如普罗科普二副所说的,如果教授的计算出现错误的话,“加利亚”的危险就大得不得了了。其危险大致有四种:

一、“加利亚”无可奈何地被木星吸走,它将掉落在木星上面,摔个粉碎。

二、仅仅是被木星捕捉去,成为其卫星,或者是其卫星的卫星。

三、它偏离了自己的轨道,循着一条新的轨道运行,无法返回黄道。

四、被木星影响而放慢速度(哪怕慢得很少),它也会比地球晚到黄道,无法与地球相会。

大家将会发现,这四种危险中,哪怕只出现一种,“加利亚”人就丧失了返回地球母亲怀抱的任何机会了。

现在,必须明白,在这四种可能出现的危险中,帕尔米兰·罗塞特最担心的是其中的两种。如果出现“加利亚”成为木星卫星的情况或者木星卫星的卫星的情况,这位胆大的天文学家就觉得很不妙了;但是,如果与地球相会的机会错过了,它继续在围绕着太阳运转,或者,甚至于离开太阳系,跑到似乎所有的可见到的星球都在其中的银河系去游**,他就认为是最好的了。他的同伴们忧心忡忡,一心想着返回地球,因为那儿有他们的家人、朋友,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帕尔米兰·罗塞特没有家人了,也没有什么朋友,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时间去组织家庭、结交朋友。再者说,他的脾气怪得吓人,有谁愿意嫁给他,有谁愿意与他交朋友?因此,既然他获得这么一个被带到一个新的星球上来的机会,他是怎么也不愿意离开这儿的。

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在“加利亚”人的担忧和帕尔米兰·罗塞特的期盼中过去了。9月1日,“加利亚”与木星的距离只有三千八百万法里了,这正是地球与它的引力中心——太阳——之间的距离。到了15日,这个距离缩短到只有二千六百万法里了。木星在天穹中越来越大,“加利亚”似乎被它吸引着前进,仿佛在木星的影响之下,它从椭圆形轨道转而进入垂直坠落的状况之中。

木星确实是一颗很大的行星,它很有可能会干扰“加利亚”。它是一块绊脚石,非常危险。根据牛顿定律,我们知道,物体间的引力同其质量是成正比的,而同它们之间的距离则成反比。而木星的质量非常之大,“加利亚”从它身边运行而过的话,其距离相对而言是很小的。

这颗巨大的行星的直径竟长达三万五千七百九十法里,是地球直径的十一倍,它的周长达十二万零四百四十法里。它的体积是地球的一千四百一十四倍,也就是说,得有一千四百一十四个地球加在一起才跟它一样大。它的质量是地球质量的三百三十八倍,换句话说,它比地球重三百三十八倍,将近两个十的四十八次方千克,数字高达二十八位数。根据其质量和体积计算的平均密度还不到地球密度的四分之一,仅仅比水的密度大三分之一。据此看来,这颗巨大的星球也许呈**状态,至少在其表面应该如此,然而,它的质量摆在那儿,不可小觑,是足以干扰“加利亚”的。

为了完成对木星的物理方面的描述,应该补充一下:木星围绕太阳公转的周期为地球年的十一年十个月十七天八小时四十二分,它是在一条十二亿一千四百万法里的轨道上以每秒十三千米的速度运行,它自转一圈只需九小时五十五分,因此它的昼夜时间都很短。它在赤道带的每一个点上的移动速度都比地球赤道带上快二十七倍,致使它的两极的凹陷达九百九十五法里。它的自转轴几乎与其轨道平面垂直,因太阳几乎一成不变地照耀着赤道地区,因此其昼夜的长短相等,四季变化也不明显。最后一点,它所接收到的光和热只有地球表面所接收的光和热的二十五分之一,因为它是沿着一条椭圆形轨道运行的,致使它离太阳最短的距离也有一亿八千八百万法里,而最大距离则高达两亿零七百万法里。

现在得说一说木星的四个“月亮”[15],它们时而聚集在同一条线上,时而分开,将木星的夜空点缀得美丽无比。

在这四颗卫星中,有一颗在围绕木星运转时,几乎和地球与木星的距离相等。另有一颗卫星则比月亮要小一些。但是,这四颗卫星在公转时的速度远远大于月亮的速度。第一颗的一天时间为十八小时二十八分;第二颗三天的时间为十三小时十四分;第三颗七天的时间为三小时四十三分;第四颗十六天的时间为十六小时三十二分。最远的那一颗在远离木星表面四亿零六万五千一百三十法里处运转。

大家知道,人们第一次测定光的速度,便是通过观测木星的这些卫星进行的。此外,这四颗卫星还可以供人们计算地球的经度。

“我们可以将木星比作一块巨大的表,”有一天,普罗科普二副说道,“其四颗卫星就是表针,走得非常准。”

“这块表有点儿太大了,我上衣口袋里放不下!”本-佐夫回答道。

“我再补充一句,”普罗科普二副说,“我们的表顶多是三针的,而它却有四根针……”

“我们得小心一点儿,它眼看就会有第五根针了!”塞尔瓦达克上尉想到“加利亚”面临变成木星卫星的危险,便如此说道。

正如大家所想的,这个每天都在他们眼前变大的世界,是塞尔瓦达克上尉和他的同伴们每日的谈资。他们的目光离不开它,他们除了谈论它,没有别的话题。

有一天,他们谈起了太阳系的这些行星的年龄来,普罗科普二副说不清楚,因此他念了弗拉马里翁[16]的《无垠空间叙话》中的一段,他念的是俄译本:“太阳系星球中年岁最大、辈分最高的星球当数那些距离太阳最远的行星。海王星位于离太阳十一亿法里之处,是第一个走出太阳星云的行星,那已经是几十亿世纪前的事了。天王星在远离共同的轨道中心七亿法里处运转,它也有数百亿世纪的年龄了。行星中的巨人木星距离太阳一亿九千万法里,也达七千万世纪的高龄了。火星存在了十亿年,它离太阳有五千六百万法里。地球离太阳三千七百万法里,从太阳的‘肚子’里出来已有数亿年了。金星的年龄只有五千万年,它在距离太阳二千六百万法里的地方运行,而水星的年龄更小,只有一千万年,在离太阳一千四百万法里处运行,而月亮则是从地球诞生的。”

这是新的理论,塞尔瓦达克上尉进行了思考:“无论如何,宁可让‘加利亚’被水星捕捉去,也不能让木星将它掳去。伺候一个不算太老的主人,可能比较容易伺候好。”

9月的下半月,“加利亚”和木星彼此继续靠近。这个月的第一天,“加利亚”便已到了木星的轨道,下个月的第一天,这两个星球相互间的距离是最短的。用不着担心二者会直接相撞,因为木星和“加利亚”的轨道平面并未重叠在一起,它们仅仅是微微地互相倾斜着。的确,木星运行的轨道平面与黄道呈一度十九分的一个角度,大家都还记得,“加利亚”的轨道与黄道自相遇以来就已经处于同一个平面上了。

在这半个月中,对于一个比“加利亚”人更加认真的观测者来说,木星简直可以说令人心扉激**,兴奋异常。它那圆盘在太阳光芒的照射之下,强烈地反射到“加利亚”上。彗星上的物体显得格外光鲜亮丽。连“奈丽娜”在木星处于相对位置时,接收了太阳的光芒,在夜晚也还能够隐约看得到。帕尔米兰·罗塞特始终待在他的观测站里,望远镜一直对准这颗奇妙的星球,似乎要揭开木星世界最后的那些秘密。这颗行星在远离地球一亿五千万法里之处,地球上的天文学家是无缘见到它的芳容的,而**昂扬的教授却在一千三百万法里处获此荣幸。

至于太阳,从“加利亚”围绕它运行的那段距离看去,它只是像一个圆盘形而已,视角直径为五分四十六秒。

几天前,当木星和“加利亚”相距的距离最短时,木星的卫星用肉眼都能看见了。大家都知道,如果没有高倍望远镜,是无法从地球上看到木星的这些卫星的。但是,现在“加利亚”上这些视力极好的幸运儿,无须任何仪器,也看到了木星的卫星。据科学年鉴记载,开普勒的老师莫斯特兰就曾用高倍望远镜观测过它们,关于这位莫斯特兰,弗兰格尔说他是西伯利亚的一个猎人,而天文台台长布雷斯洛却说他是该城的一个裁缝。就算当时那些观测者们都拥有强大的望远镜,倘若他们知道有“加利亚”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地方,那他们肯定会争着抢着到“加利亚”上来的。假如他们真的在这一时期居住在“热土地”上和“尼娜蜂巢”里的话,他们现在就可以观察到,第一颗卫星呈较强的白色,第二颗卫星有点儿泛蓝,第三颗洁白无瑕,第四颗时而橘黄时而淡红。必须再补充一句,在这个距离下,木星似乎全无丝毫的闪烁不定。

如果说帕尔米兰·罗塞特极其淡定地在继续观测着木星的话,那么他的同伴们却一直在担心彗星会被木星掳走,掉落到木星上。然而,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这种种担心纯属多余。难道除了已经考虑到的那些影响外,木星真的不会对“加利亚”产生别的影响吗?如果不用担心垂直掉落的话,那么,由于彗星最初所获得的动力,就完全有能力抗拒木星的种种干扰,从而使之在两年内得以完成它围绕太阳公转的运行。

想必这就是帕尔米兰·罗塞特观测的情况,但是,想要从他的口中套出他观测的结果,恐怕是行不通的。

有时候,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和他的同伴们会聊聊这些事。

“呵!”塞尔瓦达克上尉说,“如果‘加利亚’的公转周期改变了,如果‘加利亚’运行变慢了,那么,我以前的这位老师可能会高兴得不得了。他会开心异常地狠狠嘲弄我们一番的,我们则无须直接去请教他,看看他那副得意劲儿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

“但愿上帝保佑,”蒂马塞夫伯爵说,“他最初的计算千万可别出差错!”

“他,帕尔米兰·罗塞特,会出错?”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反驳道,“我觉得这似乎不可能。他毕竟是一位顶级的观测者,这不能不信。我相信他最初关于‘加利亚’公转问题的那些计算是精确无误的,即使他肯定地说我们得放弃一切返回地球的希望,我也对他第二次的计算深信不疑。”

“喏,上尉,”本-佐夫插言道,“我可不可以告诉您我所疑惑的是什么呢?”

“那你告诉我们你疑惑的是什么,本-佐夫。”

“您的那位学者将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观测台上,是不是?”勤务兵本-佐夫一脸愁容地说道。

“是的,的确如此。”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回答道。

“他没日没夜地总在用他那该死的望远镜对着那个想要吞噬我们的木星,是不是?”本-佐夫又问道。

“是的,怎么啦?”

“您难道不觉得,您的这位老师总拿着那该死的望远镜对着那颗星球,难道这不会将它渐渐引过来吗?”

“啊!这个嘛,不可能!”塞尔瓦达克上尉哈哈大笑。

“好,那就算了,上尉,不说了!”本-佐夫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摇着头说,“我对此似乎没您那么笃定,我只忍耐四天……”

“你要干吗?”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问道。

“把他的那个该死的仪器砸了!”

“本-佐夫,你要砸掉望远镜?”

“砸个稀巴烂!”

“你敢,你试试看,我非把你吊起来不可!”

“哦,把我吊起来?”

“难道我不是‘加利亚’的总督吗?”

“是的,上尉!”正直的本-佐夫回答道。

实际上,如果他需要受到惩处时,他会自己往脖子上套上绳索的,绝不会等着“总督大人”亲自去处理他的生死问题。

10月1日,木星与“加利亚”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千八百万法里了。木星离彗星的距离仍远比月亮离地球远,最远的时候比月亮离地球的距离多一百八十倍。我们知道,如果木星的距离缩小到地球和月亮之间的距离那么远,那么木星的直径就达到月亮直径的三十四倍,“加利亚”人所看到的木星就会比地球上的人看到的月亮大一千二百倍,那它真的是奇大无比了。

大家能清晰地看到那些与赤道平行的色彩各异的色带。这些色带在北半球和南半球是浅灰色的,而在两极则变得明暗相互变换,让木星的边缘显得更加明亮。在这条贯穿木星的色带上,一些斑点清晰可见,大小不同,形状各异。

这些色带和斑点是不是木星的大气干扰所致?这些斑点的存在,它们的性质和移动是不是因为水汽聚集,形成云雾,在天空中飘动所导致的呢?因为木星的这种气流颇似信风,移动的方向正好同木星的自转方向相反。帕尔米兰·罗塞特对这一问题也同他的地球上的同行们一样无法确定。如果他回到地球上的话,他会因无法解释这个木星世界的最有趣的问题之一而难以释怀。

在10月份的第二个星期,忧虑总在折磨着人们。“加利亚”正以极快的速度奔向那个危险的地点。蒂马塞夫伯爵和塞尔瓦达克上尉通常都能沉得住气,彼此都不露声色,但是,他俩还是感到这个共同的灾难迫在眉睫了。他俩不停地交换意见。有的时候,当他俩看到希望将要破灭,返回地球无望时,他们便任由思绪奔腾,以猜测这个太阳系,甚至那银河系将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未来。他们已经预先想好,听天由命就是。他们想象着自己会进入一个新的人类世界,接受那种宽容的哲学,这种哲学摒斥地球人狭窄的世界观念,而在拥抱人类居住的整个宇宙。

然而,说到底,当他们清醒过来之后,他们感到他们不能放弃希望,他们不会放弃返回地球,只要“加利亚”天空中的群星仍在闪烁,他们还能看到地球就行。再说了,如果他们躲过了木星靠近“加利亚”而造成的危险的话——普罗科普二副就经常重复他的这一观点——“加利亚”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无论是离得非常远的土星,还是它返回太阳附近可能会遇上的火星,都无所畏惧了。因此,大家都心急如焚,希望能够早日“越过那致命的通道”。

10月15日,如果没有新的意外,两星球将要达到最近的距离,只有一千三百万法里。届时,或者是木星的引力将把“加利亚”带走,或者“加利亚”将继续沿着它的轨道,毫不迟缓地运行……

“加利亚”顺利地穿过那个通道。

第二天,大家看到帕尔米兰·罗塞特那张气坏了的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如果说他作为计算者毫无差错的话,那么作为一个寻求冒险的人,他却没能如意。他原本应该是天文学家中最得意的人,可是,他却成了“加利亚”人中最不幸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