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紧张的国际关系和地理纷争的缘由(1 / 1)

双桅纵帆式帆船很快便靠近这座小岛了,英国人通过“多布里纳”号船尾的旗帜看清了它是俄国的船只。

小岛南边有一个由岩石构成的小海湾,大概可以停泊四条渔船,只要不刮南风和西风,那条双桅纵帆式帆船就能够安然无恙地泊于其中。船果然安全地驶往小海湾了。抛锚之后,一条四桨小船载着蒂马塞夫伯爵和塞尔瓦达克上尉很快便靠近小岛岸边。

莫尔菲准将和奥利方少校古板而高傲地等待着,一言不发。

倒是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这个热情的法国人首先向他们致礼。

“啊!先生们,”他大声说道,“上帝保佑!你们同我们一样逃过一劫,我们很高兴能握握二位的手!”

两位英国军官并未迎上前来,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请问,”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没去注意对方的冷漠态度,继续说道,“你们知道点儿法国、俄国、美国、英国或欧洲其他地方的消息吗?灾难的范围到底有多大?你们同你们的祖国有联系吗?你们……”

“请问二位怎么称呼?”莫尔菲准将挺直腰板问道。

“对不起,”塞尔瓦达克上尉微微地耸了耸肩说道,“是呀,咱们还没有相互介绍一下呢。”

然后,他便转向他的同伴,后面那位俄国人的矜持不亚于两位英国军官的冷漠。

“这位是瓦西里·蒂马塞夫伯爵大人。”塞尔瓦达克上尉介绍说。

“这位是约翰·坦普尔·奥利方爵士,少校。”准将介绍他的同事说。

俄国人和英国人互相致礼。

“这位是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参谋部上尉。”蒂马塞夫伯爵介绍说。

“这位是埃纳什·芬奇·莫尔菲准将。”奥利方少校用严肃的口吻介绍说。

两位刚刚被介绍的人也互相致礼。

彼此互相介绍了姓名、官阶之后,便可以不失身份地相互交谈了。

毫无疑问,刚刚的一番介绍说的是法语,这种语言,英国人和俄国人都很熟悉。不过,这种结果导致塞尔瓦达克上尉的同胞们懒得去学英语和俄语了。

随后,莫尔菲准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领着他的客人们到他和他的同事住的房间里,奥利方少校紧跟其后。他们住的是一个掩体,是在岩石中挖掘而成的,不过,倒还算得上舒适。大家立即入座,谈话随即开始了。

刚才的那番繁文缛节令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很不舒服,所以他便没有说话,让蒂马塞夫伯爵去讲。伯爵看出那两位英国人“大概”没怎么听懂刚才所介绍的情况,便重复了一遍。

“先生们,”他说道,“你们想必知道12月31日到1月1日的那个夜晚,发生了一个巨大的灾难,其原因以及波及的范围我们还没能弄清楚。你们已经看到了你们以前一直拥有的这片领土所剩下的这个小岛,很显然,你们已经感觉到极为震惊了。”

两位英国军官欠欠身点了点头。

“我的同伴塞尔瓦达克上尉就感到非常震惊,”伯爵接着又说道,“当时,他作为参谋部的军官正在阿尔及利亚海岸执行任务……”

“我想,那是一个法属殖民地吧?”奥利方少校半闭着眼睛问道。

“那儿比法国还要法国化。”塞尔瓦达克上尉语气生硬地回答道。

“那儿靠近谢里夫河口,”蒂马塞夫伯爵冷冷地继续说,“在那儿,在那个灾难发生的悲惨夜晚,非洲大陆的一部分地区骤然间变成了岛屿,其余的那些地区全都从地球表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闻听这一消息,莫尔菲准将只是回应了这么一声。

“那您呢,伯爵大人?”奥利方少校问道,“那灾难之初您在哪儿呢,我可以问一问吗?”

“在海上,先生,在我的双桅纵帆式帆船上,我觉得是个奇迹,我们竟然能安然无恙地幸存下来。”

“我们真为您庆幸,伯爵大人。”莫尔菲准将说。

蒂马塞夫伯爵继续说道:

“我纯属偶然地回到阿尔及利亚海岸,非常高兴又在新的岛上见到了塞尔瓦达克上尉,还有他的勤务兵本-佐夫。”

“本什么?”奥利方少校问。

“本-佐夫!”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大声说道,仿佛回答了对方的一个难题之后,松了一口气似的。

“塞尔瓦达克上尉急于了解些情况,”蒂马塞夫伯爵又说道,“便上了我的‘多布里纳’号,我们便朝着以前的东方驶去,试图弄明白阿尔及利亚殖民地还剩下多少,还剩下些什么……但什么也没有剩下。”

莫尔菲准将微微地撇了撇嘴,像是在说法国殖民地怎么受得了这种大灾难,还能剩下什么东西。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见状,半抬起身子,准备反击,但他还是强忍住了怒火。

“先生们,”蒂马塞夫伯爵说道,“这场灾难确实骇人听闻。在整个地中海的东部,我们没有再找到一处以前的土地,无论是阿尔及利亚还是突尼斯,除了迦太基附近露出水面的一块岩石岛,上面有一座法国国王的陵墓……”

“我想,是路易九世吧?”准将说道。

“更习惯地称呼他为‘圣路易’,先生!”塞尔瓦达克上尉反诘道。莫尔菲准将冲他微微一笑,以示赞许。

接着,蒂马塞夫便叙述他的双桅纵帆式帆船曾下到南边,直抵加贝斯湾一带,撒哈拉湖也已**然无存——对此,两位英国人似乎觉得很自然,因为那是法国人挖的。蒂马塞夫接着讲述一个奇特结构的新海岸在的黎波里海岸前方出现,他的船又北上航行,经由东经十二度线,直达马耳他附近海面。

“还有,这个英国小岛,”塞尔瓦达克上尉急切地补充说,“马耳他同它的古莱特城以及它的要塞、士兵、军官、总督等,全都同阿尔及利亚一起沉入大海了。”

两位英国人突然面庞发黯,满脸愁云,不过,随即又露出怀疑的表情。

“全都沉入海底是很难让人相信的。”莫尔菲准将说。

“为什么呢?”塞尔瓦达克上尉问道。

“马耳他是英国的岛屿,”奥利方少校回答道,“因此……”

“即使它是中国的,也是照样消失了!”塞尔瓦达克上尉反唇相讥。

“也许双桅纵帆式帆船在航行途中,测定方向时出了错。”

“不,先生们,”蒂马塞夫伯爵说道,“我们绝对没有出任何错,这是明摆着的,毋庸置疑。英国肯定有一大片土地遭到大难。不仅马耳他不复存在了,而且一个新的大陆把地中海给全部截断了。要不是这块陆地上有一条狭窄的水道,我们就永远也不可能一直驶向你们。不幸的是,很明显,如果马耳他**然无存的话,那么爱奥尼亚群岛也不剩多少了,几年来,这个群岛已完全归英国保护了!”

“我相信,”塞尔瓦达克上尉补充说道,“你们的长官、派驻群岛的高级专员对这场大难的结果会很痛心的!”

“我们的长官、高级专员?”莫尔菲准将似乎没有听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便反问道。

“而且,您对科孚岛[40]的情况也会很伤心的。”塞尔瓦达克上尉说。

“科孚岛?”奥利方少校说,“上尉先生说的是科孚岛吗?”

“是的!科——孚!”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重复了一句。

那两位英国人真的惊讶不已。他俩呆了片刻,心想这位法国军官在胡扯些什么,但是,当蒂马塞夫伯爵问他们最近是否通过英国船只或海底电缆与英国本土取得一些联系的时候,他俩就更加惊诧了。

“没有,伯爵大人,因为这条海底电缆已经断裂了。”莫尔菲准将回答道。

“那么,先生们,你们难道也没有通过意大利的电信同英国本土联系过?”

“意大利?”奥利方少校挺惊讶地问,“您想必是要说西班牙电信公司吧?”

“意大利电信公司也好,西班牙电信公司也好,”塞尔瓦达克上尉说,“都无关紧要,先生们,我们只想问一声,你们是否获悉有关英国本土的消息?”

“没有任何消息,”莫尔菲准将说,“但是,我们并不担忧,消息很快便会有的……”

“也许英国本土已不复存在了!”塞尔瓦达克上尉严肃地说。

“英国本土不复存在了?”

“之所以没有消息,那就说明英国已不复存在了!”

莫尔菲准将和奥利方少校像是被弹簧弹起来似的,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依我看,”莫尔菲准将说,“法国倒是会在英国之前……”

“法国所在的板块要结实得多,因为它立于欧洲大陆!”塞尔瓦达克上尉心里冒火,所以反唇相讥。

“比英国更坚固?”

“不管怎么说,英国只是一个岛国,一座岛屿的结构比较松散,很容易被海水整个吞没。”

双方眼看便会打起来了。那两位英国人已经开始说粗话了,而塞尔瓦达克上尉也毫不相让,针锋相对。

蒂马塞夫伯爵不想因为一个普通的国籍问题而导致双方矛盾激化,便想要让双方消消气,冷静下来。但是,蒂马塞夫的调解未能奏效。

“先生们,”塞尔瓦达克上尉冷冷地说,“我认为这场辩论应该到外面去继续进行。”

塞尔瓦达克上尉说完便往外走去,蒂马塞夫伯爵和两位英国军官随即跟了出来。四人聚在岛上最高的那个平台上,上尉心想,这块平台几乎可以说是“中立”的地方了。

“先生们,”塞尔瓦达克上尉冲两位英国人说,“即使法国自失去了阿尔及利亚以来变得十分贫困了,但法国仍然能够对付任何挑衅,无论挑衅来自何方!因此,我,一名法国军官,十分荣幸能在这个小岛上与你们代表英国一样代表我的祖国!”

“说得好!”莫尔菲准将说。

“我不会容忍……”

“我也不会。”奥利方少校打断他说。

“我们既然是在一个中立的地方……”

“中立?”莫尔菲准将大声吼道,“你们这是在英国的土地上,先生们!”

“英国的?”

“当然,这是一块英国国旗飘扬下的土地!”

于是,准将立刻用手指着在小岛最高处悬挂着的英国国旗。

“笑话!”塞尔瓦达克上尉讥讽地说,“就因为你们自灾难发生之后随心所欲地插上了这面国旗……”

“它在这之前就已经悬挂着了。”

“你们那挂的是保护领地旗,而非自己的国旗,先生们!”

“保护领地?”两位军官立即嚷了起来。

“先生们,”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跺着脚说,“这座小岛现在只是一个代议制共和国领土所幸存下来的土地,英国对它从来就只有一种保护权而已。”

“一个共和国!”莫尔菲准将瞪大眼睛反驳道。

“再说了,”塞尔瓦达克上尉继续说道,“这种保护权颇有争议,它多次失去又夺得,反反复复,最后才窃取到手,并入爱奥尼亚群岛的!”

“爱奥尼亚群岛!”奥利方少校惊讶地嚷道。

“是的,这儿就是科孚岛!……”

“科孚岛?”

两位英国人惊愕不已,久久说不出话来。一直没有多说话的蒂马塞夫伯爵正准备站出来,全力支持塞尔瓦达克上尉的观点,对莫尔菲准将说说自己的看法时,莫尔菲准将却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冲着塞尔瓦达克上尉说:

“先生,我不想再让您继续说下去了,至于您为什么这么一错再错,原因何在,我猜不出来。您现在是在一块英国领土上。自1704年起,英国便征服这里并拥有了主权,这有《乌得勒支[41]条约》为证。的确,法国和西班牙在1727年、1779年和1782年曾多次对此表示有争议,但是未获成功。所以说,你们现在是站在一个英国的小岛上,尽管它很小,仅有伦敦的特拉法尔加广场那么大。”

“这么说,我们并不是在爱奥尼亚群岛的首府科孚岛上?”蒂马塞夫伯爵语带惊讶地问道。

“不是,先生们,真的不是,”莫尔菲准将回答道,“你们现在是在直布罗陀海峡。”

直布罗陀海峡!蒂马塞夫伯爵和塞尔瓦达克上尉闻听此言,觉得似晴天霹雳一般。他们原以为自己身在科孚岛,在地中海的最东边,可是这里却是直布罗陀海峡,在地中海的最西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多布里纳”号在探测期间从来没有往后返航!

这可是个新情况,必须推断一下其后果。蒂马塞夫伯爵正要说话,这时,一阵阵喊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转过身去,极其惊奇地看到“多布里纳”号上的人与英国士兵们打了起来。

为什么打架?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就是水手帕诺夫卡和皮姆下士长二人争论起来的缘故。争论因何而起?因为大炮发射的那颗炮弹击毁了双桅纵帆式帆船的一根桅桁之后,同时又将帕诺夫卡的烟斗给打碎了,而且还微微伤及他的鼻子。

因此,当蒂马塞夫伯爵和塞尔瓦达克上尉在与英国军官们讨论问题出了麻烦时,“多布里纳”号上的船员们威胁要与守卫这小岛的人员一争高下。

当然,蒂马塞夫伯爵和塞尔瓦达克上尉是维护帕诺夫卡的,要求奥利方少校做出解释,可是奥利方却硬说英国没法儿替它的炮弹负责,还责怪错在那个俄国水手,因为在炮弹飞行的过程中,他正好站在不应该站的地方,甚至还说,此人如果是个塌鼻梁,这事就不会发生了,云云。

这时候,尽管蒂马塞夫伯爵一直保持着克制的态度,但也开始火冒三丈了,他与那两位军官互相大声指责了一番之后,便下令立即登船开航。

“好的,先生,咱们等着瞧,后会有期。”塞尔瓦达克上尉说道。

“悉听尊便!”奥利方少校回敬道。

其实,面对本应是科孚岛的这个直布罗陀海峡的新情况,蒂马塞夫伯爵和塞尔瓦达克上尉本该只有一个想法的,就是一个回俄国,另一个回法国。

因此,“多布里纳”号立即起锚,两小时之后,大家就看不见直布罗陀海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