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山岳的形态(1 / 1)

我们已经介绍过了,炮弹车厢沿着飞行的那个方向,将它引向了月球的北半球。三位旅行者远远地偏离了中心点,如果他们的轨道没有发生这种无可挽回的偏离的话,他们本该到达这个中心点了。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三十分了。巴比·凯恩估计他们与月球的距离有一千四百公里,这个距离要比月球的半径长一些,不过,随着炮弹车厢向北极飞行而去,这个距离将会缩小。此刻,炮弹车厢并不是在赤道上方,而是越过了北纬十度线,而巴比·凯恩与他的两位同伴从他们已经在月球图上标明的这条纬度线起直到北极,都能十分清晰地观测月球。

的确,通过望远镜来看的话,这个一千四百公里的距离能缩短为十四公里,亦即三法里半。落基山的天文望远镜能够将观察月球的距离缩得更短,不过地球的大气层使得望远镜的观测能力大大地缩减了。因此,巴比·凯恩立于炮弹车厢里,举起望远镜,已经观测到地球上的观测者几乎无法捕捉到的某些详细情况。

“朋友们,”俱乐部主席语气庄重严肃地说,“我不知道我们将去向何方,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还能再看到地球。不过,我们还是应该继续工作,以便留给后人一些有用的东西。我们应该抛开一切个人得失,忘我地工作。我们是天文学家。这个炮弹车厢就是剑桥天文台送往太空的观测站,我们就来进行观测吧。”

他说完之后,他们便立即极其细致精确地干了起来,他们根据炮弹车厢与月球的不断变化的距离,毫厘不差地绘制了月面的各种情况。

当炮弹车厢飞抵北纬十度线时,它似乎在严格地循着东经二十度前行。

在此,必须详细地对如何使用月面图加以说明。在月面图上,由于望远镜所看到的都是倒置的物像,南在上,北在下,而且,又因为这种倒影的缘故,东就在左,西便在右了。不过,这并没多大关系。只要把月面图翻转过来,那么就如同我们眼睛所见到的那样,东在左,西在右,这是和地图恰恰相反的。这种反常现象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观测者们如果站在北半球,在欧洲,如果愿意的话,就会发现月球位于他们的南面。他们在观测月球时,背冲着北,这与他们看地图的姿态完全相反,所以东便在他们的左边,而西则在他们的右边。如果观测者站在南半球,比如站在巴塔戈尼亚,那么月球的西部自然也就在他们的左边了,而东部则在他们的右边,因为他们背对着南边。

这就是月面图两个主要方位明显倒置的原因,所以在跟着巴比·凯恩观测时,必须注意这一点。

三位旅行者借助比尔和马德莱尔的月面图能够毫不犹豫地确认望远镜镜头中月球的各部分。

“我们此刻看到的是什么?”米歇尔问道。

“是‘云海’的北部,”巴比·凯恩答道,“我们离得太远了,无法确定其性质。这些平原是否像早期的那些天文学家所声称的,是由一些干沙粒构成的?是否像沃伦·德·拉吕先生所说的是一些广袤的大森林?沃伦·德·拉吕先生认为月球大气层很低很密,我们稍后将会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在没有确定之前,先别做任何断定。”

在月面图上,这片“云海”边缘不是很清晰。有人猜测这片广袤的平原,是由它右边不远处的托勒密、普尔巴克、阿扎谢尔等火山所喷出的岩浆所凝成的大石头组成的。但是,炮弹车厢正在往前运行,明显地在靠近月球,“云海”北边很快便出现了一座座高山。在其前面,耸立着一座美丽雄伟的高山,其山峰仿佛隐没在喷薄而出的万道光芒中。

“那是?”米歇尔问。

“哥白尼山。”巴比·凯恩答道。

“咱们仔细瞧瞧它。”

此山位于北纬九度、东经二十度,高出月球表面三千四百三十八米。从地球上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它,所以天文学家们完全可以很好地研究它,特别是月球进入下弦月和新月之间的那段时间,因为在此时此刻,它的阴影从东往西拖得很长,便于测量它的高度。

除了南半球的蒂戈山[1]之外,哥白尼山构成了它那最大的山峰。它孤峰突兀,宛如一座巨型灯塔,雄踞在与“风暴海”相邻的“云海”边上,以它那灿烂的光芒同时映照着那两个海。它那绵延不断的光束,在满月之时光芒四射,闪亮耀眼,越过北边的群山奇峰,一直延伸至“雨海”,实为无出其右的一个异景奇观。地球时间凌晨一点,炮弹车厢像飘**在太空的一只气球,俯视着这座雄伟壮丽的高山。

巴比·凯恩得以准确无误地辨清此山的主要状况。哥白尼山属于大型环形山中第一流的环形山脉之一。它同凌驾于“风暴海”之上的开普勒山以及阿里斯塔克山一样,有时候就像穿过灰色月盘的一颗亮星,因而被视为一座活火山。其实,它也同月球的这个表面上所有的火山一样,只不过是一座死火山而已。它的火山口直径在二十二法里左右。用望远镜可以从中看到历次喷发的痕迹,而且,其四周满是火山岩的碎块,其中有一些碎块尚留在火山口中。

“月球有着好几种环形山,”巴比·凯恩说,“不难看出,哥白尼山属于辐射性火山。假如我们能更靠近一些的话,我们就可以看到其内部有着许多锥状体,它们从前全都是火山口。月球圆盘上无一例外地有一种奇特的现象,那就是所有的环形山的内部都比其外面的平原要低,与地球上的火山口完全不同。因而,这些环形山的底部的总体曲线绘出的球体的直径要小于月球的直径。”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特殊情况呢?”尼科尔问。

“我不知道。”巴比·凯恩回答道。

“这种辐射状真壮观,”米歇尔连连称赞着,“我很难想象得出,有谁能够看到比这更加壮观的景象啊!”

“要是我们的这趟旅行幸运的话,我们就会到达南半球,那时候看你还能怎么说呀!”

“那好!我就说比这儿还要美得多!”米歇尔·阿尔当回答道。

此刻,炮弹车厢垂直地凌驾在环球山的上方。哥白尼山的轮廓构成一个几近完美的圆圈,其峭壁悬崖清晰可见。你甚至都能看到一种双层的环状山壁。在其四周,是一大片灰蒙蒙的平原,荒芜凄楚,上面有一个个黄色的突起。在环形山内,时不时地会闪亮一下,仿佛藏在首饰盒里的宝石突然闪现出耀眼的光芒。往北看去,壁垒较低,可能是通往火山内部的一个凹陷的洞口。

在飞临近边的平原上空,巴比·凯恩记录下了许许多多的不太大的山岳,其中有一座小小的环形山,名叫盖·吕萨克山[2],其宽度为二十三公里。南边是一片平原,很平坦,没有一个丘陵,连一个土丘都没有。北边则正好相反,一直到与“风暴海”接壤处,仿佛一片被飓风掠过的海面,遍布着山峦与丘陵,宛如浪涛滚滚。在这片大平原上,一条条光束在向哥白尼山汇聚,如百川奔大海一般。其中有几个宽达三十公里,长度简直无法估算。

我们的三位旅行者在讨论着这些奇特的光线的来源,但他们同地球上的观测者们一样,也弄不清楚这些光线是怎么回事。

“这些光线会不会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能强烈反射阳光的山梁?”尼科尔说。

“不会,”巴比·凯恩回答道,“要是那样的话,在月球的某些条件下,这些山梁就会投射出一些阴影,可是,它们并没有投影出阴影来。”

确实,这些光线只是在白昼的天体位于月球对面的时候才出现,而等到太阳倾斜时,它们也就消失了。

“那这些光线又该如何解释呢?”米歇尔问,“因为我无法相信天文学家们永远也拿不出一种说法来!”

“是呀,”巴比·凯恩说,“赫歇尔[3]倒是有过一种看法,但他却不敢肯定。”

“那有什么呀。他是怎么认为的?”

“他认为这些光线大概是冷却了的熔岩流,当阳光正常地照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会闪闪发光。可能是这么回事,但是却无法确定。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们更加靠近蒂索山的时候,就可以更好地搞清楚这些光线产生的原因了。”

“朋友们,你们说这片我们从高处往下看到的平原像什么呢?”米歇尔问。

“不知道。”尼科尔回答道。

“喏,我看所有这些纺锤状的熔岩就像是随手乱扔的游戏棒,只缺少一个铁钩将它们一根一根地挑出来。”

“别逗趣了!”巴比·凯恩制止道。

“好,咱们都严肃点,”米歇尔心平气和地说,“就别提什么游戏棒了,但是,说它们像是死人的骸骨总没错吧。这片平原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万人冢,里面埋葬着上千代的死者遗骸。这个形象的比喻,你该认可了吧?”

“没什么区别,大同小异。”巴比·凯恩反诘道。

“见鬼!你可真是个刺儿头!”米歇尔回敬道。

“我尊敬的朋友,”讲求实际的巴比·凯恩说,“我们尚不知那是些什么东西的时候,弄清楚它像什么有什么意义呀!”

这时候,炮弹车厢仍以几乎相同的速度在循着月球前行。不难想象,我们的三位旅行家没有想过休息一小会儿。景象每分每秒都在变化,稍不留神便一晃而过了。凌晨一点半左右,他们隐隐约约地看到另一处山脉的座座山峰。巴比·凯恩看着月面图,认出那是埃拉托斯泰纳山[4]。

这是一座环形山,高达四千五百米,是月球上那些众多的环形山之一。巴比·凯恩就此告诉他的朋友们,开普勒就这些环形山的形成有他的独特的见解。按照这位著名的数学家的看法,这些状似炮口的洞穴有可能是月球人挖出来的。

“他们挖这些山的目的何在?”尼科尔问。

“出于极其自然的心理!”巴比·凯恩回答道,“他们从事这项巨大的工程,挖掘这么巨大的洞穴,很有可能是为了藏身其中,避免被阳光连续直射十五天之苦。”

“月球人倒是不蠢呀!”米歇尔说。

“这种想法很出奇!”尼科尔说,“不过,有可能开普勒并不知道这些环形山有多么大,因为进行这么大的工程,非巨人不可,月球人根本就办不到的!”

“为什么办不到?如果月球表面上的物体的重量比地球上的轻六倍呢?”米歇尔说。

“那要是月球人比我们的身材要矮上六分之一呢?”尼科尔反问道。

“要是并不存在月球人呢?”巴比·凯恩也补充地问了一句,然后,大家也就结束了这个问题的讨论。

不一会儿,埃拉托斯泰纳山便隐没到地平线下面去了,可炮弹车厢这时尚未太靠近月球,没能仔细地观测这座山。这座山把亚平宁山脉与喀尔巴阡山脉分隔开来。

我们在月球山岳图中看到几条山脉,它们大部分是分布在北半球的。不过,有这么几座山却是位于南半球的。

以下是由南向北顺序排列的各种山脉的排列表,并注明了它们的纬度以及它们主峰的高度。

多菲尔山

南纬84°,高7603米

莱布尼茨山

南纬65°,高7600米

鲁克山

南纬20°至30°,高1600米

阿尔泰山

南纬17°至28°,高4047米

科迪勒拉山

南纬10°至20°,高3898米

比利牛斯山

南纬8°至18°,高3631米

乌拉尔山

南纬5°至13°,高838米

阿朗贝尔山

南纬4°至10°,高5847米

赫姆斯山

北纬8°至21°,高2021米

喀尔巴阡山

北纬15°至19°,高1939米

亚平宁山

北纬14°至27°,高5501米

金牛山

北纬21°至28°,高2746米

里费山

北纬25°至33°,高4171米

厄尔西尼山

北纬17°至29°,高1170米

高加索山

北纬32°至41°,高5567米

阿尔卑斯山

北纬42°至49°,高3617米

在这些山脉中,最重要的就是亚平宁山脉,它绵延一百五十法里,但没有地球上的那些大山脉长。亚平宁山脉沿着“雨海”的东部边缘伸展着,北部直抵长约一百法里的喀尔巴阡山脉。

旅行者们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亚平宁山脉的主峰,它从西经十度一直延伸到东经十六度。但是,喀尔巴阡山脉却是从东经十八度一直延伸到东经三十度,正好在他们三人的视野之中,所以他们能够摸清这条山脉的分布。

他们觉得有一种假设是可以成立的。看到这条喀尔巴阡山脉的环形状态被突兀的山峰震慑住,他们便下结论,它从前曾经是一些大型环形山。而这些环状山大概曾经被“雨海”大片大片地吞噬而被割裂开来。这些喀尔巴阡山系的山峰从其形状来看,最初可能是类似于普尔巴赫山、阿尔扎歇尔山和普托勒内山这样的高峰,它们的平均高度达三千两百米,与比利牛斯山脉的那些山峰的高度相差无几。它们的南坡陡直地直下到辽阔的“雨海”。

将近凌晨两点钟的时候,巴比·凯恩与月球的二十度线持平,离那座名为皮蒂亚斯山的高一千五百五十九米的小山不远。炮弹车厢离月球只有一千两百公里了,从望远镜里看过去,只有三法里的距离。

“英布里奥姆水塘”在三位旅行者看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凹坑,里面的具体情况尚不清楚。在他们的左边不远,耸立着朗贝尔山,其高度估计有一千八百一十三米;稍远处,接近“风暴海”的边缘,位于北纬二十三度、东经二十九度,则是金光四射的厄莱尔山。此山在月球表面只有一千八百一十五米高,是天文学家斯勒特尔发现的。这位学者一直在探索月球山脉的起源,他曾经想过:火山的体积是否总是与形成火山的山体持平?一般来说,是这样的,斯勒特尔因此而得出结论说,火山仅仅一次喷发出的物质就足以形成那些壁垒了,因为连续不断的火山喷发破坏了这种关系。只有厄莱尔山在否定这一普遍规律,它的形成就是多次连续的火山喷发的结果,因为它的山洞的体积是它的“围墙”的一倍。

所有这些假设都给没有完备仪器的地球上的观察者们提供了便利。但是,巴比·凯恩不再满足于这些假设了。他看到他的炮弹车厢在正常地靠近月球运行,他也就死心了,不再想着能够探清月球形成的秘密,因为他们已无法登上月球了。

[1]蒂戈山:是以丹麦天文学家蒂戈的名字命名的。

[2]盖·吕萨克山:以法国物理学家、化学家盖·吕萨克的名字命名的月球山。

[3]赫歇尔(1738—1822):英国天文学家。

[4]埃拉托斯泰纳山:以古希腊数学家、天文学家、哲学家埃拉托斯泰纳(公元前约275—前194)的名字命名的山。他是第一个测量出黄道倾斜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