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1)

史密斯和艾尔通在畜栏待了一天一夜,料理完一切,第二天,1月8日早晨,回到花岗岩宫。

史密斯立即将众人召集到一起,说道:“朋友们,林肯岛很快就可能毁于一旦,而且,无法挽救它。”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何口出此言。

“是这样。确切地说,我是在传达尼摩船长临终前与我单独相处的短短几分钟里说的话。他说林肯岛地质结构特殊,海底结构迟早会发生断裂。昨天,我与艾尔通进达卡洞里勘察了一番,证明尼摩船长说得没错。达卡洞在岛下延伸,直达火山,与火山管只隔着薄薄的一层石壁。那石壁上满是裂痕、缝隙,硫黄气体从中溢出。如果海水穿过石壁,通过火山管流到岛深处沸腾的岩浆里去,岛就会被炸飞的!”

听史密斯这么一说,大家全都惊呆了,知道危险迫在眉睫,不知如何是好。

史密斯并非言过其实、危言耸听。由于火山几乎都位于海洋和湖泊边缘,所以,只要有一条通道,让海水或湖水流进火山,就能把火山熄灭。但大家也许并不知道,这么一来,可能会造成地球的局部大爆炸,如同锅炉内的水蒸气突然遇到火会发生膨胀一样。水流到一个温度高达数千度的封闭的环境中之后,便会瞬间蒸发,并产生巨大的能量,任何屏障都无法阻挡。地层即将断裂是肯定无疑的,林肯岛能存在多久,完全得看达卡洞石壁能顶得住多久。说实在的,达卡洞的石壁随时都有可能被炸开,居民们为开拓荒岛所付出的艰辛,眼看就要毁于一旦,这比他们自己丧失了性命更加痛苦。

彭克罗夫难受至极,忍不住第一个哭了起来,一颗很大的泪珠在他的脸颊上往下淌,他并不觉得不好意思。

大家又继续讨论了一会儿,一致认为必须立即行动,分秒必争,全力以赴地赶工,完成造船任务,这是他们能够得救的唯一的希望。

于是,大家立即行动起来,争分夺秒地要将大船尽快造好,以便逃生。

1月23日,船壳板已经铺好了一半。可是,这天夜里,岩浆沸腾加剧,火山口那帽状火山锥已被掀开,轰然一声,震耳欲聋。此时大约是凌晨两点,众人连忙跑出花岗岩宫观望。只见火光映红了天空。那一千多英尺高、几十亿斤重的火山锥滚落下来,整个岛抖动了起来。与此同时,一股岩浆涌出,直泻而下,呈无数火蛇状,向下爬来。

“畜栏!畜栏!”艾尔通惊叫道。

新火山口的朝向正对着畜栏,岩浆确实是正在向那儿流去,因此红河源头、啄木鸟林等林肯岛上最富饶的地带立刻处于被毁灭的危险境地。

众人听见艾尔通这么一叫,便立即往野驴厩房奔去,此刻已是凌晨三点,他们立即将大门打开,受到惊吓的牲畜立即四散逃命。一小时后,沸腾的岩浆灌满畜栏,小河化作一片蒸汽,棚屋全被点燃,畜栏完全被毁!

1月24日,东方破晓。史密斯等人想了解一下岩浆的最终流向,但是岩浆挡住了去路,本想查看一下火山锥坠落的那片平原,看来是不可能了。

早晨七点,他们在啄木鸟林边缘的藏身处也保不住了,只好折返回前往畜栏的那条路。

这时候,红河河谷的岩浆主流在逐渐地扩大其危害。河谷里的森林已大火熊熊。大家只好在格兰特湖附近离红河河口有半英里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时,只听见史密斯说道:“如果湖水能挡住岩浆,林肯岛尚有一部分得以保存,否则,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这时,岩浆一路冲来,吞噬着沿途的树木等一切,直达格兰特湖边。工程师心想,必须挡住岩浆,逼它流入湖中。

于是,众人忙向造船工地奔去。抄起工地上的铁锹、镐头、斧子等,在倒下的树木上堆上泥土,筑起一道三英尺高、几百英尺长的堤坝,前后只花了几个小时的工夫,真可谓兵贵神速!

几乎是在堤坝刚一筑成,熔岩便似河流决堤、河水四溢一般,汹涌地冲垮远西森林这道屏障……但却被新筑起的堤坝阻遏住了,对峙了一分钟左右,乖乖地泻入格兰特湖,形成一个高约二十英尺的瀑布。

众人吓得呆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眼傻瞪着这种水火之间的搏斗。最先泻入湖中的岩浆,一下子便冷却凝固了,越堆越大越高,露出了水面。新的岩浆则流在上面,结成硬块,逐渐地推向湖中心去,形成了一道湖堤,很可能会将整个湖填满。这些冒着热气的岩石好似一座座暗礁似的暴露着。

不过,对于史密斯等人来说,可算是松了口气,他们有几天喘息的时间了。眺望岗高地、花岗岩宫、造船工地等暂时尚无大碍。他们必须尽快把船造好,以便乘船出海,逃过这一劫。

接下来的六天——从1月25日到30日——他们几乎夜以继日地在干活儿。火山喷出的岩流为他们的夜间工作提供了光源。岩浆仍在继续往外流淌,只是流量似乎小了一些。这总算是不幸中之万幸,因为格兰特湖已经快要被填满了,如果再有岩浆流来,在凝结的岩石表面堆积,那岩浆必将溢到眺望岗高地,转而流入海滩。

是的,林肯岛这个部分总算保住了,但其西部却未能幸免。由于瀑布河谷宽敞,河两岸地势又很低洼,因此第二股岩浆毫无阻拦地便向河谷而来,涌进了远西森林。此时正是天干地燥的季节,树木遇上火热的岩浆,立刻燃烧起来。树枝相连,火势加大。树顶的火势甚至比下面的岩浆流的推进速度还要快。

美洲豹、野猪、水豚、考拉以及各种飞禽走兽惊恐万状,拼命向气球港大道另一侧的慈悲河和冠鸭沼泽逃命。新岛民们已经离开了花岗岩宫,但并未到“壁炉”去歇息,而是在慈悲河口附近搭上一个帐篷栖身。

工程师和记者每天都要去眺望岗,有时哈伯也跟着他们去,但水手却从不愿意去,免得看到他们用血汗浇灌的土地被火山熔岩吞噬的惨状,心中难受。

这确实是让人看着揪心的痛苦场面。岛上原先被森林覆盖着的地方已是光秃的了,只有盘蛇半岛的顶端尚留有一点儿绿色。地上残留着被烧剩的树桩,黑乎乎的。劫后的森林比冠鸭沼泽还要凄凉。岩浆已经流遍了这儿,郁郁葱葱的森林现在只是一堆火山凝灰岩了。瀑布河和慈悲河河谷已看不到流水。如果格兰特湖也干涸了,那新岛民们就没有水喝了。幸好,湖的南端尚未流入岩浆,只是范围变小,形成了一个小水塘,这就是大家赖以生存的全部活命水了。岛的西北面矗立着怪石嶙峋且陡峭异常的火山支脉,犹如一只大爪子摊在地面上。

“此情此景好不叫人伤心啊!”斯皮莱说。

“是啊,但愿上苍保佑,让我们能有时间造好大船,现在这是我们唯一的指望了!”工程师说。

“赛勒斯,您觉得火山现在是否平静了一些?它虽然仍在继续喷发,但我觉得喷得没有先前厉害了。”记者说道。

“这并不说明什么,”工程师回答道,“深处的地火仍然很旺,而且海水很可能随时会灌进去的。我们目前的处境如同失火的船上的乘客,知道起火,却无法扑灭,而且这火迟早会烧到火药库的。现在,只有一心一意地加紧干活儿,尽快将船造好!”

不过,直到2月7日,岩浆虽仍在不断地往外流淌,但火山的喷发却只是在明确的范围内。到了2月12日,造船进展很快,但看样子仍然还要一个月的时间。林肯岛能坚持这么久不分崩离析吗?

说话间,已经是3月3日了。再有十来天,估计船就能下水了。

大家心中重又燃起了希望。一直因岛屿被毁而郁郁寡欢的彭克罗夫似乎也开始走出了阴影。

“我们会把船造好的,”其全部心思全在船上的水手说,“一定会的,史密斯先生。再过几天就是秋分,必要的话,我们去塔波岛过冬……唉,谁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呀!”

“别胡思乱想了,抓紧时间干吧!”工程师对他说。

“主人,”几天后,纳布问道,“如果尼摩船长还活着,会发生这些事吗?”

“当然也会的。”工程师说。

“我可不这么认为。”水手凑近纳布耳边说。

“我也一样。”纳布回答。

在这三月的第一个星期里,富兰克林山又在发威了。无数条细细的岩浆从火山口溢出,流遍整个山坡。这一次,岩浆沿着格兰特湖西南岸,越过甘油河,侵入眺望岗高地。磨坊、家禽饲养场、驴厩等全都被毁。家禽、牲畜惊恐万状。托普和于普也惶恐不安,感到大难临头了。

史密斯等人不得不登上新船。尽管它尚未完工,上部缝隙还没填实,但也只好勉为其难地要将它推入水中。

他们准备在第二天,3月9日上午推船下水。水手和艾尔通在进行着准备。

可是,3月8日夜晚,突然有一股大得惊人的蒸汽柱喷出火山口,冲往天空,高达三千英尺,同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很明显,达卡洞的石壁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海水流入熊熊燃烧的深渊,化成蒸汽,发生爆炸,山石崩裂,四下散落。几分钟工夫,林肯岛已不复存在,成了一片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