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喊了几声,未见回应。三人在黑暗中伫立着。
这时,水手使用火石点燃一根小树枝。小屋被照亮了,但看得出来,这儿已经久无人住了。最里面有一简易壁炉,里面只有些余灰,上面有一捆干柴。水手将燃着的小树枝扔上去,火一下子便起来了。
这时,三人又发现一张床,凌乱不堪,被子湿漉漉的,都已泛黄了。壁炉一角有两把烧水壶,都已生锈。一只锅子倒扣着,也脏兮兮的。还有一顶衣橱,内有几件水手服,都长霉了。桌子上有一套不洁的锡餐具和一本湿损了的《圣经》。屋子角落放着铲子、十字镐、两支猎枪,有一支已经断了。一个木板搭成的架子上,放着一桶未开封的火药、一桶子弹和好几匣雷管。这些东西上面落满了灰尘,看来放在这儿的年头不短了。
“看来,这屋子已经好久没有人住了。”斯皮莱说。
“要不,咱们今晚别回船上去了,就在这屋子里凑合一夜吧。”水手提议道。
“好吧。如果屋主人回来了,他不会怪罪我们鸠占鹊巢吧。”记者说道。
“他不会回来了。”水手摇晃着脑袋说。
“你认为他已经离岛而去了?”记者问。
“要是离岛而去的话,应该把武器、工具带走呀,”水手说,“一个遇险者是舍不得扔掉这些宝贵的东西的!不!他没有离去!如果他乘坐自造的小船逃生的话,就更不会扔下这些东西的。不!他肯定还在这个小岛上!”
“那他还活着吗?”哈伯问道。
“这就不好说了,不过,如果死了,他是不会安葬自己的,我们起码可以发现他的遗骸。”水手说。
于是,三人便在这个被遗弃的屋子里过夜了。他们期待着屋主人会突然回来,也期待着有什么可提供线索的情况出现。但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响动。门仍然关着。这一夜真的难熬。只有哈伯到底还是个孩子,因为缺觉,睡了两个小时。
天刚放亮,三人便立刻仔细地查看起这所房子来。
这所房子选的位置非常好,位于一个小山冈的背后,掩映在五六棵高大的桉树下。屋前,穿过林子,可见一块用斧头开辟出来的林间空地,从那儿可以看见大海。空地周围有木栅栏围着,但已东倒西歪,名存实亡了。海岸左边便是小溪的入海口。
一眼便可看出,此屋是用船体上或甲板上的木板搭建的,说明获救者利用手头的工具和船的残骸给自己弄了一个安身栖息的窝。
斯皮莱围绕房屋转了一圈,在一块木板上发现了几个不连贯的字:“不……颠……亚。”
“不列颠尼亚!”被斯皮莱喊过来看的水手大声说道,“这肯定是船名,但不知是英国船还是美国船。”
“这并不重要,彭克罗夫。”斯皮莱说。
“是呀,这并不重要,只要是有人活着,不论是哪国人,我们都得伸出援手。不过,我们还是先回一趟我们的小船,然后再继续搜寻吧。”
彭克罗夫是不放心他的“乘风破浪”号。万一岛上真的有人,万一小船被强抢去……不过,这种可能性他自己也觉得不大可能存在。可他还是希望先回船上去吃饭,再说,回小船的路并没多远,也就只有一英里的样子。
三人开始往回走。走了有二十来分钟,便看到了“乘风破浪”号依然安然无恙地停泊在原地。
彭克罗夫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这条船被他视为自己的孩子,而他这个做父亲的,怎能对孩子不牵肠挂肚呢?
大家上了船,吃了饭,然后又继续进行仔细搜索。但几经搜索,仍一无所获,似乎不得不承认遇险者已经死亡,尸体被野兽吃掉了。因此,三人一商量,决定结束搜索工作。
“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水手对两个同伴说。此刻已是下午两点左右了,他们躺在一丛松树荫下休息。
“我想我们干脆把那人的东西物品拿走算了,反正他也用不着了。”哈伯提议说。
“我看也是,”记者赞同道,“这些武器和工具可以充实花岗岩宫的仓储。我看那屋子里的枪弹火药数量可不算少啊!”
“是啊,不过,别忘了我们还要抓一两对活猪回去哩,林肯岛上可没这种……”
“还有菜籽也得带点儿,这么一来,新旧大陆的蔬菜品种我们就都有了。”哈伯说。
“不行,应该明天天一亮就往回返。我觉得风向在变。来时顺风,可别回去逆风呀!”记者说。
“那就赶快抓紧时间吧。”哈伯站起身来催促道。
“对!”水手说,“哈伯,你去采菜籽,你比我们懂。我同斯皮莱先生去抓猪。虽然托普不在,我想我们还是能抓到的。”
为了不空手而回,哈伯便穿过小路,向发现菜地的地方走去,而水手和记者则奔森林而去。
许多猪见有人来,纷纷逃窜。但突然间,在他们北边几百步远处传来叫喊声,并且夹杂着可怕的并非人类的咆哮声。二人立即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狂奔过去。
“是哈伯在叫喊!”记者说。
“快过去!”水手喊道。
跑到林间空地旁的小路拐弯的地方,只见哈伯被一个像是野人一般的动物摁在地上,情况十分危险。
二人飞步冲了上去,把那动物掀翻在地,救出哈伯。然后,把被他们摁住的猿猴似的动物紧紧地捆绑住,捆得它挣扎不了,动弹不得,乖乖地就范。
“伤着没有,哈伯?”斯皮莱急切地问。
“没有,没伤着!”
“唉,要是这人猿伤了你……”水手说。
“他不是人猿!”哈伯说。
水手和记者听哈伯这么一说,忙朝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俘虏看去。
没错!一点儿也不像人猿!他是个人,一个男人!
跑到林间空地旁的小路拐弯的地方,只见哈伯被一个像是野人一般的动物摁在地上,情况十分危险。二人飞步冲了上去,把那动物掀翻在地,救出哈伯。
此人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全身**,只在腰间围着一块遮羞破布。他眼露凶光,大手上指甲老长,肤色棕红,两脚硬如牛角。
“他可能就是那个遇险者吧?”哈伯说。
“有可能,但这个落难之人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斯皮莱说。
于是,斯皮莱便同那人说话,但他似乎没有听见……记者从他的眼神里发现,此人并未完全失去理智。
俘虏并不挣扎,也没企图挣脱绳索逃跑。斯皮莱仔细地观察了此人一番之后说道:“无论他过去、现在或将来会怎样,我看我们有责任先将他带回林肯岛去。”
“对,对,”哈伯说,“经过我们的关怀照料,也许他能恢复智力。”
水手并没说什么,只是不无怀疑地摇了摇头。
总之,他们两个人都想做一个文明人、一个基督徒,他们知道这一点,而且相信工程师也会赞同他们这么做的。
“还需要捆绑着他不?”水手问道。
“替他解开腿上的绳子,说不定他能站起来走路。”哈伯说道。
“好吧。”水手答道。
于是,他们替他解开腿上的绳索,但他双手仍然被捆着。这人一下子站了起来,但并无逃跑的念头。他的双眼仍露出凶光,嘴里不停地发出嘶嘶声,看着挺吓人的。
他被带回那间破屋,但看不出他对这儿有什么记忆,表现得十分木然。看来,只好先把他带回船上去再说了。
俘虏由水手看押着。哈伯和斯皮莱又回到小岛上去完成中断了的事情。几个小时后,他俩返回来,还带来一些器皿、武器、蔬菜种子、几只野味和两对猪。东西全部装上了船,只等第二天一早,海水涨潮,扬帆返航。
俘虏被安置在前舱。他安安静静地待着,一声不响,像是个聋哑人一般。
水手将熟肉拿给他吃,被他推了开去。哈伯把打到的几只鸭子拿一只给他看,他立即像野兽似的扑上去,狼吞虎咽地吃着。
“您认为他会恢复正常吗?”水手边问边摇头。
“也许吧,”记者回答,“我们的照料不会不对他产生影响的。他之所以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是孤独造成的,不过,从今往后,他不再孤单了。”
“这个可怜的人这么孤孤单单地生活可能已经有很多年了。”哈伯说。
“嗯。是这么回事。”记者说。
“他大概有多大岁数?”哈伯问。
“看不出来,”记者回答道,“他一脸的毛发,连脸都遮得看不见了,不过,我看他的年龄也不会太小,起码得有五十来岁了。”
“您注意到没有,斯皮莱先生,他的眼窝凹陷得好深呀。”哈伯又说。
“是呀,不过,与他整个的外表比较起来,他的眼睛还是透着一点儿人性的。”记者回答。
“好吧,等史密斯先生见了,看看他有什么想法,”水手说道,“我们原是来寻人的,可是却寻找到一个怪物。不过,我们也算是尽力了。”
夜晚,大家不知道俘虏是否入睡,反正没有听见他动弹。
第二天,10月15日,天亮后,风向转了,成了西北风,有利于返航。但天气也转凉了,航行起来可能难度加大了。
水手五点起锚,收了主帆,朝东北偏东方向驶去,直奔林肯岛。
第一天,航行顺利,一切平安。那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前舱。他原来在海上航行过,所以海上的颠簸似乎对他产生了有益的反应。他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往日的海上生活了?总之,他并无烦躁的表现,神情也不像是绝望沮丧,只是有点儿惊讶而已。
第二天,10月16日,风力在加大,风向更偏向北了。这可不利于航行,而且,船也颠簸得厉害。如果风力仍这么强,那么返回的时间要比来时长。
果然,17日早晨,返航已四十八小时了,但仍然未驶入林肯岛的海域。由于航向和速度不太正常,所以无法估计到底行驶了多长的里程。
又过了二十四小时,仍旧未看见陆地。此刻,船处于逆风状态,海上浪涛汹涌,航行十分困难。18日那天,船曾一度被海浪盖过,船上的人如果事先没有把自己紧紧地捆好,肯定就被浪头卷走了。
船上已经积了不少的水。这时,俘虏从舱口冲了出来,用圆木头猛地一撞,将船身捅了个口子,甲板上的水随即流了出去。等水全流出去之后,他又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水手等三人见状,颇感惊讶。
18日夜,天黑得厉害,而且也冷得够呛。但到十一点钟左右,风力减弱,海面复归平静,船行得十分平稳,速度也在加快。
水手等三人谁都没有心思睡觉,非常小心谨慎地守候着。他们心里颇为担心:也许林肯岛就在附近,天一亮就能看到了;也许船已因海流与大风的影响偏离了航向,无法校正了。
水手非常担心,但并没有沮丧绝望,毕竟经历过种种风险,阅历丰富,历经考验,承受力强。他手扶舵把,一心想着透过夜幕,看清方向。
凌晨两点钟,他突然纵身而起,大声叫喊道:“火光!火光!”
果然,东北方向二十英里左右的地方,确实出现了亮光。林肯岛就在前边,那火一定是史密斯点燃来为他们指引方向的。
彭克罗夫立即修正航向。他原先的航向过于偏北,校正之后,便迅速朝着前方那像明亮星星似的火光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