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术起源于古希腊,是一种通过想象将需要记忆的内容与记忆中原有的内容结合起来的方法。
使用记忆术时,需要先准备好用来关联记忆的“桩”。随着时代的变迁,准备记忆桩的方法也在不断改良。本节中将向大家介绍的是一种最古老的记忆术——“位置记忆法”。在位置记忆法中,人们会使用“位置”作为记忆桩,与需要记忆的内容相关联。
① 准备用来关联记忆的“桩”
最好用自己平时比较熟悉的“位置”来充当记忆桩。苏联心理学家卢里亚(Luria, A.R.)曾经对一名擅长使用记忆术的人(Shereshevskii)进行过研究,而这个人就是用自己从小长大的村庄和家附近的区域来充当记忆桩。
比如说,我们可以将自己身上的部位看作“位置”,来记忆“杂志、汽车、医生、玫瑰、球”这几个词。因为身体会一直伴随着我们,所以我们都对自己的身体十分熟悉。为了记忆这五个词,我们可以用头、眼睛、鼻子、嘴和胸这五个部位来充当记忆桩。如果再加上身体下方的其他部位,那么差不多能够一次性记忆20~30个事物。
② 在脑内想象自己想要记忆的事物
想象时最好一个一个来,尽量具体一些。如果想要记忆的事物比较抽象,那么可以使用本书第532—533页所介绍的方法来将其变换为具体的事物。
③ 在想象中将记忆桩与自己想要记忆的事物联系起来
记忆术的核心,就是通过视觉想象把未知的事物(自己想要记住的事物)与已知的事物(定桩类记忆术中所使用的记忆桩)联系起来。
例如,我们可以在脑海中想象下图中的这些场景,每一组大概停留6~8秒的时间(刚开始的时候不必太急,可以适当延长时间)。
一项与记忆术相关的初期心理学研究表明,刚开始接触记忆术的人最好在每一组想象上花费4~8秒的时间(这样在记忆测试中取得的成绩最好),2秒则会有些过短。当然,随着熟练度的增加,花费的时间也会逐渐缩短。
想象的画面越是“活灵活现”(vivid)、“有视觉张力”(visual)、“荒谬怪诞”(bizarre),记忆能够保持的时间就越长。
为了想象出这样的画面,我们需要注意以下两点:
·不要单纯将两个事物摆在一起,而是需要使二者之间产生互动。
·想象中的画面必须是动画,而不是静止的。
位置记忆法的应用例
记忆术的种类和想象的方法
准备记忆桩的方式有许多种,比如:
·使用现实中存在或是想象出来的地点(Loci System,即位置记忆法)。
·在脑海中想象一组顺序明确的事物,例如数字(Peg System)。
·将数字转换为辅音,找到包含这些辅音的单词,再利用这些单词来展开联想(Phonetic System)。
还有的记忆术不需要事先准备记忆桩,而是直接在想象中把需要记忆的内容互相联系到一起(Pair System, Link System)。
在记忆具体的事物时,那么我们可以直接想象它们的样子,但很多时候,我们需要利用记忆术来记忆抽象概念或是外语单词的拼写,却很难在脑海中将它们用具体的画面表现出来。
这就是记忆术在实际应用中遇到的第一大难关。这类问题没有一个通用的解法,但大致有三种解决策略。
策略1:拆分读音并找到谐音词
在面对一个抽象概念或是外语单词时,如果我们能够知道它的词源或是由来,就可以通过具体的含义来记忆。如果无法做到这一点(或是不想去做),那么就只能把这个词当作一串无意义的音节来处理。
此时,先将一个词拆分成2~3个部分,再分别去找发音与之相似的词,就会容易许多。这也是写作谐音顺口溜的一项基本技巧。
例如:
·麦卡锡主义→“麦”(卖?)+“卡西”(卡西欧?)。
·Temperament→“天”(舔?)+“破门”(破旧的门?)。
策略2:举出具体的例子
在想象一个具象名词时,我们也需要将其具体化为一个特定的事物。
例如,如果凭空去想象一双“鞋”,我们可能会感到有些困难。但如果是想象某一双特定的“鞋”(比如自己平时穿的鞋),那么脑海中的图像就会变得清晰许多。
一般来说,人们记忆与自己相关的东西会更容易一些,所以“想象自己(当前)拥有的某一件具体的物品”会对记忆起到帮助作用。
如果需要记忆的是动词,那么可以将其转换为做动作的人,或是做这件事时所需要的物品(比如看到“清扫”,可以想象一把“扫帚”)。
策略3:创造一个情景或是故事
对于形容词和动词,我们还可以想象一个场景和登场人物(比如自己),例如“我正在(做某事)”或是“(处于某种状态下)的我”。
如果能够在情景或是故事的基础上,再加上具体的地点和故事背景,那就更好了。
记忆术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古希腊
所有古代的文献都将记忆术的发明归功于古希腊的抒情诗人西摩尼得斯[23]。
“画是无声诗,诗是有声画”[24]是西摩尼得斯留下的一句名言,他的诗句总是伴随着丰富的色彩和画面感,让人能够身临其境。因此,从调动想象力的角度来看,说他是记忆术的创始人也合乎道理。
西塞罗[25]还在书中讲述过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段时间,萨塞利地区的贵族斯考帕斯曾经资助过西摩尼得斯。当时斯考帕斯在战车竞速比赛中取得了胜利,举办了一场庆祝的宴会,并在宴会上要求西摩尼得斯为他写一首庆贺的颂歌。西摩尼得斯虽然照做了,但由于颂歌中掺杂了许多歌颂卡斯托尔神和波吕克斯神(希腊神话中的双子神,后来变成了双子座)的诗句,使斯考帕斯感到十分气愤。他告诉西摩尼得斯:“这首诗我只会支付一半的报酬,剩下的一半你去找双子神索要吧。”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向西摩尼得斯传话说,门外有两位少年想要见他。西摩尼得斯刚起身离开宴会厅,天花板就崩塌了下来,把斯考帕斯和其他所有的宾客全都埋在了废墟之下。西摩尼得斯看了看门外,发现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但他心里却明白是卡斯托耳神和波吕克斯神将他叫了出来,用挽救他性命的方式支付了那一半的费用。崩塌下来的天花板将死者的尸体全都砸得面目全非,完全无法辨认,但西摩尼得斯却能够回想起宾客们落座的位置,从而确定他们的身份。这就是记忆术(位置记忆法)的由来。除此之外,西塞罗还在文中提到了自己遇到的那些拥有超常记忆力的人,说他们都是把需要记忆的内容与自己熟知的地点(Locis)联系起来,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在他之后,昆体良也在《雄辩家的教育》一书中介绍了如何利用位置来记忆。他先将需要背诵的演讲稿分成了许多个部分,然后将这些部分与自己家里的各个位置联系起来,第一段对应门口,最后一段对应最里侧的房间,中间的部分则分别与沿途的各个房间相对应。在当时,记忆术属于雄辩术的一部分,而后来随着共和制的衰亡,口头演讲和雄辩术也逐渐失去了用武之地。
虽然雄辩术作为一种语言技巧的训练被勉强留在了教育科目之中,但其核心却逐渐转向了措辞(表达方式,特别是转义和文采),与诗学和文体学一起构成了“修辞学”。修辞学属于写作理论,是中世纪自由七艺中的一种,也是中世纪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
原本,记忆术之所以会被包含在雄辩术中,是出于口头演讲的需要。当雄辩术的应用场景从演讲变成了写作,记忆术也就迎来了漫长的寒冬。
就这样,一直到文艺复兴时期以前,记忆术都一直没能再次受到人们的关注。
记忆术变成了斩获成功的武器
文艺复兴时期是近代的开端,然而在当时,口头演讲仍然未能像在共和制国家那样重拾一席之地。伴随着印刷术和低价造纸技术的发明与普及,文件、书本等外部记忆工具起到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人们已经不再需要依靠自己的记忆力。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记忆术却重新登上了历史舞台。其原因在于,人文主义者们开始重读古希腊和古罗马时代的文献,新大陆的发现也让新的文物和信息源源不断地涌进了欧洲,再加上印刷术和造纸术所带来的技术革新,人们所能够接触到的知识和信息量都出现了爆发式的增长。
印刷术的发明导致书籍的流通量激增,这样一来,经典的文献得以普及,博闻强识者也开始闪亮登场。说到底,如果没有大量的人共同去阅读同一本书,那么“经典作品”这一门类也压根就不会出现。
在这样一个流动性很强的社会背景下,有一群人想要以这些新的知识和信息为武器,在社会或是学术界中赢得成功和地位。
说得再直白一些,此时的记忆术已经不再是用来背诵演讲稿的手段,而是被用来将世界上的各种信息存储到自己的头脑中(对于生活在现代的我们来说,这种感觉应该很容易想象),变成了个人用来斩获成功的武器。
作为一种可以同时对大量的知识进行处理的技术,记忆术也获得了一些哲学家和思想家的青睐。在新柏拉图主义的影响下,人们按照新的对应关系重塑了宇宙观。在将大量的新知识安排到这一宇宙观之内的过程中,能够将记忆内容与“位置”联系起来的记忆术也派上了用场。
对宇宙论体系进行塑造,或许能够同时提升一个人的认知能力,帮助其同时处理大量的知识与信息。又或许,钻研这种被普遍认为是最为抽象的学问,还能够同时带来现实意义上的成功。当时的哲学家和思想家们虽然不是十分圆滑,但也并不是死脑筋,因此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些可能性。
需要文学性想象力的诗人与文学家们,则会利用记忆术来进行创造性思考。有一种名叫“组合法”(Ars Combinatoria)的方法,就是将现有的要素进行组合,从中得到一些新奇的想法。这种方法同样需要用到大量过去的素材,因此人们认为它与记忆术之间是相通的。
记忆时代的终结与目录时代的开端
在近代初期,大量的信息与知识进入了欧洲并开始流通,使记忆术获得了复兴的契机。但与此同时,这也导致用来整理知识与信息的新方法不断出现,挤压了记忆术的生存空间。
例如,彼得吕斯·拉米斯就提出过一种用来整理知识与信息的方法,即利用抽象概念的二分法,反复对知识进行拆解,将其整理成树状图的形式。还有一种方法名叫“摘抄术”(arsexcerpendi),是从数量激增的文件和书籍中将必要的部分摘抄出来,再利用各种索引或是检索系统来进行查找。与这些方法相比,记忆术不仅需要选取大量的“位置”,还必须费力去做各种奇妙的想象,步骤烦琐,性价比也不高,因此失去了立足之地。
摘抄术的研究者切沃拉尼曾经就摘抄术的意义提出过一个假说。他认为,摘抄术减轻了人们的记忆负担,减少了大脑在这方面的能量消耗,而节省下来的能量则可以用来进行更加复杂且精细的思考,间接推动了近代哲学与自然学的发展。与此同时,人们在研究如何对摘抄下来的内容进行整理的过程中,也会形成一套理论。而这些理论则是文献学和图书分类学等学科的雏形。
就这样,记忆的时代迎来了终结,而目录的时代则拉开了帷幕。
延续至今的记忆术
那么,人们发明了新的信息管理方法后,旧的方法就必定会退出历史舞台吗?
的确,类似的观点总是在反复出现。目录、百科全书、电脑,每当这种新的事物出现,就会有人持否定的态度,认为它们会给人带来博学广识的幻想,使人们不再努力学习。正如柏拉图在《费德鲁斯篇》中所提到的那样,甚至有人觉得文字的出现都会导致头脑的懈怠。
尽管有了这些方法,人类依然未能从记忆中解放出来。
虽然记忆术不再像过去那样兴盛,人们也不再对其抱有过多的期待,但它却依然在不断地改良中延续到了今天。
在那之后,记忆术的改良通常是为了避免出现“记忆桩”不够用的情况。我们所熟知的位置记忆法(Loci System)比较适合用来记忆大量且种类比较单一的内容,例如演讲稿。一旦信息的种类有所增加,“位置”的数量就很容易变得不够用。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文艺复兴时期的记忆术师曾经想过许多办法,例如建造一座“记忆剧场”,但真正突破这一难关的方法,是利用一定的变换规则在脑海中将数字转换为影像。
传统的记忆术
这一方法原本是用来记忆比较复杂的数字,但如果将其应用到记忆桩的制作中,就可以用无数的数字制作出无数个记忆桩,使大量且多种类内容的记忆成为可能。另外,还可以通过数字的组合来表示坐标,来记录与位置相关的信息。
将数字转换为字母的方法,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印度天文学家兼占星术师哈里达塔所发明的Katapayadi数字(683年)。在记忆术中通常是使用一种名叫“语音数字”(Major System)的方法,来将数字转换为辅音。这种方法的创始人是法国数学家皮埃尔·赫里贡(1580—1643)。
现如今,在记忆术比赛中使用的主流方法是人物-行为对象系统[Person-Action-Object(PAO) System]。这种方法能够将数字转化为“人物”“人物的行为”“行为的对象”,这样记忆起来会更容易一些。1987年,时年30岁的多米尼克·奥布莱恩开始接受记忆力方面的训练,并在20世纪90年代的世界记忆锦标赛中蝉联冠军。他所使用的多米尼克法是将人物与行为组合在一起作为记忆桩使用。而人物-行为-对象系统则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加入了“行为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