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讲的题目叫《文学语言杂谈》,或者文学语言abc。都是一些非常粗浅的、常识性的问题。有这么几个小题目、一个是语言的重要性,第二个是语言的标准,第三个是语言和作家气质的关系,第四个题目是一个作品的语言,特别是小说的语言要和这篇小说所表现的生活、所表现的人物相适应,要协调,这里面我可能讲一点关于语言对作品、或对主题的暗示性问题。第五个小题目是一个作品的语言基调,这里面可能还讲一点关于小说的开头或结尾的问题。第六个问题:关于中国语言的一些特点。第七个问题就是学习语言、随时随地地学习语言。就这么七个题目,但是每个小题目下面只有几句话。

所谓语言的重要性的问题,本来不需要讲的,大家都知道。文学、特别是小说,它首先是语言的艺术。关于文学的要素,一般说起来,包括三个:语言、人物、情节,这种概括好像是一般的。大家都公认语言是第一要素。因为文学就是语言的艺术,它跟音乐和绘画不一样。离开语言就没有文学。但是这个语言,我们所说的文学语言,是在生活基础上经过作者加工的艺术,并不是每个能说中国话的人都能写作品。所以我首先要说文学语言是在生活基础上经过加工的。另外,我有一个看法,过去都认为语言是文学的特别是小说的重要手段、技巧、或者基本功,但是我觉得这不仅是形式的问题、技巧的问题,语言它本身不是一个作品的外在的东西,而是这个作品的主题。如果说语言只是一个技巧或只是手段,那么它就只是个外在的东西。我的老师闻一多先生在他很年轻的时候写过一篇关于庄子的文章,题目就叫《庄子》,他说过,庄子的文字(因为那个时候,二十年代、三十年代,大家还不喜欢用语言这个词,都还用文字)不只是一种技巧,一种手段,看来本身也是一种目的。那就是说语言跟你所要表达的内容是融为一体的、不可剥离的。没有一种语言不表达内容或思想,也没有一种思想或内容不通过语言来表达。因为各种不同门类的艺术有不同的表现手段或工具。比如音乐,我们一般说音乐靠什么表现呢?它靠旋律靠节奏;绘画靠什么表现呢?靠色彩靠线条。那么文学呢?它就是靠语言。它没有其他另外手段。我们现在有一种很奇怪的说法,说这篇小说写得不错,就是语言差一点,我个人认为这句话是不能成立的。你不可能说这个曲子作得不错,就是旋律跟节奏差一点,没有这个说法。或者说这个画画得不错,就是色彩跟线条差一点,不能这样说。认识一个作者,接触一个作者,首先是看他的语言,因为一个作品跟读者产生关系,作为传导的东西就是语言。为此我经过比较长时期的思考和实践。我写作时间很早,二十几岁就开始写作了,一九四〇年我就开始发表作品了,但当中间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我越来越感到语言的重要性。你们年轻的作者,我觉得首先得在语言上下功夫。

第二个问题我讲讲语言标准。什么样的语言是好的,什么样的语言是不好的。这个,我还得回过头来说一遍,就是语言的重要性的问题。现在不但是中国,而且是世界上研究文学的人开始十分注意这个问题。现在国外有文体学、文章学。我们中国的文艺评论家开始用科学的态度来研究语言问题,但是还不很普遍。我觉得,我们文学评论理论要开展文体学、文章学。

现在回答第二个问题,什么是好的语言,什么是差的语言,只有一个标准,就是准确。无论是中国的作家、外国的作家,包括契诃夫这样的作家曾经说过,好的语言就是准确的语言。大概有几位欧洲的作家,包括福楼拜这样的作家都说过这样的话:每一句话只有一个最好的说法,作为一个作者来说,你就是要找到那个最好的说法。文学语言,无论从外国到中国都是有变化有发展的。我觉得从二十世纪以后,文学语言发展的趋势是趋于简单,就是普普通通的语言,简简单单的话。我们都知道,文学语言上有很多大师。比如说屠格涅夫,他的语言很讲究,很精致,但是现在看起来,世界上使用屠格涅夫式的那种非常细致的描写人物、或者是景物的语言的作家不是很多的。英国有个专门写海洋小说的作家,叫康拉德,他的那个句子结构是很长的。这样的作家可能还有,但是较少,从契诃夫以后,语言越来越趋于简单、普通。比如海明威的小说,他的语言就非常简单。句子很短,而每个句子的结构都是属于单句,没有那么复杂的句式结构。所以我认为年轻的同志不要以为写文学作品就得把那个句子写得很长,跟普通人说话不一样,不要这样写,就是用普普通通的话,人人都能说的话。但是,要在平平常常的、人人都能说的,好似平淡的语言里边能够写出味儿。要是写出的都没味儿,都是平常简单的,没味儿,那就不行。难就难在这个地方。准确,就是把你对周围世界、对那个人的观察、感受,找到那个最合适的词儿表达出来。这种语言,有时候是所谓人人都能说的,但是别人没有这样写过的。你比如说鲁迅写的小说《高老夫子》。它里边的高老夫子这个人是很无聊的人,他到一个女子学校去教书,人人劝他不必去,但是他后来发表感慨,他说“我辈正经人,确乎犯不上酱在一起。”酱,就是那个腌酱菜的酱。南方腌酱菜,萝卜、黄瓜、莴苣什么的,一块放在酱缸里,酱在一起。他这个词,“酱在一起”,肯定是个绍兴话。但是谁也没有把绍兴那个“酱在一起”的词儿写进文学作品里边去过,用“混在一起”,或跟他们同流合污,或用北京话说,“跟他们一块掺合”,都没那么准确。“酱在一起”,味儿都一样,色儿都一样。你看起来这个话很普通,绍兴人都懂,你们云南人可能不懂,但绍兴人懂什么叫酱在一起。你们云南人泡酸菜,什么东西都酸在一起,都是一个味儿,一个色儿。比如说我那个老师(你们云南人都知道我是沈从文先生的学生)他那个《湘行散记》里有一篇散文,当中说:“我就独自一人坐在灌满凉风的船仓里。”这个“灌”字也是很普通的,但是沈先生用的这个字把他的感觉都写出来了。“充满凉风”。或是“刮满凉风”都不对,就是“灌”满凉风,这个船舱好像整个都是灌满凉风的船舱。所以语言要准确,要用普普通通的、大家都能说的话。但是别人没有写过这样的字,这个是不大容易的。有人说写诗要做到这种境界:“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你看着普普通通好像笔一下就来,这个可不大容易。你找到那个准确语言就好像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三个问题。我讲讲语言跟作家的气质的关系。一个作家的语言跟他本人的气质是有很大关系的。法国有个理论家,叫布封,他说过,“风格即人”,现在有人把它翻译成:风格即人格,也可以,但是我觉得不如“风格即人”那么简练,那么准确。不同作家有不同的语言风格,这是不能勉强的。中国的文人里边历来把文学的风格,或者也可以说语言的风格分为两大类。按照桐城派的说法就是阳刚与阴柔,按照词家的说法就是豪放与婉约,我觉得这两者虽然有所区别,但大体上还是一致的,就是一个比较粗豪,一个比较细腻,这个东西不能勉强。因此我认为,一个作家,经过一段实践要认识自己的气质,我属哪一种气质,哪种类型。你们比较年轻的同志,要认识自己的气质,违反自己的气质写另外一种风格的语言,那是很痛苦的事情。我就曾经有过这种痛苦的经历。我曾经在所谓的样板团里待过十年,写过样板戏,在江青直接领导下搞过剧本。她就提出来要“大江东去”,不要“小桥流水”。唉呀,我就是“小桥流水”,我不能“大江东去”,硬要我这个写小桥流水的来写大江东去,我只好跟他们喊那种假大空的豪言壮语,喊了十年,真是累得慌。一个作家要认识自己的气质,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你愿意看哪一路作家的作品。你这个气质的形成,当然有各种因素,但是与你所接近的,你所喜爱、所读的哪一路作家的作品很有关系。我受的影响比较多的,中国作家一个是鲁迅,一个是我那老师沈从文,外国作家是契诃夫,另外,还有一个你们不大熟悉的西班牙作家阿佐林。另外,中国的传统的文学作品我也读了。也不能说是很多吧,读了一些。从《诗经》、《楚辞》一直读下来,但是我觉得我受影响比较深的是归有光。归有光的全部作品,大概剩下来的有影响的不过就是三篇:《项脊轩志》、《先妣事略》、《寒花葬志》。大概就是这三篇对我影响比较大。所以我觉得一个作家的语言风格跟作家本人的气质很有关系,而他本人气质的形成又与他爱读的小说,爱读的作品有一定的关系。你们不要说什么作品评价最高,或什么作品风行一时,什么作品得到什么奖,我才读什么作品,这恐怕不一定划得来。你还是读你所喜欢的作品,说白了就是那种作品好像就是你所写出来的。或者那个作家好像是你一样。这样你才能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独特的语言,也就是每个作家从语言上说来有他的个性。另外一方面,这个作家的语言虽然要有他自己独特的个性,还应该对他表现的不同的生活、不同的人物采取不同的语言风格。你看看鲁迅的作品,他的作品语言风格,一看就可以看出是鲁迅的作品,但是鲁迅的语言风格也不是一样的。比如他写《社戏》、写《故乡》,包括写《祝福》吧,他对他笔下所写的人物是充满了温情,又充满了一种苍凉感或者悲凉感。但是他写高老夫子,特别是写四铭,鲁迅使用的语言是相当尖刻,甚至是恶毒的,因为他对这些人深恶痛绝,特别是对四铭那种人非常讨厌,所以他用的语言不完全是一样。对每一个作品,跟你所写的人物,跟生活要协调。比如。我写过一篇短篇小说,叫《徙》,迁徙的徙,那是写我的一个小学五六年级到初中三年级时我的语文(当时叫国文)老师。基本上是为他立传。我在写我的那个国文老师时,因为他教我们的是文言文,所以在那篇小说中用了一些文言文的词句。我写他怎么教我们书,怎么怎么讲,怎么怎么教,他有一些什么主要的思想,这一段的结尾用了一句文言文:“呜呼,先生之泽远矣。”后来我写他死了,因为我一开头就写他是我们小学的校歌的歌词作者,我写他死了完全是文言文的:“墓草萋萋,落照昏黄,歌声犹在,斯人邈矣。”这歌声还在,可这个人没有了。这种语言,只能用在写教过我的那个老师的小说里边,只有这样,跟那个人才合拍才协调。但是我写《受戒》,就不能用这种语言。因为《受戒》是写小和尚和村姑恋爱的故事,用这种语言是格格不入的。所以,一个作品里的叙述语言,不要完全是你那个作家本身的、你的那种特别是带学生腔的语言,你一定要体察那个人物对周围世界的感受,然后你用他对周围世界感觉的语言去写他的感觉。有位年轻作家给我看过一篇小说,那小说写得还不错,他写的是他童年时代小学时跟他同桌的一个女同学的事,当然,这个小学生嘛也可以回忆,但是他形容这个女同学长得很“纤秀”。我一看就觉得不对,因为小孩子没有“纤秀”这个词儿,没有纤秀这种概念。可以说长得很好看,长得小小巧巧的,秀秀气气的,都可以,但“纤秀”是不行的。绝对不要用一般报纸,特别是广播员的语言来写小说。什么“绚丽多彩”,我劝你们千万不要用这种词儿来写小说,因为这种词是没有任何具体感觉的。什么叫“绚丽”?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哪样叫“绚丽”嘛。

下面我讲第四个问题,就是在你写一个作品之前,必须掌握这篇作品的语言基调。

写作品好比写字,你不能一句一句去写,而要通篇想想,找到这篇作品的语言基调。写字、书法,不是一个字一个字写,一个横幅也好,一个单条也好。它不只是一个一个字摆在那儿。它有个内在的联系,内在的运动。除了讲究间架结构之外,还讲究“间行”、讲行气、要“谋篇”,整篇是一个什么气势,这一点很重要。写作品一定要找到这篇作品的语言基调。有位作家有次在构思一篇小说,半夜里去敲一位评论家的门,他说:我找不到这篇小说的调子。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如果找到这篇作品的调子就可以很顺利地写下去。你们在构思作品时,不要说我大体上把故事想好了就行了。你得在语言上找到作品的基调。关于基调—由于个人的写作习惯不一样而不同。我的写作习惯是从头至尾想好,从开头一句到最后一句都想,但人人不一定是这样。我这样有个好处,可以不至于跑野马,可以顺理成章。还有很重要一点就是开头。孙犁同志说过,一篇小说开头开好了,以后就会是头头是道,这是经验之谈。所以你们不要轻易下笔,一定要想得很成熟了,想好从哪一句开头。开头是定调子,要特别慎重地对待你写的第一句话。你看中国的很多古典文学作家写的开头都非常漂亮。你们大家都熟悉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原来《醉翁亭记》的原稿是“滁之四面皆山”,后来他觉得这句子写得太弱。改成一句“环滁皆山也”这一下就把整个《醉翁亭记》的调子定下来了。我可以给你们我自己的一点经验,就是刚才提到的那篇纪念我的国文老师的小说。原来的开头是在青岛对岸的黄岛写的。因为他是我们小学的校歌的作者。我一开头“世界上曾经有过很多歌,都已经消失了”。我出去转了一下,觉得不满意,回来就改成一句“很多歌消失了。”下边写就比较顺畅了。

另外,写文章、写小说,哪儿起、哪儿顿、哪儿停、哪儿落,都得注意。中国人对文章之道,特别是写散文,我认为那是世界无比的。除了开头事先要想好外,还要注意我这篇作品最后落到什么地方、怎么收拾,不能说写完了,写到哪儿算哪儿,那不行。我觉得汤显祖批《董西厢》有一个很精辟的见解。他说结尾不外乎是两种,一种叫做“煞尾”,一种叫做“度尾”。汤显祖这个词用得很美。他说煞尾好像“骏马收缰,寸步不离”,咔!就截住了。“度”就好像“画舫笙歌,从远处来,过近处,又向远处去”。写得多好,汤显祖真不愧是个大作家。

下边简单说说中国语言的一些特点。年轻的同志要了解一下中国语言的一些特点。中国语言跟世界上的一些语言比较一下有什么特点?一个,中国语言是表意的,是象形文字。看到图像就能产生理解和想象。另外,中国语言还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语言都是“单音缀”,一字一声。它不是几个音节构成一个字。中国语言有很多花样。都跟这个单音节有很大关系。另外,与很多国家的语言比较起来,中国语言有不同的调值。每一个字都有一定的调值,就是阴、阳、上、去,或叫四声。这构成了中国语言的音乐感,这种音乐感是西欧的或其他别的国家的语言所不能代替的。我听搞语言的老同志说,调值不同的语言除中国话之外,只有古代的梵文、梵语,就是古印度语。我们搞世界和平运动时,郭沫若出国讲话,有个叫什么的主教的,他说郭沫若讲话好像唱歌似的。为什么,就是因为中国语言有个平上去入,高低悬殊很大。而英语只有两个调。接近我们中国的阳平和上声,没有阴平。所以听外国人说话很平。总之,这里面有很多学问。尽管写小说。也得注意声调的变化,才能造成作品的音乐美。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们都知道所谓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原来有句唱词“迎来春天换人间”毛主席给它改了一个字:“迎来春色换人间。”为什么要改这个字,当然春色比春天要具体,更重要的我觉得是因为声调的关系。“迎来春天换人间”除了“换”字外其他都是平声字。—都飘在上边。所以毛主席改它一个字就把整个声音都扳过来了,就带来了语言上很大的稳定感。

所以,我劝你们写小说的同志,写诗的更不用说了,一定要研究一下中国的四声,而且学习写一点旧诗旧词,要经过这种语言锻炼。另外,中国语言还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对仗,这个东西国外是没有的。我有一篇小说,就是刚才介绍的那篇《受戒》,我看了法文版和英文版的翻译本,其中我用了四个对联,他无法翻译,翻译家的办法非常简单:把对联全删掉了。因为他无法翻译。写小说要学用一点对仗,不一定很工整。学一点对仗对语言是很有好处的,可以摆脱一般的语法逻辑的捆绑,能够造成语言上的对比和连续。而且能造成语意上较大的跨度。我写过一篇小说,写一个庙,庙的大殿外有两棵大白果树,即银杏树,我写银杏树的变化:“夏天,一地浓荫;秋天,满阶黄叶”,这就比用完全散文化的语言省了很多事,而且表达了很多东西。所以我劝你们青年同志,初学写作的同志,不要只看当代作家的作品,只看翻译的作品,一定要看看我们自己的古典作品,古典散文,古典诗词,包括散曲,而且自己锻炼写一写,丰富我们中国人的特有的语感。没有语感的、或者语感迟钝的作品不会写得很美。

最后一个问题:语言要随时随地的学习。一个作家应该对语言充满兴趣。到处去听听,到处去看看,看看有什么好语言。可能你们在座的有的是写小说的,有的是写散文的,不妨,或者也应该看看、读读中国的戏曲和民歌,特别是民歌。我是搞了几年民间文学的,我觉得民间文学是个了不起的海洋,了不得的宝库。中国古代民歌、乐府。不管是汉代乐府、南朝乐府,是很了不起的。这些民歌、乐府有很多奇想。比方说汉朝有一首民歌,叫做《枯鱼过河泣》,枯鱼就是干了的鱼吧,“枯鱼过河泣,何时悔复及,作书与鲂,相教慎出入。”这很奇怪,一个干了的鱼。它还有什么感受。这鱼都干了,它还在那儿哭,不但哭,它还写信,鱼怎么能写信呢?在现代民歌中,我发现有类似这样的一种奇想。有一首广西民歌,一开头就是个起兴的句子:“石榴花开朵朵红,蝴蝶写信给蜜蜂,蜘蛛结网拦了路,水漫阳桥路不通。”这是一首情诗。意思是:你可别来了,咱们有各种干扰,各种阻碍。这很奇怪。另外,我搞了几年民间文学。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民歌中有没有哲理诗。我开始认为民歌一般都是抒情诗,但后来我发现了一首湖南民歌,写插秧的。湖南人管插秧叫插田。这四句诗开始打破了我的怀疑。民歌中哲理诗较少,但还是有的。它写的是插秧:“赤脚双双来插田,低头看见水中天(天在上头,低头看见水中天了,很有点哲学意味儿),行行插得齐齐整,(这句没什么)退步原来是向前。”插秧往后,实际上是向前,就好像我们现在某些政策好像往回退了一步,又回到包产到户,实际上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