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马吕斯怔忡,沙威干脆(1 / 1)

现在谈谈马吕斯的思想活动。

回想一下他当时的心态。刚才我们又提到,对他来说,一切都是幻觉了。他的判断力已经混乱。我们再强调一遍,马吕斯处于笼罩着垂死者的巨大黑暗翅膀的阴影下,觉得已进入坟墓,已经置身于墓壁之内,完全用死者的目光看活人的面孔了。

割风先生怎么会到这儿来呢?他为什么前来?来干什么?这种种疑问,马吕斯根本没有在心里提出来。况且,绝望有这样一个特别之处,它也像裹住我们一样裹住别人;马吕斯觉得,所有人也都必死无疑。

不过,他想到珂赛特,却心如刀绞。

再说,割风先生不同他讲话,也不瞧他一眼,那神情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马吕斯高声说的话:“我认识他。”

至于马吕斯,他见割风这种态度,倒松了一口气,甚至说颇为高兴,如果能用这样的字眼形容这种感觉的话。他始终觉得,这个谜一般的人既暧昧又威严,绝不可能与之交谈。况且又很久没见面了,马吕斯天生腼腆而稳重,更不可能搭话了。

五个指定的人完全像国民卫队员,临行前拥抱了所有留下的人,他们从蒙德图尔小街走出街垒,有一个人还边走边哭。

送回生路上的人走了之后,安灼拉想起判了死刑的那个人。他走进楼下厅堂,见绑在柱子上的沙威在沉思默想。

“你需要什么?”安灼拉问他。

沙威回答:“你们什么时候处死我?”

“等一等。眼下,我们所有子弹还有用处。”

“那就给我一点水喝吧。”

安灼拉亲手倒一杯水,由于沙威手脚捆着,就送到嘴边喂他喝下。

“不需要别的啦?”安灼拉又问道。

“我捆在这柱子上很难受,”沙威回答,“你们就让我这样过夜,心肠也太硬了。你们怎么捆绑都行,总得让我像那一位,躺在桌子上啊。”

他说着,朝马伯夫先生的尸体扬了扬头。

我们还记得,厅堂里端有一张大长桌案,本来在上面用熔化的弹头做子弹,火药用光,子弹全做好之后,桌案就空出来了。

四名起义者按照安灼拉的命令,给沙威解开绳索,从柱子上放下来,而第五个人则用刺刀抵住他的胸膛。他的双手始终反绑着,再用一根结实的细鞭绳捆住他的脚脖子,只容他迈尺半小步,就像上断头台的死刑犯那样,让他走到厅里端的长案旁边,把他拥上去,再拦腰捆个结实。

为了保险起见,按照监狱里所说的马颔缰,又用绳子套住他的脖子,从颈后拉到腹部,再分叉从双腿掏到身后,连在反绑的手上,这样捆绑就万难逃走了。

就在捆绑沙威的时候,有一个汉子站在门口,格外注意端详他。沙威看见那人的影子,不禁扭过头去,抬眼一看,认出是冉阿让,他身子甚至没有抖动一下,只是傲慢地垂下眼睑,说了一句:“这是显而易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