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落花有意水无情(1 / 1)

云锁朱楼 筱筱散人 2361 字 8个月前

船如流水,水浮舟,经过几天几夜的航行,游舫走过淮水,进入运河,改为向南航行。这一天早上李伯禽起来时,天空还是烟雾蒙蒙,不一会就下起了雨,细雨霏霏,天地间水天一片。他来到船舵室里叮嘱掌舵的船工,小心行驶。

春风夹杂着凉意,梁君竹早起就多穿了两件,由于王妃和小王爷还没起床,此刻她和叶蓁蓁坐在三楼窗边看着窗外细雨,在这船上她就和叶蓁蓁聊的来。

那边李叔向和李季元趴在窗边往外看,小哥俩整日除了吃就是睡,不向大哥、二哥那么操心,今天早早醒来了,就过来看河水。

“碧莲,我这整日看着河水,看的眼都花了”李叔向和丫鬟碧莲聊着,这碧莲和李叔向年龄相仿,是他们李府的丫鬟就专门伺候他俩。

“那我们玩玩纸牌吧。”

“好啊,好啊”三个人在那玩的很开心。

梁君竹满脸无精打采:“她本想借着坐船游玩和李仲连多处处,就自愿做王府丫鬟以随行,谁想这一路上就真成了丫鬟,李仲连都不多看自己一眼,就见他眼睛整日在沈从容身上打转,谁让人家是大家闺秀,她爹当官,容貌又好……”

叶蓁蓁望着窗外不语,心里叹气:“这都快一个月没见着师傅了,本来自己也是无忧无虑的,谁想就因为打了赵严一巴掌,这混蛋就把自己抓着当奴婢了……”

“蓁蓁,小王爷醒了,叫你过去呢”周全跑过来喊。

“君竹妹妹,我先走了啊”叶蓁蓁跟着周全去了赵严卧房。就见赵严披头散发坐在床边,一脸怨气:“我说叶蓁蓁,做为丫鬟不在主人门口旁候,怎么乱跑?想做一辈子奴婢吗?还是想刺字发配?”

“小王爷,您大早上的发什么脾气?奴婢也是人,总归有点私人事情吧!”叶蓁蓁恨不得上去再扇他两巴掌。

“嘿,你个小丫鬟还想造反吗”赵严枕头扔向叶蓁蓁。

叶蓁蓁一个转身接住枕头,回头一个坏笑:“没打着”。

“你,快过来伺候本公子更衣”赵严冒着坏水。

……

这两个人,主不像主,仆不像仆的,最近几日总是闹这么一出。周全暗自好笑:自家小王爷像还没长大,这个蓁蓁姑娘虽然脸上时常挂着愁容,但是骨子里透着活泼天真,真像一对青梅竹马。

早饭过后,众人都聚集在三楼,沈从容陪着王妃在下棋,沈昭和梁子喻在边上观看;赵严拿着本诗集斜靠在窗边,无聊地翻来翻去;李伯禽、李仲连和宗伯在观察风向天气,小声讨论着。

叶蓁蓁见赵严在那发呆,就自己来到悄悄下了楼,来到船头,这时外面的雨停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啊,船里太憋闷,有两位佛爷在那,弄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叶蓁蓁小声抱怨。

现在船是顺风行驶,船速很快。突然一阵清香扑鼻,叶蓁蓁抬头一看,顿时欣喜万分,所有的阴霾都随香风散去。在河岸有一排望不到头的杏树,花开正浓,不时有雪白的花瓣随风飘入河水中,真是“杏子梢头香蕾破 淡红褪白胭脂涴”。

有几棵杏树几乎卧倒在河里,杏花似乎就在眼前,叶蓁蓁趴在船舷上,伸手差点就能够到花枝了。她急中生智,连忙回船舱里搬来一个板凳,站在板凳上刚好能折到花枝。叶蓁蓁探出大半个身子在船舷外,正在拽着一支杏花准备折断。突然脚底板凳一滑,叶蓁蓁直接一头咕咚栽河里了。

“救……救命啊……”叶蓁蓁还算会一点点水,可是这一段河深水急,就是会水的壮汉子也不敢轻易下水,求生的欲望使得她在水里拼命挣扎呼救。

“蓁蓁姑娘落水啦,蓁蓁姑娘落水啦……”沈昭站在船边呼喊,船工们忙着找绳子、竹竿搭救。

赵严在三楼听到有呼喊声,推开窗户,看见叶蓁蓁在水里若隐若现,船却随水流越行越远。赵严抬腿就要往下跳,被旁边的周全、郑谦死死拽住。

“小王爷,不能跳啊,您不会水啊”周全急的直冒眼泪。

三楼有一个人纵身跳进水里,大伙急匆匆下到船尾。只见李伯禽奋力朝叶蓁蓁游了过去,在叶蓁蓁即将沉入河里之际,把把她拽出来水面。可是他们俩离船已经十丈以外了,李伯禽带着叶蓁蓁想要游回船边几乎不可能。这会儿河里要是有只小船,就能把他们救了。

可是平时船来船往的河面上,现在附近一只小船也没有。

“大哥,大哥……”李仲连和李叔向、李季元都急的直跺脚。

就在众人焦急万分之时,乌云密集的天空传来几声闷雷声,瓢泼大雨顷刻而下。雨浇的人睁不开眼睛,李伯禽拽着叶蓁蓁,往岸边游,拽住河边的树枝。

“大哥,先上岸,下一个渡口是扬子津,你们骑马赶过去……”李仲连的声音淹没在雨声中,船上人此刻已经看不清河里人了。

李伯禽把叶蓁蓁往岸上拽,见叶蓁蓁眼睛脸色苍白,眼睛微闭,顿时慌了神。

“叶蓁蓁,叶蓁蓁,你醒醒啊,醒醒啊”李伯禽把叶蓁蓁拉上岸,不停地摇晃拍打她。

叶蓁蓁吐了几口水,缓缓睁开眼睛,这时雨渐渐停了,河面上的船早已没了踪影。李伯禽看叶蓁蓁醒了,松了口气,两人就这样浑身湿透透地靠在杏花树上。不知道休息了多久,叶蓁蓁才缓过劲来,落水时呛着水了,还喝了不少,就觉得浑身酸痛,头疼难耐。

“你怎么会落水?想不开吗?”李伯禽凑过来问。

叶蓁蓁捂嘴一阵狂笑,她没想到平时一丝不苟、一张债主脸李伯禽,今日帽子掉了,头发也乱了,变成了落汤鸡,可是怎么这么好看呢,叶蓁蓁顿觉心慌慌。

“你也好不到哪去,以前是野丫头,现在快成要饭婆子了”李伯禽反唇相讥。

“还能走不?得赶紧找个地方换一下衣裳,否则容易生病”李伯禽站了起来。雨后地上泥泞的很,两个人沿着河边小道缓慢往前走,叶蓁蓁有点不甘心,折了两只杏花在手里。

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一座不大镇子,就一条街道,两边倒也散落着店铺。街上没什么人,只有一些要饭的老叟和孩童倚靠在街角。李伯禽路过他们,给每个人丢了一个铜钱。

“还挺有同情心的嘛”叶蓁蓁没想到冰块脸也有热心肠。

两个人在一家成衣铺,选了两身衣裳,又在镇上唯一的一家小客栈要了两间房,准备明日再赶路。李伯禽向伙计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个地方叫沿河镇,要想雇佣、买马匹什么的得到往西二十里的大镇——望口镇上去。

第二天一大早,李伯禽就过来敲叶蓁蓁的房门。叶蓁蓁顶着惺忪睡眼和李伯禽一起吃完了早饭,两人一句话也没说。李伯禽结完账就迈步走出来客栈,叶蓁蓁跟在他后面。走了半天,她终于憋不住问:“李大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到西面镇去买马,难道你打算跑着去扬州吗?要不我们分开走吧!你看怎么样?”

“我看不怎么样?”叶蓁蓁故意板着脸,她现在身无分文,要是被孤身被丢在这个地方,只能讨饭回去了。

叶蓁蓁昨晚路过李伯禽房间,看他在晾一沓纸张,看样子都是交子纸币,这每张纸拿到交子铺换出来的都是银子铜钱啊,李家果然有钱,出门怀里都揣这么多交子。她不禁暗叹平常小户人家,一辈子都没用过交子,自己平时有几十贯铜钱就觉得很多了。

昨天刚下过雨,道路十分难行,加上太阳又在头顶暴晒。虽是春天,叶蓁蓁也走的汗流浃背。

“李大公子,能不能停下来歇一会?”叶蓁蓁望着前面那个大步流星,丝毫没有停下来意思的人说。

“你是丫鬟,不是大家闺秀?”李伯禽头也不回。

叶蓁蓁也来了脾气,大喊一声:“李伯禽,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果然奏效,李伯禽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叶蓁蓁:“这个疯丫头想干嘛?”

叶蓁蓁大跨步走到李伯禽面前,脸颊绯红:“李伯禽,你给我听好了,一、我不是丫鬟,我是被那个混蛋小王爷强迫做一年丫鬟,二、你要对我客气点,我师傅可比你功夫高”。叶蓁蓁说完,冲李伯禽抛了一个傲慢的眼神,甩手向前走去。

“嘿,这疯丫头”李伯禽无奈摇摇头。

两人一路上不停地伴着嘴,就来到了河口镇。这个镇比沿河镇大多了,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李伯禽气哼哼地找到卖马匹的地方,买了两匹马。他头一次说这么多话,还是和一位姑娘说的,顿觉口干舌燥,饥肠辘辘。

路边有一家饭馆,李伯禽拴好马,走了进去,叶蓁蓁随后也跟了进去。两人点了一桌子菜,埋头吃着,谁也不理谁。

李伯禽暗自生气“这个叶蓁蓁,

自己救了她,不知道感恩,还跟自己斗气……”

“哪来的讨饭婆,快走,不要挡在我们饭馆门口?”伙计在门口呵斥着。

叶蓁蓁伸头望了望,就见伙计在驱赶趴在台阶上的一个人,这个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叶蓁蓁就见不得贫苦人挨欺负,立马冲上前去,呵停伙计。她上前扶起趴在台阶上的人,原来是个快要昏厥的年轻姑娘。

“姑娘你可别管闲事啊,你看她就快不行了,等会儿要是赖你身上,多倒霉。”

“不用你管,我看她是饿的”叶蓁蓁把她扶进饭馆坐在椅子上,李伯禽让伙计端碗米粥上来,叶蓁蓁一勺一勺地喂着她。

一碗粥吃完,又歇了一会,这位姑娘睁开了眼,望着两位救命恩人,就要起身跪谢。被叶蓁蓁和李伯禽扶住了。

“姑娘,你挑桌上的菜再吃点,慢慢吃,别急。”

“多谢两位恩人,小女子姓李,叫李丛蝶,是大宋和西夏边境人,父母死在战火中,身上的盘缠被一起逃难的丫鬟卷走了,这才落的如此地步”李丛蝶眼含泪光。

“李姑娘这是要去哪?”叶蓁蓁十分同情她。

“无亲可投,无地可去。”

“李伯禽,你看李姑娘和你一个姓,不如带她一块走吧。”

“不过只能到李府做丫鬟。”

“只要有个正经职业,养活自己,丫鬟、奴婢都可以。”

“没事的,等一年后,我们都不做丫鬟,回我师傅那,逍遥自在”叶蓁蓁回想起以前无拘无束的日子,才觉得那时真好……

他们吃完饭,又打包一些吃食。从饭馆出来,去成衣铺给李丛蝶买了身衣裳。看着换好衣裳出来的李丛蝶,叶蓁蓁惊的合不拢嘴: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换了身衣裳、洗干净了脸、梳顺了头发,就变成一位俊俏的姑娘,虽然脸上还有一些苍白。

“李姑娘你多大?”

“我十九”

“那比我大一岁,以后就叫你丛蝶姐姐吧!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俩”

……

李伯禽看着叶蓁蓁滔滔不绝,几次想打断话,都没成功。

“李公子您有话要说?”李丛蝶看李伯禽几次欲言又止就问道。

“我是想问丛蝶姑娘你会骑马吗?”

“会啊,小时候学过。”

“那就好,我们再去买一匹马,叶蓁蓁你有话骑在马上再说”李伯禽白了她一眼。

三个人,三匹马,沿照着运河往南走,由于照顾李丛蝶身体,李伯禽没有快马奔跑。这样小跑着,倒也可以看看河岸风景。看着滔滔河水,李伯禽无限感慨,前人有诗云:“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一路上,三个人白天策马奔跑,晚上找客栈休息,叶蓁蓁和李丛蝶早已无话不谈。这几日风和日丽,河岸上桃红柳绿,也是别有一番韵味。行了七八日,这一天来到扬州地界,路过一座小土山,三个人放慢马速。

突然山上一阵锣声,冲下来五个人,这五个人都面黄肌瘦的。其中一个高一点的,跳到路中央:“打……打劫”。

“哈哈哈……”李伯禽一阵大笑,这些日子他一直板着脸,难得一笑。

“你……你笑什么?”

“这里是扬州地界吗?”

“是啊,你……们,你们把钱留下就可以走了。”

“是吗”李伯禽跳下马,从腰里掏出一块银子,高个子想过来拿,被李伯禽弹了一下手指。这位疼的直甩手,差点坐地上去。

这几个人看情况不妙,都想逃走,被李伯禽呵斥住了。

“我有话要问,你们为什么做土匪啊?”

“大侠饶命,饶命啊,我们五兄弟都是农民,只因知州要我家田产,我们兄弟不愿意,就被抄家、没收了田地,这是活不下去了,今天是第一次出来打劫。”

“没地种了,也可以找个苦力营生做做,可不能打劫,做伤天害理的事”李伯禽扔给他们一锭银子。

五个人跪地感激涕零,李伯禽扬起马鞭奔跑过去,叶蓁蓁和李丛蝶紧跟其后。扬州河道纵横,三个人有点迷路了,就在城里休息了一晚。打听好了道,第二天一早,三个人骑马直奔扬子津渡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