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缘起即灭缘生空(1 / 1)

荼靡泪 慢放人生 1856 字 9个月前

那两个士兵听到卫祥跃的声音都是身体一震,心想这下彻底完蛋了,大家都知道跃王严厉,凡是触犯了军法的人,无论是谁必定受罚。

吕夏看了一眼卫祥跃,指着营帐一片狼藉,气道:“跃王,您瞧瞧,我辛辛苦苦花费几年时间配制的伤药都被烧毁了。”

卫祥跃蹙了蹙眉头,片刻的停顿,吩咐道:“来人,把尹馨琼带来。”

身后士兵应了一声,不过须臾,我便被押来,一见这番景象,狠狠瞪了跪在地上士兵一眼,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士兵吓得瑟瑟发抖,“我们来偷药,不小心打翻了一旁的药粉,不知为何,眨眼之间一切就都着了火。”

我懊悔的一跺脚,“哎呀,你们一定是打翻了麟粉,麟粉遇氧便燃,这下咱们可闯了大祸了。”

吕夏手中握着一根木枝,向前一步重重抽打在我身上,“你还知道自己闯祸了!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敢躲闪,咬唇忍了疼道:“师傅,我知错了,你听我解释。”

“知错!”又是一鞭落下,他怒道:“你解释又有什么用!这么多的伤药都毁了,这些都是救命的药!你让两个不懂医术的士兵来偷药,这么不负责任的事都做得出来,日后如何能够成为军医!”

同样被人押遣过来的方德,见得吕夏气得一下一下抽打我,实在看不下去,双膝一曲跪地求饶,“求军医不要再打了,都是我们不好,馨琼只是为了救朱明,朱明受了剑伤,如果不救就会没命的。”

卫祥跃淡然抬眸,问道:“剑伤?在军营之中有谁敢无故使剑?”

方德抽泣道:“回跃王,我们今日偷偷出了军营,入庆王城后与人打架,朱明才受了伤。因为害怕被赶出军营,才请馨琼偷偷救人。”

吕夏举着木枝的手举在半空,转头问向方德,“朱明人现在如何?”

我抬眸看向吕夏,轻声道:“师傅,他现在没事了。”

吕夏狠狠的将木枝扔在地上,礼向跃王,沉声道:“跃王,末将先去看看伤兵。”

卫祥跃向他点头道:“军医请,这里交给我来处置吧。”

说罢,吕夏起身拽了方德走向远处。

先前烧毁营帐的士兵吓得哭起来,卫祥跃轻叹了一口气,对身后孟猛道:“有劳孟将军,送私自出营的人离营吧。”

“跃王!”士兵听闻,哭喊着求饶,“我们知错了,求跃王让我们留下吧!”

卫祥跃直直看向我不语,待孟猛将那两名士兵带离了此处,脸色一沉,冷冷道:“你知情不报,同样触犯了军法。”

我深知此时对他说什么都没用,缓缓起身,却牵动了身上的疼,“依军法,我要受杖刑五十。现在就要行刑吗?”

卫祥跃眉梢挑了挑,“五十杖下去,你命不保。”

我嗔他一眼,“那又如何?如果要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先救朱明,他所受剑伤严重,要是我有半点迟疑,他就会没命,受了罚却换回一条人命,值得。”

卫祥跃淡漠的眸中多了一丝激赏,向帐外吩咐道:“来人,带尹馨琼带去受刑。”

走近之人却是李泽和幺鹏,李泽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道:“跃王,尹馨琼这次虽然犯了军法,但看在她急于救人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幺鹏也一同跪下,大声道:“跃王,女人办事肯定就是这幅德行,理应重重的罚,不过,这次尹馨琼是为了救咱士兵才隐瞒不报,她毕竟是个娘们,五十杖下去,恐怕连小命都没了,能不能将五十改为十杖?”

“住口!”卫祥跃转头对向李泽,“你们看看,十余营帐都被烧毁,索性并无人员伤亡,如果不然,她还值得你们为她求情?”

李泽为难,侧头看了一眼幺鹏,幺鹏大手一挥,抬头看着烧尽的营帐,道:“确实可恨,这一折腾至少毁掉了上百两银子,却是应该分给士兵的军饷,这样说来,尹馨琼该罚。”他清了清喉咙,继续道:“好!请跃王下令,就由我亲自行军法,以戒众兵,可好?”

李泽一挺上身,正欲拉幺鹏,却见幺鹏偷偷给自己施了眼色,不再多言,起身,走到我身侧道:“馨琼,这次你确实闯了大祸。”

我侧眸看向他道:“我知道,没关系,五十杖我受得了。不过受罚前,能不能请李将军帮我一个忙?”

李泽点头道:“你说。”

我从怀中掏出金色微型剪刀,“把这个转交我师傅,告诉他朱明身上的剑伤我用金丝缝合,待皮肉长好以后,需要拆除金丝,这把剪刀是我自己做来专门拆线用的。”

李泽收好剪刀,见得士兵已经搬来杖刑的长凳,伸手扶我趴在凳上,退到了一旁。

幺鹏接过杖棍,只觉那粗壮的木棍足有百斤重,双腿跨出马步,臂上用力,向身下的我大喝一声,“尹馨琼,忍住了!”

我双手紧紧抓住手臂,紧闭双眼,随着杖棍落下,顿时觉得屁股生疼,却相比前些日子挨的那三杖多少轻了些,心里明白,是幺鹏运了内力,杖棍看似狠狠落下,打在身上却已经少了很多力道。

可是……

还是很疼!

尽管幺鹏小心,百斤的杖棍落在身上岂有不疼的道理!

这打过了十几下,我已疼得受不了,眼眶中的泪如何拼命的忍就是忍不住的落下。

周边聚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大多看着我挨打,不忍心的别过了脸。

“跃王!”欲要被开除军营的士兵冲出了人群,跪在卫祥跃身侧道:“跃王,我们愿意与尹馨琼一同受罚。”

“跃王,我们甘愿每人受刑五十杖,只求为馨琼分担,求跃王别再罚馨琼了。”

“这件事不能全怪馨琼,都是我们不好打翻了麟粉才引起火灾,跃王应该罚我们。”

他们纷纷替我求情,然而卫祥跃未有丝毫饶了我的意思,直到他远远见得吕夏回来,修长的手指微扬,止住了幺鹏。

吕夏见我趴在凳上,心疼的侧过了头,向卫祥跃以礼道:“末将可否求跃王撤销对尹馨琼的杖刑?”

卫祥跃唇角浅浅一勾,好似早早便料到吕夏会来为我求情,“军医应该知道我的作风,触犯军法必定受罚,任何人求情都没有用,除非是有可以抵过刑法的功劳。”

吕夏垂头低语道:“朱明之命为尹馨琼所救,末将相信在那般情境之下,尹馨琼所做一切都是必不得已,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如此,这便是医者之心。”

卫祥跃面上含笑,徐徐踱了数步,“这么说尹馨琼救人为先,功大于过,确实可以免去因过失致使军用焚毁的错,不过,她明知朱明等人私自出营,却故意为他们隐瞒,这样的错,却没有功可抵吧。”

李泽上前一步道:“跃王,馨琼已经受了十五杖,依军法,只需再罚十五杖。”

卫祥跃轩眉略扬,看向凳上已经因疼痛,意识有些昏沉的我道:“好,继续打。”

幺鹏握着杖棍不肯动,俯身看来,我的衣衫已经微微渗出血丝,别说再打十五杖,就算是一杖下去,命都危险了。

“跃王!”吕夏突然跪地,神色漠然道:“末将斗胆请跃王将那十五杖罚于我身,只因我为琼儿的师傅,她的错,都因为师教诲不善,理应同样受罚。”

我听闻吕夏之言,缓缓抬头,“师傅……”

吕夏转头狠狠嗔我一眼,“我便自认倒霉,收了你这个徒弟。”

我向他扯出一笑,心口微疼,突觉眼前一时昏黑,整个人便从凳上翻滚下来。

幺鹏接住我,“尹馨琼,你怎么了?”

吕夏也已赶到我身侧,号上脉搏,对幺鹏道:“快,快把她送回帐内,她的心疾犯了!”

眼前漆黑,觉得整个天地都在翻滚,我努力的寻找平衡却怎样也没有办法找得到,心底莫名的失落,心疾?为何我会患上心疾?而心口骤然袭来的疼痛,猛的一下如长剑入体,令全身渗寒。

不过须臾而后,耳边渐渐清静,我猜这一次,我是真的昏厥了过去……

万法皆生,皆系缘份,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天源山地各处高耸,四处飞花如雨,薄雾纱笼,有如偶坠仙境,耳闻琴声漫漫,却感心苦自来,搅得骨髓偕痛。

泠泠七弦之音,已被抚琴之人弹得通熟,手握碧水剑的女子翻下马背,对身侧老者淡道:“清悦使,多谢你的照顾。”

老者既是那日在庆王城内卖武耍刀的人,“落影,此次一别,再见遥遥无期,清悦使没什么能再为夜影二人做的,就此别过。”

那女子便是高玉美,转眸浅笑道:“与您斩恶除暴,落影以将清悦使视为己父,您的恩情落影永世难忘。”

老者仰头笑了笑,望着远处入云的鹤仙山道:“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这一句,就当老父临别前最后一次叮嘱。”

高玉美黛眉微拢,挂出清浅忧伤的痕迹,裙摆微扬随风,跨向了通往鹤仙山顶的石径之路。

夏风煦暖,高玉美耳边久久回荡的始终是同一支曲子,不禁眉心微锁,加快了脚步。

山顶处,脚下青苔枯黄,周边凄冷,一阵阵寒意袭身,若不精心辨别,恐难分清山顶此时是夏或是冬。

一男子坐在亭中,冰冷空洞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死寂,墨黑的头发,散在耳边,如此萧然却依然俊美的不得不使人暗暗惊叹,不过在高玉美看到他时,若不是他的手指习惯的拨动着琴弦,便会以为坐在那里的只是一具冰塑而已,若不是他指尖渗出了鲜血,便会以为那人只是地狱修罗的人肉傀儡。

高玉美不由地停下脚步,眼眶酸痛,视线瞬间模糊一片。

断根,断魂,却断不了相思。

痴念,痴执,却痴了此情。

因爱因悔,因情因怨,欲断的情,只剩下了不言而喻的痛。

那双眸背后隐藏起的是无法愈合的伤,骆芸这一次赢了,她赢了楚毅的苦,带走了楚毅的性命。

“不管你是谁,我都要劝你离开这里。”身后一曲柔声传来,让高玉美觉得更加恐惧。

她单手一扬,长啸毫不留情的驾上女子右肩,“司格尧芷,你为什么不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