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这次醒来,头脑总在关键时刻混乱,很多事情是记得的,比如卫吟宇曾答应我力保漠北安宁,却是一些重要的信息遗忘了,内心憋闷,只要一见卫吟宇就要对他徒升怨恨,也不知所为何事。
卫吟宇双唇一紧,抬眸冷冷对上我的眼神,“我只答应保护漠北百姓,突跃王死活与我何干。”
我冷哼一声,不服输的回瞪着他,“就凭你,真的以为可以只手遮天,突跃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你如何平定漠北之战。”
卫吟宇冷哼一声,“是你太小看我了。”
“小看?”我嗔他一眼,扬眉一转不再看他,“自从我醒来,有很多记忆好似乱了,但是一见你却有一人身影活灵活现的出现眼前,卫吟宇,牡丹你可记得?”冷笑一声,回眸直直瞪向他,“我可没有小看你,而是你根本入不了我的眼,一个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又凭什么趾高气昂的说大话。”
卫吟宇刚要探向茶盏的手立刻悬于半空不进不退,扬眸一瞪,向我射来两束寒光冰冷如刃,眸底风云暗涌又透出几分暗淡和伤感。
见他如此瞬息变化,心中升起一片凌乱,也许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毕竟眼前之人是天源帝国的皇帝,有着很多无可奈何之处。
双眸微垂避开他的眼神,半响听不到他言语,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童老见我们之间情绪紧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最后清清嗓音缓和道:“行了,这不都是过去的事?戈雅啊,你身子虚弱还是回去休息吧。”
谢天谢地,童老此时打了圆场,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点头道:“看样子医侍们今夜有的忙了,童老那我们先回去吧。”
我依附童老远行,心中却依旧隐着歉意,作为一个穿越而至的现代人,每每回味历史的茗香,就总是喜欢在历位帝皇命运的云雨瞬变,云影天光中徘徊。卫吟宇拥有所有帝王将相那般金戈铁马、叱咤风云的威凛,甚至更多了一些端方老成、处变不惊的稳重。
我心中明白,他想要的疆土迟早都会是他的,其实倒如他所说,即便突跃王今日薨逝,那漠北江山也是囊中之物,他有这把握,更有这能力。
只是在提到牡丹之时,儿女情长的无奈,难掩的充斥了每一个细胞,这便完全是成为帝王的无奈,他自己真的无能为力守护身边的每一个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道理天下人都懂,又有多少人能体恤?
养心殿被人打扫得干净妥当,我一袭突跃劲装,手执毫笔俯于案前书写,时不时顿笔微思。
思云快步进来,步履慌张,走得甚急,“公主,公主。”
“怎么了?慌什么?”我放下毫笔,拎起了写好的几页纸,又再审视一遍。
思云上前一步,“公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写什么诗啊。”
我眸底轻转,见她焦急的模样忍不住揶揄笑道:“我写的可不是诗句,而是我后半辈子的保证。”
思云不解,微怔了片刻也顾不得太多,绕到我身边,“公主您快去吧,这可是将军第三次请您了。”
我敛眉笑道:“突跃王那有这么多侍医守着,我去有什么用。”
思云见我伸手盏茶,抢了过去,“这次来请,好像并不是请公主去看突跃王的,司格勒将军说是殿下醒了,把一封密诏给了他。”
我接过思云盏的热茶,轻饮一口道:“密诏?那我就更不能现在过去了。”
“公主,”思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可怎么是好,司格勒将军一会儿还会过来的,我要怎么打法吗?”
“原来你不是在替我着急,而是不知怎么跟将军交待啊?”我扑哧笑出了声。
思云知我脾气,在无人时与我特别亲近渐渐少了主仆之礼,不悦的嗔我一眼,“您还笑,主子性子拧得很,就是要专门为难我的。”
我仔细折好手中写满字迹的纸,脸上绽出狡黠的意味,似是得意的孩子从案前起身,“若是不为难你,将来为难的可就是我自己了。你知道密诏里写的是什么?”
思云扶着我摇摇头。
我一笑道:“是联姻的诏书。”
“联姻?”
“要是我没猜错,突跃王醒来就想明白了要与谁合作,那密诏里写的是将我嫁去中原的请诏,已表从此与卫吟宇修好的诚意。”
思云听我说得轻松不禁愣愕,“公主,殿下怎么舍得把你嫁去中原?”
我道:“那有什么不舍得,对于格悌来说,我只是占用他女儿身体的一个陌生人而已。”
思云想了想继续问:“公主,那你愿意嫁给卫吟宇?”
我扬起笑颜,“愿意,不过只做他名义夫妻。”
“怎么可能!”思云大惊失色,抓紧了我,“公主,你还是别去招惹那个天帝了,我见他总是阴沉的脸色,怪怕人的,他娶你过门,你要是不从了他可是犯了死罪。”
我缓缓拂开思云的手,独自走到镜台前,看着那可以蛊惑人心的俊容,抬手向思云抖了抖信笺道:“有了这个就不怕了。思云过来,帮我梳个利落的发髻,我要精精神神的去和天源皇帝谈判。”
一时辰梳洗过后,我满意的审视了自己,这具身体真可谓天生丽质难自弃,墨黑柔顺的长发被盘成了漂亮的发髻,额前几缕碎发垂下,带出几分飘逸洒脱,勃项皮肤雪白稍稍隐在剪裁合体的突跃劲服之下如吹弹可破,一双杏核大眼泛着珠玉般的璀璨,清澈的几欲一眼望底,纤长而浓密的睫毛贴心的撑起双眼皮,更显明目灵珠。而我最满意的便是直挺鼻下的双唇,刚好的薄厚微微向外嘟起,粉嫩的泛着剔透颜色,总是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朱唇微扬,尽管不笑也似微含笑意。
心忖,单凭这副楚楚动人的样貌,那冷若冰峰的卫吟宇也定被化为绕指柔,到时还不只能乖乖随了我意。
“思云出发,我们去会卫吟宇。”我满意的侧身一把拉住她,向着卫吟宇的殿阁走去。
卫吟宇此时正端坐案前,沉思一副漠北地形图,听侍从禀报是我求见,俊容一抬正看上等得不耐烦而闯进来的我,略一点头,侍从便不再与我纠缠,乖乖屈身而退掩实了房门。
我面无表情的回视他,心里却忍不住冷笑,心忖,卫吟宇就算你能只手遮天,我尹馨琼也要逆天而为,今天就要和你堵上这一局。
“戈雅公主请坐。”卫吟宇客套一句,重新垂头继续研究地图。
我环顾四周,选定几处地形比较占优势的位置,却是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坐在距离房门稍近的位置好脱逃妙呢?还是坐在上宾座有气势好呢?
卫吟宇垂头见我犹豫半天也未落坐,抬手轻轻拍了拍身侧的红木雕龙凳道:“坐到我身边来。”
听他之言,立时面露尴尬,怕是自己想什么都能被他猜到,又再看看他身侧空出的位置盘算,那里可是这整间房间中最最危险的一处了,所以小心起见并未移步过去。
卫吟宇冷笑一声,稍稍抬头,“我是洪水猛兽,能生吞活剥了你?”
我也不服输的轻笑一声,却觉笑声干涩,侧头清了清嗓音,心道,这下可好,这谈判还未开始自己已是占尽下风。心下一横,死就死了,不管今日怎样,我也要把话和他讲明,若是等到格悌下旨就一切都晚了。
举步前行,端正的落坐案前,“卫吟宇,我有事要和你说。”
他却道:“漠北大地物源丰硕,自天朝立国至今,突跃族却是怠惰因循,白白荒废了这片疆土。”
我侧目看去,见他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地图,眉宇已然紧锁,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漠北南以山麓为界,东至冰湖,北至大沙漠,确是依山傍水物资雄厚,又紧邻天源东都物流往来也是占尽优势,可谓天时地利只欠人和,那突跃王整日自视无忧,很少花些功夫在治理国土之上,便道:“突跃人不仅可以耕田产谷,还有骑田,地下宝藏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若是我没记错,漠北以南黄金产地辽阔,自是坐享其成,真能好好利用的话,突跃王朝恐怕也不会比中原差到哪去。只可惜突跃王生性保守,不与他国互市交易,文化、经济必定大大受阻,确比中原差了百倍。”
卫吟宇微一点头,笑看着我,“若漠北大地入主新贵,会是另一番蒸蒸日上的情景。你不觉得倒是造福百姓?”
我望向他坐直身子,淡然道:“若是由你接手,漠北也许真会如此,可是在繁华之前你可曾想过有多少人会为此付出代价?”
卫吟宇道:“有些代价是值得的。”
我淡然而笑,眸中闪着清远光泽,“也许吧。”轻叹无声,继续道:“看来你是定要征战漠北,我再多说也无用,就先走了。”
正欲起身,右手却被他紧握手中,“你今天来是想说联姻的事情?”
我缓缓抽手出来,点头答道:“是。”
“那为什么又不说了?”他问。
我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吗?你意攻打漠北,是绝不会与格悌修好的。”
卫吟宇道:“总有一日,这片疆域都将划入天朝的领土,漠南、漠北,甚至更远。而这一日却不是现在,我答应过你,会守突跃安宁就一定信守诺言。”
我微思片刻,却还是不解,凝眸看向他问,“你的意思是还要娶我为妻,和格悌结好?”
他点点头,“当然,但是突跃总有一天会易主,一旦突跃再不安宁,我会毫不犹豫的出兵讨伐。”
我听他此言,不禁抬手抚上身前的漠北地形图,原来卫吟宇对突跃的事情已经深思熟虑过的,他果然有帝王之风,早就料想漠北王经过此次遇险,怕是士气大损,身下将相不免会起叛逆之思,到那时便是他出手之时了,攻取漠北更加名正言顺。
我忧思道:“漠北百姓终是难逃战役之苦。”
望向卫吟宇时,他正静静凝视着我,那深邃的双眸下藏着一种倨傲,仿佛面前空无一物,却将万物吸纳,包括我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