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神用自己的神力护住了汉子的心脉,使其贮藏在身体中基本的供血机能不至于在因为血流如注的情况下急速衰竭,继而保住了他的五脏六腑和精气神的本元之力。
而灶神却违背了天条,他微笑着看着汉子苏醒过来之后,便脚踏青云,须臾直上九霄,径奔三十三重天,领罪去了。
于是,汉子理所当然的成了汉子。
在这个称谓背后,滴淌着的是汉子看不见的辛酸和凄凉。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汉子兀自推着轮椅来到了院子里,抽着叶子烟,在淡蓝色的袅袅烟雾中,他凝视着远方那太阳即将要滑落的轨道,想象着明天或者未来的某一天,他依然能够站起来,在被炙烤得滚烫如烙铁的田畦中挥着铮铮有声的锄头,汗如雨下,朴实无华。
井神在一个别院中已呆了很多很多年了,他没有受过任何敕封,纯粹是自行觉醒、自由修炼。
他已经可以完全离开那个地方了,在所有人的眼中荒凉而没有生机甚至腐败不堪的地方。
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念头,不过再离开之前他却要将一出悲剧看到最后,当尾声落幕,道德已彻底腐朽之后那仅有的忏悔在彼时闪光的那一刻,对井神来说,才是最好最有意义的选择。
她是该村的一个寡妇。似乎凡是沾上了这个词汇背上了这个身份的女人都免不了跟寂寞、无聊、饥渴难耐挂上一个鲜红的大勾。她们很清楚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所以对于那些俗不可耐或者自制力不强的一些男性朋友来说自是产生了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于是一个个宽衣解带、奋不顾身、前赴后继、舍生忘死,让寡妇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醉生梦死的快感。
当然,不是每个寡妇都寂寞难耐到无以复加非得寻求这种死去活来的刺激,如果真是这样,那已离禽兽不远矣!
寡妇为了那在一次又一次**中获得彗星与地球擦肩而过的那一丝巨大的极乐巅峰,或者是灵魂出窍、扶摇直上九万里的腾飞的快感,将道德伦常践踏得灰飞烟灭,投掷于千里之外。她投身于这种刺激不顾一切,疯狂到令人咋舌,以至于同村德高年劭的老人都找不到词汇对她进行声讨和斥责,最多只是摇头不语或转移话题。
于是寡妇就更加肆无忌惮和随心所欲,每天每夜,在那一帘幽梦的蓝色帷幕的背后都是一个个来自五湖四海参差不齐长短不一大相径庭的汉子和粗重低沉的喘息声掩饰不住的**声艳语,穿过一栋栋灰色的女墙,一排排长满蒺藜的栅栏,一道道铺满青苔的沟壑,一方方被风沙堆积的土丘,扩散到声音的尽头,就再也无法向前传递。
同村人厌恶至极,诅咒之声从未断绝,恨不得拿起棍棒将此等衣冠禽兽、下流胚子、礼仪廉耻尽丧的无良娼妇剁成肉泥,挫骨扬灰最后抛尸于荒甸。任尔鸱鸮、鹞鹰、秃鹫之类的恶鸟尽情啄食方才解恨。
然而这一切都是村民们的臆想和脑海中殊途同归的主观审判,没有一个人愿意付出实践去检验真理管这一档闲事,他们依然只是在嘴上和夕阳西下的茶余饭后愤愤不平、呶呶不休中度过每一个黄昏,然后关上房门,奏着耳朵在漫漫长夜中去迎接新的朝暾。
他们希望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好早点看到寡妇最后的结局是怎样的画卷,到那时,他们一定会拊
掌大笑说:“哈!终于等到今天!”
他们料定寡妇的结局是惨不忍睹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这点毋庸置疑。因为先祖的智慧和结晶如擀面棒一样时时敲打着他们的背脊:“万恶**为首”、“三精成一毒,专伤不洁女”、“奸近杀”、“奸近盗”、“奸近妄”……历历在目,历久弥新,永不能忘。
对于各家各户的小孩子们,他们为着好奇心会偷偷翻过寡妇的篱笆,循着引诱的声音偷偷掀开他们的帘子去喟叹其中的隐秘,长辈得知后气得七窍生烟,脸色发紫,操起“七种武器”就朝小孩子们的屁股打去,直到皮开肉绽、脓血如注,昏死过去,方才罢手。
长辈们会后悔得长吁短叹,以手抚膺,却又实在想不出一个恰当而妥当的办法去给小孩讲述这种事情的子丑寅卯、来龙去脉。
因为小孩子没有耐心且根本没有兴趣听长辈们的专业术语和理论分析,即使认真听了,也不一定听得懂,即使听懂了,也不一定放在心上,即使放在心上了,在关键时刻也难以凑效,所以,在一个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运用“铁血手腕”也不失为一种传统而有效的手段来阻止小孩误入歧途、贻害终身。
“哇哇”大哭的声音在全村中此起彼伏,一波高过一波,前赴后继,势头正旺,轻而易举的盖过了寡妇闺阃中蛊惑人心勾引人魂、挖骨吸髓的蝶声浪语,如此,环境清幽了几许,小孩子的好奇心也在这般高压政策下如干瘪的蹴鞠般偃旗息鼓,聪耳不闻,非礼勿视,专心致志**浸在《弟子规》中废寝忘食,不可自拔。
寡妇的欲望泛滥成灾,开始升级蜕变,在一个清风明月的晚上,开出了第一朵罪恶之花,接着,愈来愈猛,愈来愈严重。当痛楚席卷全身的时候,寡妇的欲望逃之夭夭,再也无处寻找。
鲜血开始从寡妇的下体没有任征兆的倾泻而出,染红了被褥,在夜半时分,凄厉而可怖。但可怖的是她的嘶喊。那如被万千钢针来回狠搠透体而过的感觉让寡妇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歇斯底里的鬼哭狼嚎,最初是尖锐而高亢,到得后来,完全沙哑,失去了人声,像一头奄奄一息的饿狼在临死之前回光返照之际做着最后的挣扎,没有人再敢到她的屋子去了,那种情境,即使闭着眼睛,也会让人不寒而栗,畏葸不已。
村里的人纷纷传言,得出的结论惊人的一致,不约而同地认定寡妇得了“产回头”,那是不治之症,必死无疑,死状极其凄惨,死后灵魂也难安。
人心不是坚硬的鹅暖石,它会开出花朵,在清风吹拂的午后洋溢着若有若无的馨香,扩散开来,滋润着更多人的心房。
同村人在寡妇如此凄惨一日不如一日的境况下对其的恼恨和不耻在逐渐减弱,对她的同情和叹息之情越来越强,不时有人将熬好的热气腾腾的草药摆放在寡妇的床头,瞧了早已不成人形的她一眼后叹息着走向远方。
寡妇忍着剧痛喝下草药,望着一些善良的人们远去的背影,在飗飗的微风中,嚎啕大哭。
月亮穿越过马不停蹄的向着一个方向整齐划一而不失韵律和节奏飞驰的重重黑云,轻盈的驻留在一株白桦树树梢的顶端,无所用心的俯瞰着下方的一切,山岚在鬼斧神工的裁剪下没有逾越出任何可以放肆和胡作非为的方式和场地,鸱鸮漫不经心的“
咕咕”
低吟却别具匠心的在狡诈的田鼠窜出田垄的刹那间如疾风迅雷般抓住其柔软的皮毛将其衔进洞中大快朵颐乐此不疲而丝毫不会顾忌这些被捕的倒霉蛋早已吓得心肝俱碎,奄奄一息。人们在一阵凄厉无俦的死亡般的喊叫声中惊醒,点亮了蜡烛,朝着寡妇的院中奔去。
“老天!让我死了吧!……”
这是同村人来到寡妇的院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寡妇再也没有醒来。
自古以来,妓女死亡之后不能立碑也不能进有声望人家哪怕是普通人家的祖宗坟茔,怕侮辱了祖先的声誉和后世子孙的荣昌和高洁的志趣,往往用一床破碎的草席一裹,在荒郊野岭找上一个坑,就地掩埋,就此了事。千百年来亦是如此,根深蒂固,难以变更。特别是在穷乡僻壤中人,更是深深铭记谨记在心不会忘却。寡妇虽然不是妓女,但所作所为与妓女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她唯一的儿子远遁他乡,发誓再也不在这片肮脏的土地上驻足,若干年前离开后,踪迹渺茫。同村人的恻隐之心也无法战胜他们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只能隔着距离静静伫立在窗外围观,眼睁睁地看着寡妇鲜血流尽尸体逐渐腐烂发臭面目全非也只是紧紧攫着鼻子摇首叹息而没有任何作为。
同村人是决计不会有人安葬寡妇了,井神看到这里,觉得是时候行动了。他的元神从井里出现,在金色的光芒中在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寡妇屋内的时候缓缓幻化为一位中年汉子,剥开人墙,一步步踱进寡妇死亡的地方。
井神所幻化的汉子正是昔日寡妇寻欢作乐的众多相好之一,其余的相好早已消弭在九霄云外,如果寡妇在死之前能够看到他,枯槁已死寂的双眸中是否会泛起汹涌澎湃的泪花?井神不知道,他只是有着太多的感喟无以复加,无形的支配着他幻化成一个有良知的堂客,在既定悲剧的最后小心翼翼的画上一个转折,留下一抹真诚的情愫,挟裹着无形的风的声响飘散在天涯。
井神收敛了寡妇的尸体,将她葬在淙淙流水水声清越的河畔,愿水的圣洁和上善洗涤她肉体的污浊和尘垢,还原她的灵魂,在下一世中,能够获得新生……
芦苇在众多的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静静的摇头晃脑的、在五光十色的、变幻多姿的美丽的江水边轻轻的摇曳,他可以思考很多问题在神识覆盖的这片区域内,一段江水,一片芦苇群内。
他欢快了很久却发现在众多的芦苇丛中自己竟然是最孤单的一棵,没有一棵芦苇能够与他搭讪,因为除他之外,其余的芦苇尽皆处在一片混沌中还未醒来。这种欢乐渐渐低靡最后变得无精打采闷闷不乐,只能靠夜幕中的数不尽的璀璨的星辰的光芒和阳光的温暖的照耀来获得慰藉,或者静静的遥看着奔流不止的江水和偶尔跃出水面的调皮的鲈鱼和小虾,他突然觉得如果自己能动一动也是一件具有跨世纪意义的里程碑似的快乐。然而他不能,在他的意识觉醒之后,他发现自己除了思想能够随心所欲的行动之外,整个身躯都丝毫不能据为己有,他仍然会和千千万万的普通芦苇一样,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也无能为力。他知道,他应该继续修炼,向着一种未知的叫做的神的境界默默无闻的攀登以飞升到另一个天地。
然而他却再也静不下来了。在一件永久无法释怀的催人泪下的故事中,芦苇发现,他的身躯在慢慢升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