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触动,我仿佛穿过层层雾霭在隐隐约约间看见了一个被称作童年的天真无邪的影子,而被影子所包裹着的是怎样的一段无欲无虑的时光啊。这样的场景只有在特定的年龄,特定的环境中应运而生,一旦逝去,就再也唤不回了。
此刻响在耳畔的童谣,更像是在放映一部老电影,当中的某些情节撩拨着我的心弦,在似真非真的气氛中拉开了四溢的帘幕,而观众正是多年后那一双双分不清彼此的布满云翳的双眼。
我呆呆地站立。许久许久之后,当我清醒过来时已是泪流满面。
从一出生起,我们便在寻找着某些东西,虽然不能确它到底是什么但依然无法停止追索。凭着一种神秘的指引,当某种类似的东西出现时,我们会欣喜若狂,以为已经找到,以为从此可以心满意足。但很快地发现,这并不是自已想要的,失望之余,于是丢弃。继续踏上追寻之路。就这样,一边找寻,一边丢弃,却不知,人生转瞬百年,我们就已垂垂老矣,步履蹒跚。这时才发现,原来,我们苦苦寻找的东西它就在身边,但我们却从来都没有去珍惜过,至到有一天永远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这个小镇的宁静和安详让我生出一种向往之情。
如果可能,我愿意待在这个小镇,度过又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
但现实通常不能让人如愿。
一阵风吹来,吹动了我们的衣襟和发丝。这个刚才还宁静温馨的小镇,此时在这阵风里慢慢发生着变化。
一团厚重的乌云从远处飘了过来,很快便遮住了天空里的阳光。
天色开始变得黯淡,风也不再温柔。
接着,瓢泼大雨接踵而至。各色小贩在刹那间作鸟兽散。他们慌张但不凌乱,对收拾的家当和撤退的路线得心应手,好不紊乱。儿童的歌谣早在人们践踏着的奔跑声中消失不见,最后被雨水的冲刷声完全覆盖。
儒侠和我在一家小小的客栈里避雨。
“这不是一般的雨。”儒侠说到。
“雨还有什么特殊的吗?”我不解地问道。
“这雨里含有诅咒,只要是被这雨淋着的人都会死去。”儒侠小声地说道。
“为什么?”我感到莫名其妙。还没有听说过雨也带有诅咒的。
“哎。”儒侠叹了口气,说:“因为这是咒雨,是人世的掌控者发怒所下的雨。”
“什么掌控者?”我问道。
“就是……”儒侠还没有回答,店小二就上来斟茶,并问道:“二位公子需要什么?”
“随便。”我回答。
“把你们这里的好吃的都端上来。”儒侠说到。
店小二“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你有钱吗?”我忽然惊慌地问道。
“没有。”店小二摇摇头。
“那你点那么多干嘛?”
“为什么不能多点?”儒侠不解地问道。
“因为没钱啊!”
“谁说没钱?”
“不是你说的吗?”我纳闷儿。
“我是说我没钱,并不代表你没钱。”儒侠淡定地说到。
我一愣,然后怒道:“我哪里有什么钱啊!你诚心耍我啊?”
儒侠不慌不忙地说:“我说你有钱你就一定有钱。”
“我没……”我正想继续争辩,店小二就将菜端上来了。
菜虽然没前一家的丰盛,但还是很不错,鸡鸭鱼肉样样不缺,香气四溢,令人馋涎欲滴。
“吃吧。”儒侠说着,当先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看着儒侠悠心安理得地吃着的样子,我也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邻座的讨论声却时不时地传入我的耳中,我本来专心地在吃,可一个惊天的消息振响了我的耳膜。
“你们还不知道啊,这武林第一高手凡主可是秀逗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穿着紫色长袍的中年人说到。
“为什么?”旁边三个身穿蓝色长袍的中年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紫袍中年人放下筷子,飞快地向四周瞟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凡主的未婚妻跑了。”
“什么?”那三个蓝袍中年人齐声惊呼。
“嘘,小声一点。”紫袍中年人慌慌张张地摆手,示意他们压低声音。“你们这么大声,要是被凡主听到了,那还了得!”
“哈哈哈哈!”三个蓝袍人哈哈大笑说:“我看李兄你是多虑了吧!那凡主纵然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成神吧,谁都知道他现在在峨眉山顶,正气得上吐下泻,哪里还有闲心来管江湖上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说了,这里离峨眉山何止千里,怎么可能传到他的耳朵里……”
话还没说完,三个蓝衣人就突然暴毙而亡。三个人先是身体突然僵直,然后眼睛鼓得似牛蛙,最后齐齐地栽倒在桌子上变得硬硬翘的了。剩下的只有摆满菜肴的桌子“哐啷”“哐啷”地在摇晃。
那紫袍中年人吓得几乎变成了白痴,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抽搐不止,然后口里喃喃念道:“凡主……饶命……凡主……饶命……小的不知……凡主大驾光临……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他颤颤巍巍的念叨着,边念边伸出同样颤抖的
手抽着自己的面颊。很快一双面颊便抽得高高肿起。最后,他像狗一样一边惟妙惟肖地“汪汪”叫一边四肢并用爬了出去。
可是他刚一爬出小店的门外,就惨叫一声死去了。
儒侠说得没错,这雨确实有问题,不仅有问题,而且大有问题。紫袍中年人像狗一样爬出去以后,外面的邪雨并没有停。一落到那紫袍人的身上,他便像被放在火上烧烤一样发出了撕心裂肺地惨叫,然后看着他身上的点点滴滴在这雨的滋润下化成了一缕黑烟然后消失不见。
小店中立刻发出了石破天惊地尖叫,都是女人发出的,因为男人都已经吓晕了。除了我和儒侠。
其实我也吓得够呛,甚至感觉灵魂都已飘飞在九天之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恐惧感。相反的,对眼前的一切还有一丝的好奇。
这时候,有一团火焰在我的身体里缓缓燃烧。我浑身上下立刻充满了无尽的力量。这力量却让我有了一种不惧任何艰难险阻的气势。
就在刚才,我清楚地听见了一种声音,那种声音似乎来自天边,又仿佛近在咫尺。
只听他说:“你抽自己的耳光。”
接着又说:“像狗一样爬出去!”
很明显,这话是对那个紫袍中年人说的。他也没有任何抗拒地服从了。最后还是惨死在那片邪雨中。
那三个蓝袍中年人不是被什么暗器所伤,而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击伤。因为我看见有一团黑色的光芒瞬间拂过了三个人的胸口。速度快得吓人,超过闪电,但在我的眼中,这情景却似乎放慢了很多。
店小二也吓晕倒在了地上。女人们在发出了一长串的惊声尖叫后陷入半昏半醒的境界。低低地啜泣声依然萦绕在这片狭小的客栈中。
而现在,除了我,另外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非常的镇定,他就是儒侠。
虽然我表面看起来镇定,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可是不知儒侠他为什么会这么镇定?
我转向他,正想开口询问,他却摆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阵悲愤的声音响彻在我的耳畔,扰乱我的心神,使我的灵魂巨震。
那声音似在哭,又似在笑,像人又像鬼在叫,时而如狼在嚎,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有击碎三山五岳之势,时而有重造万物之灵,时而开天辟地,时而飘零如落叶。
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在不断地被这种比鬼哭狼嚎的声音还难听的声音不断地撕扯,要不是有一团神秘的火焰在守护我的心神,我只怕早已经发了疯。
正在我逡巡不决之时,一阵曼妙的声音在我的心底响起:“你在脑子里想别的事情,不要刻意去听就行了。这是凡主的神力,摄魂之音。不过他此刻被悲伤和愤怒笼罩,这摄魂音的实力强了不下十倍,不过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声音婉转轻柔,似一位绝美的女子的声音。
我分不清这声音是何处发来,也不知道发出声音我女子是谁,只能机械地按照她所示的方法去做。
这种方法效果很好,很快我排除杂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远去,当我从意念里恢复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出来了。街上又恢复了热闹如初。喧嚣声、吆喝声不绝于耳,车水马龙,人来我来往,川流不息,安宁、祥和的气氛重又归于小镇。
不仅如此,连这小店也恢复了正常,人们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又开始大快朵颐。
我又看了看邻座,发现邻座又坐满了人,不过不再是那紫衣长袍的中年人和三个蓝衣长袍的中年人,而是黄衣黄服的华丽非凡的富家子弟们。
他们谈论的都是女人。我听了两句便听不下去了。
我再看一眼儒侠,我发现儒侠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疲惫,似乎如大病初愈一般。
“兄台,你怎么了?”我担心他有事,忙问道。
“没事。”儒侠摇摇头。
他似乎不想说话的样子,也就没有继续问了。
可是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问。
“对了,你可知峨眉山在哪里吗?”我想起了那封信里的约定。
“你要去参加慕容流水的婚礼,是吗?”儒侠反问道。
“嗯。”我点点头,“我不能失信于人,因为诚信第一嘛!”
“你知道今天多少号了吗?”我接着问道。
“八月十四。”儒侠说到。
“你不要去峨眉山。”儒侠睁着眼睛正色道。
“为什么?”我不解。
“因为凡主。”我说到。
“刚才你也见识到他的厉害了,不要去,行吗?”儒侠的神色中带着哀求。
“我才不管那位凡主有多么厉害,既然接到请柬,我定要去参加。而且我还很好奇,想看看那传说中的慕容流水到底有多么美?”虽然对儒侠眼中的哀求之色大惑不解,但并没太在意,于是实话实说。
“可是他的未婚妻已经跑了啊!你还要去看?看谁啊?看凡主?”儒侠的话语重又恢复了调侃和诙谐。
“这倒也是。”我突然想起那紫袍中年人所传出来的话。
“那,就算了
吧。”我略一思忖,说道。
“如果你实在想去的话倒也行。”儒侠手托着下巴,转动着眼珠说道。
“人家的未婚妻都跑了,我还去看什么?”我无奈地说到。
“去看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可以啊。”儒侠戏谑着说到。
我本来嗤之以鼻,但是转念一想,这还真有点意思,千里迢迢跑去看别人的笑话,这倒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再说,那凡主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去嘲笑他一番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我点点头。
“可是……”儒侠话锋一转。
“可是什么?”我心不在焉地问道。
“可是我要先找一样东西,只有找到了这件东西,我才不会惧怕。”
“什么东西?”我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像是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吸引着我,让我欲罢不能。
“它叫忆世珠。”儒侠说到。
“这是什么东西?”我一片茫然。
“一个珠子。”
“什么样的珠子?”
“无形的珠子。”
“无形的珠子?”我差点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儒侠摆摆手示意我不要激动。
“无形的珠子?我勒个去!你在找空气吗?空气就是无形的。”我尽量压低着难以置信的声音。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儒侠胸有成竹地说。
“你知道它在哪里吗?”我疑惑地问道。
“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我再次差点跳了起来。
“其实就是我们上次待的那个地方。”儒侠解释道。
“你是说那片海滩?”
“不错。”
“那你当时怎么不找?”
“还不是吃了龙虾吃过敏,全身虚脱,怎么找啊?”儒侠愤怒地说。
“那倒也是。”我用肘略逞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
“对了,还要问你一个问题。”我感觉问题很多。
“我就知道你有问题,是不是关于刚才的事?”
我一愣,但随即点点头。
儒侠叹了口气说:“等我找到忆世珠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如果我现在就告诉你你也如听天书一样什么也听不懂。”
“那那颗珠子要找多久?”我担心会找很长时间,不无担忧地问道。
“我保证在两个小时之内就能找到。”儒侠说到。
“好吧。”我只好暂时相信他。
于是我们又向海边进发。
这一次因为没有丐帮的威胁,所以我们并不着急,于是就慢慢地走。
我们一路走一路聊天,心情很放松。白天的恐惧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当太阳跌落地平线,月亮并没有准时出来,我看着黑黝黝的天空和如鬼火般的若隐若现的灯火,心里忐忑不安,似乎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但我却理不出任何头绪,所以只好顺其自然,凭着感觉走。
天空偶尔有几只乌鸦飞过,在漆黑的天空画出一条更加漆黑但能辨别出飞行轨迹的深邃而悠长的弧线,并伴着“呱呱”的扰乱心神的刺耳的声音。我并不害怕,只觉得它们那与生俱来沙哑而悲鸣的叫声让人心情不爽。
此刻是春天,但刮出的风却比冬天还冷。而且越往前走越冷,我的皮肤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划开。但是奇怪的是,我的体内却滚烫如火,而且还有不断燃烧的趋势。这刚好与我的表层的状态南辕北辙。我有一种处在冰火两重天的极度难捱的感觉。这种感觉却比灵魂的撕裂来得更加猛烈,我几乎要处在崩溃的边缘。而且越往前走,这种感觉愈加强烈。
忽然,一股温婉如玉的温柔的力量徐徐传入了我的体内,及时止住了躁动燃烧的火焰。引导那冷若冰霜的寒冷渐趋渐缓,很快,我的体外的严寒便和体内的炎热相互融合,相辅相成了。
是儒侠。
他给我传入了那股神奇的力量。
当我刚要张口问他的时候,他却说话了:“不要问我为什么,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于是我只得讪讪地住了口,将一切疑问都抛诸脑后。
正在我们继续向前走的时候,突然“砰!”地一声,一根坚硬的什么东西便立在了我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我被吓了一大跳,儒侠也吓了一跳,还以为踩到了什么陷阱。结果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根玄铁所铸造的龙头拐杖。
“哈哈哈哈!”一声大笑在我们的身后响起,然后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婆便从我们的头顶飞了过来,最后稳稳地抓住了龙头拐杖。
身姿轻盈,翻飞如云,令我瞠目结舌,暗暗佩服。
儒侠更是拍起手来称赞:“老前辈真是绝世高人,晚辈有幸目睹前辈尊荣,真乃三生有幸哉!晚辈在这里向前辈鞠躬了。”说完,拉着我一起鞠躬。
“哦!”我一下缓过神来,立时接口说道:“晚辈也给您鞠躬了!”
可是当我们连鞠了三个躬之后,那位前辈依然无动于衷。手抚铁拐,傲然而立,眼睛聚焦着黑暗深处的鬼火。
我之所以能确定她的眼睛里聚焦的是鬼火,因为我看到了她瞳孔中燃烧的火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