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六章 观鱼.老头之死(1 / 1)

流火 罗毅祥 3150 字 8个月前

日子就这样得过平淡无奇,兴不起一丝的波澜。淡飞打牌的次数越来越少,而约会的次数却越来越多。可是表情也并不因此而绽放出异彩;火松的生活还是一层不变,除了吃饭,睡觉、上课、就是打牌;而我,除了上课,吃饭睡觉以外,便会躺在**胡思乱想,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有时甚至幻想着能有个奇异的未来。

终于有一天,这平淡的生活开始有了一丝波澜。这一天,我见到了让淡飞日日神魂颠倒的女孩儿炣左尤,并且看到淡飞愁眉紧锁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看见他们在一起。

从外表上看来,他们的确很般配,郎才女貌,似乎是天生的一对。

炣左尤的美是一种超尘脱俗的美。但不知为么,当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凭直感我觉得她不像是灿族的人,而更应该是凡世的女孩儿。她站在淡飞的旁边,显得腼腆而羞涩,说话也是轻声细语,举手投足之间充盈着高雅、端庄和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她的发丝火红火红,如丝绦一般轻轻拂动,精致迤逦却没有丝毫轻佻之气;她的脸是精致瓜子倒模的镶嵌;她的双眼除了如流火一般绚烂之外,却又融入了湖水一般的深沉和忧伤。她身材婀娜,走路毫不做作,轻盈翩跹如凡世飘飞的蝴蝶。

在看见她的一刹那,我被怔住了,气血往上翻涌,不敢正视她。这并不表示我爱上了她或者秉持着“朋友妻不可欺”的所谓信条,而是那种对美好的事物所产生的本能的反应。就像是一副绝美的油画,让人情不自禁地欣赏它的美,同时也感受它带给人的愉悦。炣左尤给我的就是这样一种感受。因此,我对她只是欣赏,并没有任何的觊觎之心。

而淡飞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举一动尽是无微不至的殷勤。他对炣左尤说话轻柔,尽显关切之意,而又显得很有绅士风度,并没有一丝一毫做作或献媚,这就是淡飞,任何时候都懂得保持自尊。

我当然就更不能放肆了。不过有这么一位超尘脱俗的天仙般的美女在身旁,即使没有觊觎之心,也会比平时更加注意自已的形像,因此,我说话是轻声细语,吃饭也是轻嚼慢咽,时时留心,处处留意。脸上的微笑也是一层不变,时间一长,感觉脸都不是自己的了,再看淡飞那小子,也比我好不到哪里。

我们在一起过得十分愉快,确切地说应该是玩得很开心。炣左尤比较善解人意,而且性情随和,她似乎知道我俩的紧张,所以就建议三人来打扑克,几轮打下来,我俩渐渐就放松了,不过在打牌的过程中,淡飞这小子处处护着炣左尤,专吃我的牌,吃得我吹胡子,但也只得干瞪眼。

淡飞还充着我一脸得意地坏笑。“这小子的马屁总算拍对了地方。”我心里想。

有美女在心情就是愉快,虽然炣左尤不是我的女朋友,和他们在一起,我充其量是一盏电灯泡,“照亮了别人却暗淡了自已。”,但我我的眼球也受了很大的益,而且浑身上下也感到很舒服。

那天,炣左尤非要去看火人鱼不可,说是火人鱼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东西。这句话刚说完,淡飞就接着附和:“我也喜欢火人鱼,我真恨不得自己也变成火人鱼在一望无垠的火海里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

我听了这句话后像是被雷电给劈了一下似的,因为淡飞曾经骂人的时候常常会说:“我觉得你长得像火人鱼,看了一眼再不想看第二眼”这样的话最是打击人的自尊心,特别是长相丑陋的人听了更是自卑得不得了,恨不得立马跳下火海变成火人鱼算了。而此刻他说出这般话却连眼都不眨一下,甚至还洋溢着无比的崇敬之情。这令我瞠目结舌,身体如堕凡世的冰窖,冷得瑟瑟发抖,不能自已。

我像个白痴一样地站立在那里,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点头吧,这明显违心的话,连我觉得自已都觉得恶心;摇头吧,又怕扫了炣左尤的兴,生怕她一生气跑掉了,到时候不但错过了让自已的眼睛愉悦的机会,说不定还会让淡飞这小子臭给骂一顿。正当我踌躇不已,逡巡不定的时候,淡飞将我的头猛地一按,我被迫地表示同意了。淡飞才不管那么多,只要炣左尤高兴,随便她怎么说都行。至少目前在他的心目中,这女孩永远都是对的。

谢天谢地,我终于没有吐出来,倒不是我意志够坚定。因为到了火海边,在他俩儿尽情欣赏这“美丽”的火人鱼时,我躺在他们后面,眼睛乜斜着只管欣赏炣左尤的靓丽的背影,我觉得那才叫好看呢。而淡飞的背影却一耸一耸地,又在瑟瑟发抖,明显是在强制抵抗着内心翻江倒海、惊涛骇浪的恶心。

淡飞的意志还真是坚定,当时在现场忍住没有吐,我双手抱拳,对他佩服连天。可是当回到宿舍的时候,他立马吐得天昏地暗,倾肚倾肠,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我也跟着他是一浪猛过一浪的狂吐不休……

也不知吐了多久,总算吐完了,我们双双瘫倒在地上,除了微弱的呼吸声外,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

我瞥了一眼窗外,窗外一片漆黑,一阵微风吹过,像是抚慰着我们疲惫的身心。

过了良久,我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她,她真是极品!”我只能这样说。

“这样一个美女,既然喜欢看如此丑陋的火人鱼,而且还说它们很美。不知道有没有心电感应,如果有的话,那些火人鱼知道了,一定满心欢喜,还会把她当成知音。”我心想。

“你不懂,这是艺术。”淡飞半死不活地反驳。

“好好好,艺术。”我喘息着说,“那以后你们就多多欣赏吧,反正下次看那个丑东西不要拉上我了!”我坚决地说。

“你等着,我肯定能够追到

她。”

“什么?”我听了大吃一惊,“你们俩个不是已经拍拖了吗?难道你还没有把她追到手?”

淡飞摇摇头,算是回答。

“那她怎么今天愿意跟你出来?”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淡飞顿了顿,似乎不愿意说出口。

“因为什么?”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因为只有我敢陪她去看火人鱼。”

“什么!?”我的大脑一阵轰鸣,似乎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平息了下来,喃喃地冒出一句话:“淡飞,我觉得你比她还要极品。”

“你不懂,这就是爱。”淡飞的语气中充满着无奈。

“爱。”我喃喃道,“好吧,你赢了。”

我艰难地爬了起来,打开门,一步一步离开了这间狭小的宿舍,还有没走远,淡飞的声音就在后面响起:“你把我扶起来啊!”

“我也虚弱着呢,你自个儿想办法吧。”说完,也不再理会他,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的宿舍。

我躺在**,回忆着有关淡飞和炣左尤的事情。经过一阵狂吐,我的身体似乎得到了净化,虽然感觉到飘飘欲仙,但脑子里却是一片清明。更奇怪的是,这个时候,那些平时在我心目中无比丑陋的火人鱼似乎也变得有些可爱了。我不能明白炣左尤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嗜好,也许这在她的眼睛里,这真的是一种艺术。她今天的话很少,基本上是问一句答一句。而且多数都是淡飞在问。我只附和着淡飞在他的话语中跟着添油加醋,没有和她单独说过一句话。更多的时候,我都沉默着。只是时时留心处处留意地在旁边观察,我对她观察得很仔细,仔细到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我都要细细地揣摩一番。这倒不是我刻意地想去这样做,而是总觉得炣左尤言行举止显得不那么自然。随后发生的事证明了我的猜测,而且没想到偶然引起的一桩回忆牵扯出一连串不可思议的秘密。

首先是炣左尤的笑。笑容虽然很美,就好像是凡世三月的春花那么灿烂。但却极不自然,脸部的表情十分僵硬。然后就是她的眼神。我感觉她的眼神始终在很远的地方飘忽,至始至终都没有聚焦在淡飞的身上,当然,更没有聚焦在我的身上。哪怕是淡飞深情地凝视她的时候,她的目光也是涣散的,无法集中注意力。最后是她说话的语气,虽然温和,却让人感到那是有了一定距离的那种人与人之间虚假的客套。她的每句话只要细细推敲便觉得不对。比如她说:“我要去看火人鱼,你们也去。”这句话乍然一听无可厚非,但是却是一道不可辩驳的命令,不容置疑。而命令的执行人却是身不由己的我们俩。确切地说,应该是淡飞。我倒无所谓。我只是欣赏她的美,别无其他。倒是淡飞,这小子不知如何是好。

不管怎样,我总觉得科炣左尤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子。至少,绝不会如她表面上那样纯结和超尘脱俗了。

想到这,我觉得她的美是那种格式化了的,并不那么容易深入人心。所以到了最后,她的形象在我心中只剩下一片模糊不清的轮廓了。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当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的确如金童玉女一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很是羡煞旁人。不过,金童玉女也好,天造地设也罢,那都是表面现像,并不能代问题的实质,更不能保证他们最终能修成正果。世界上本无永恒之事,更何况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如此脆弱。像炣左尤这样对淡飞若即若离的,无论淡飞如何主动,如何热情,她始终都是一副不温不和的样子。他们的前景可想而知。而人往往就是这样,许多时候,明明知道已经无望,却还要抱着一丝幻想,孜孜不倦地去追求。

想到这里,我心里感到一阵惆怅,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去上课,没有见到淡飞,也没见到火松。

没有见到淡飞我不觉得奇怪,心想这小子昨天可能是吐虚脱了,现在还躺在**休息吧;可是火松呢?火松这小子怎么也没来上课?虽然上课无聊透顶,但是火松却没有旷过一节课,每节都必到,而且十分积极,可以说与他打牌的兴致相提并论。怎么今天他却缺席了呢?

正在我猜测着火松会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没有来的时候,他却出现了。

只见火松满脸忧郁,垂头丧气,鼻梁似乎已经支撑不了他的黑框眼镜,随时都会崩塌的样子。不过在崩塌之前,他伸出细长的手指往眼镜架上挪了挪,鼻梁暂时被稳住了,可以便继续履行它的使命,勉强支撑着。到后来终于,终于支撑不住了,就在他一屁股坐下来的同时,“啪”地一声,那黑框眼镜应声而落,摔成碎片,四处飞溅。全班人先是惊愕不已,静止了几妙种时间,随后便一齐哄堂大笑。

我厌恶地朝四周扫射了一遍,心里反感至极。怎么周围这些人竟是如此没有同情心,不仅没有人帮忙给拾起来,还跟着起哄,继而大笑来进行浓墨重彩的渲染?虽然我对火松的人品不甚满意,但是相比之下,这些人的态度令我悲常不满。但此时,无论我如何不满,都收效甚微。所以不管我做出多么愤怒的表情,周围的嘲笑声依然没有停止。听着他们持续不断的笑声,我感到分外的刺耳;看着那一张张笑脸,我觉得无比丑陋,就像是地狱里面的幽灵。此时,我又想起了《火神纪》的扉页:火神创造了流火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操纵着每一个人的命运……

我真的很想去问问火神:你是怎样在操纵我们?

火松倒很淡定,对那些嘲笑声聪耳不闻,只是很随意地捡起掉在地上的破碎眼镜,然后回到自已的座位上,坐在我旁边。

“这些人太过分了,他们会不得好死。”我对着火松说,其实是诅咒那些人。

火松摇摇头,又摆摆手,似乎在告诉我大可不必。

我“哦”了一声,便转过了身子,可是看火松的样子,依然怏怏不乐。

火松是什么事都要给我说的,他应该是把我当成了倾诉的对象,所以我没有问他,等着他告诉我。

果然,他过了一会儿,在我的耳边小声说:“放学后我给你说一件事。”

“好。”我头也没回的点点头。

今天给我们讲课的是个老头,头发暗红,而且已经快要掉光了,唯有胡须生得越来越旺盛,看起来熠熠生辉的,夺人眼球。他的身材颀长,但是却显得瘦骨嶙峋,我真担心他随时会摔倒;虽然他讲话声音洪亮,但因气血不足,往往说完一句话就要再重新吸进一口气,不然就说不出来了;他的牙齿很白很整齐,不过没有一颗是他自己的,因为全是假牙;他的视力极好,好到什么程度呢,竟然能够看见最后一排同学身上的一根飘摇的细小的丝线,但却看不清自己手掌上的纹路;他的记忆力也好,能够随意点出任何人的名字,但却记不住他们的姓氏;他吃饭吃得很快,但是吃菜却慢得出奇;据说他结过六次婚,不过每次都是女方出轨,他总是最后一个知道。当然,知道了以后,一怒之下便立即离婚了。现在又在传他马上要结第七次婚了,不过女方是谁却无人知晓。我看着他行将枯槁的身躯,真担心他在新婚燕尔的当天便暴毙而亡。当然,我并不是故意诅咒他,因为命运本来就无常,何况像他这样已经如此老朽的,谁知道他今天能不能顺利地讲完课,走出教室呢?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这个老头就已经一口气提不上来,倒在了地上。

我们全班都没注意,因为我们没有一个人将眼睛看向前方,倒是看向后方的居多。因为美女大多坐在后面。直到前方一个女生无意间将头抬起来一看,接着便发出了惊声的尖叫。正是这一声尖叫,才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讲台上,然后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老头,接着便蜂拥而至地朝讲台上奔去。

后来,虽然终极学社给这老头请了一位颇有名气的医师来对他进行抢救,但还是没能把他救活。死的原因正是他讲课时太过激动。他心脏本来就不好,加之气血不足,一口气没有提上来,便窒息而亡了。他死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挂了,他应该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有说完,可现在却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我的心里有一丝的歉疚,感觉好像是我咒死了他。可是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咒他呢?再说,世上哪有这样灵验的事情,一诅咒他就会死。即使说出来别人也不会相信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巧合罢了,但我心中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老头被葬在终极学社后山的名人墓中。这名人墓里埋葬的都是终极学社的英雄。注意,是终极学社的英雄,而不是灿族的英雄,因为灿族压根儿就没有英雄,都是些狗熊。但是在终极学社里,却有不少的英雄。而学社对于英雄的的定义很简单,就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很显然,老头为终极学社付出了一辈子,终于通过了层层选拔被批准进入了这座光荣的名人墓。从此与其他名人一起,将这伟大的光辉的业绩昭示世人。

葬礼那天,终极学社中的所有人都参加了吊唁。上至领导,下至普通的学员,都出席了。但有一人却缺席了,那就是终极学社的社长张燃。

实际上,我从来没有见过张燃这个人,只知道终极学社的社长叫张燃,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甚清楚。不仅我不清楚,其他人也都不清楚。

那天的场面气宏大,我们默哀了很久很久,然后听着连鬼也听不懂的悼词,接着再加上不知是人哭还是鬼哭的声音。我只知道,从漫天的流火升腾的那一刻开始,到漫天的流火全部沉入大地的眼睛里之后,这葬礼才算全部结束。

我没想到这老头的身份地位竟然如此之高,崇高到让我的心里不断发虚,我真害怕他会不会化成厉鬼来找我算账,所以我心里暗暗决定,我要去向他忏悔,以求得内心的平静。

当终极学社的领导人宣布葬礼就此结束之后,所有的学生一片欢腾,刹那间人群作鸟兽散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等人都走得干干净净以后,我还留在原地,准备单独在那老头的墓前进行忏悔。

可是此刻的名人墓已完全不像名人墓了。各种各样吃剩的食物丢得满地都是,随风一吹,竟然还烈烈猎猎作响,俨然已经变成了名人垃圾场。

看着这凌乱不堪的场景,我亦欲作呕,忏悔的欲望打消得快要没了,我只随意念叨了一句:“尊敬的老头,小的无意之中的猜测不幸成了事实,其实是无心的。本人平时十分仰慕您的学识,也朌望你能长命百岁,但既然您已经寿终正寝,那就请安息吧。”之后便逃之夭夭了。

刚冲到宿舍门口,就看见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像铁球一样的身躯紧紧靠在门框上,正是火松。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问道。

“我不是有事要跟你说吗?”火松慵懒地说到。

“哦。”我这才想起来,火松有事情要告诉我。

我不太愿意听火松讲话,他的故事一旦讲起事情来,就像在讲一本冗长乏味的讲长篇小说一样,简直是没完没了,而且在讲之前,先要做一个长长的铺垫,然后还要进行发散性思维的旁支讲解,结果越讲越离谱,讲到后来竟然与他本来要讲的事情相差十万八千里,要不是我在旁边时时刻刻地提醒一下他,不知他要讲到何年何月?所以此刻,我微微皱了皱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