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两个多月就放了秋假,阿格拉1212号却比往常更冷清:
雅典娜在夏天通过了律师资格考试,眼下正在某处州法庭热火朝天地实习,为了通勤方便八月末时就搬了出去;阿瑞斯这个月在外跑安保单子缺席;赫淮斯托斯则在开学后就回就读的学校去了;狄俄尼索斯作为o大学生,好像只上了两周课就跑欧洲去拍电影,真让人为他的绩点担心。至于金发双胞胎,阿尔忒弥斯被抓去集训,要后天才能回来,而阿波罗在十天前收到了达芙妮多年来的第一封回信,他当晚就跑得没影了,目前处于失联状态。
换而言之,大宅的当前住客一下子就只剩潘多拉、赫尔墨斯和赫斯提亚。潘多拉刚来时众人齐聚的状态才是一年之中难得的状态。挑了这个人少的时候,赫斯提亚决定和老友们一起来个三天的野营自驾游。
潘多拉开始没多想,早晨和赫斯提亚道别之后就忙着搞定假期后要交的阅读报告。直到傍晚下楼走进厨房,她才有了一点别样的紧张感。
“来得正好,我刚刚准备发消息问你想不想吃晚餐。”赫尔墨斯站在灶台前回头。炉子上是一锅待煮沸的水,旁边放着意大利烟肉、鸡蛋之类的食材。
他这样子颇为新鲜,潘多拉好奇心大起:“准备做意大利面?”
“烟肉蛋酱面(卡邦尼),冰箱里正好有食材。你对它没什么成见吧?”
“经典口味,我怎么会有意见。”她晃悠到赫尔墨斯身边,看着他熟练地将烟肉切成小方块,“原来你会做菜啊。”
“会一点基本的,”他把双手和刀具洗净擦干,利落地将蛋黄单独挑出来打在大玻璃碗里,“做这个用不了多久,你不如先坐着玩会儿手机。”
潘多拉白他一眼:“我也来帮忙吧。”
“那麻烦你把那边洗好的生菜脱水。”
有专门的厨房小工具,这事就是几十秒的事。潘多拉把处理好的生菜放进色拉碗里,浇上赫尔墨斯已经调好的油醋汁。任务完成。一瞥间,她发现他不仅把面条下锅,还热了个平底锅,准备开始煎烟肉。
“你不穿围裙?”
“噢对,”赫尔墨斯对他粲然而笑,把门边的围裙套身上,很无害地回眸看背后,“麻烦帮我系一下。”
总觉得这人是故意的。明知这样,潘多拉还是走到他身后,替他系好带子。然后,她主动靠上去,将额头抵在他后背。
烟肉入锅时发出馋人的滋滋声,香气随之散逸。他的话语中含了点笑意:“你就这么靠着别动,别探头出来,万一油花溅到你就糟了。”
“嗯。”
半晌无言。
潘多拉闭上眼睛。这么贴着就像充电,实话说,她舍不得离开。隔着针织衫和衬衣,青年两边肩胛骨中央的体温变得更加清晰,稍微挪动一点的话,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后背肌肉的线条。令人心动神驰。而耳畔是烹饪的白噪音,提醒着她眼下是多么平凡却又可贵的日常时刻,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不可言说的遐思难以抑制地自心湖浮现,这样就好像……
赫尔墨斯关火,锅中的美味油脂发出的罪恶低语声逐渐低下去。另一边,定时器滴滴作响,面条可以出锅了。他轻轻咳嗽一声:“我要动了。”
她退开一步,匆匆地将色拉碗搬到厨房岛台上去,不敢转头去看他。每次她主动撒娇,对方都要借机把一分的事拓展到三分五分才罢休。
赫尔墨斯熟练地完成最后几个步骤,而后摆盘上桌。
他拈着叉子撑头,餐具抵在唇角,一眨不眨地盯着潘多拉,等待她吃下第一口。
“好吃!”她没有吝惜称赞,他这才满意地去拨弄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说起来在阿尔忒弥斯回来之前,这房子里就只有你我两人了。”赫尔墨斯明显心情很好,吃到一半猛地冒出这么句话,冲她笑得灿烂无比,像在暗示什么,但好像又只是在感叹事实。
潘多拉喝了口水:“的确是。”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晚上你准备干什么?”
他的回答让她稍微松了口气,但又涌上些微说不上来的失落:“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好啊,如果你不介意我打得很烂的话。”
之前和双胞胎在客厅联机玩主机赛车游戏,潘多拉输得极为惨烈。可能她不适合考验速度与**的游戏,但慢悠悠地捡树枝搞岛屿建设她又容易无聊。
赫尔墨斯对她之前的战绩心知肚明:“我教你,让你下次碾压阿波罗。”
所以这位先生为什么处处都执着于压某位哥哥一头啊。
吃完饭收拾好餐具厨具,潘多拉先上楼洗了个澡换了睡衣,才下楼赴约打游戏。赫尔墨斯已经打开了大屏幕和主机,直接躺在地毯上发呆。
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几个月,住客们对彼此的居家造型难免都十分熟悉了。赫尔墨斯好像很喜欢穿深色,就连居家服都是素面黑色为主。但深色确实能凸显出他纤长却不瘦弱的体格,还有带半透明质感的苍白肤色。潘多拉也无法否认,她确实会在他穿黑色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他几秒。比如现在。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下,没忍住,伸手去搓他的头发。
赫尔墨斯眨眨眼回过神,支着手肘起身一半,伸手托住潘多拉的脸颊,自然而然地将她朝下拉过去,嘴唇贴住嘴唇。
这个姿势亲久了会累,因此只是蜻蜓点水。潘多拉已经有点习惯他黏人猫猫般的肢体亲近癖好,坐到他身边:“等我很久了?”
“还好,期待着什么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赫尔墨斯面不改色地撩拨了她一句,只有绿眼睛恶劣而愉快地闪烁着。潘多拉没搭理他,按动手柄开始选择游戏模式:“你教我怎么跑才不会整天撞赛道外面去。”
“好。”赫尔墨斯伸臂从后环住她的肩膀,绕到另一边直接操纵起手柄,改为单人模式。这样还不够,他干脆挪到她背后,和她共用一个懒人沙发包,将她整个人包在双腿双臂和胸膛三面之间,以指掌包住她握着手柄的双手:“直接带你跑一圈感受一下。”
他的态度太自然了,直到屏幕上的彩色卡丁车狂吃增益道具飞驰了整整两圈赛道,潘多拉才意识到现在这姿势有点不妙:后背贴胸膛,双手交迭,赫尔墨斯的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的头发。淡淡的沐浴露味道自后将她笼罩。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大概在教她怎么挑选合适的时机向追车的后方选手扔debuff道具。
正式确定关系也差不多有两个月了,但阿尔忒弥斯之前的某份礼物现在还安静而尴尬地躺在她浴室的毛巾篮底。潘多拉不自在起来,轻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但越调整越难静下心。
赫尔墨斯突然僵了一下。卡丁车险些在过弯时飞出去。
她很快明白怎么回事,思维麻木地在赫尔墨斯的带领下,驱动手柄将前方无人的赛道开出了警匪片漂移互撞的味道。然后,她若无其事地抬臀向前挪动了一点点。
这像是一个讯号。
赫尔墨斯突然间撒手不管屏幕上的卡丁车了,双臂环住她的腰收紧,将脸贴到她颈侧蹭:“潘多拉……”
他的呼吸落在脸颊脖颈上:“现在只有你和我。”
她手抖在不该拐弯的地方大u转,眼睁睁看着原本位列第一的车车直接飞出了赛道。
赫尔墨斯没再说话,直等到她按捺不住垂眸与他对视,才缓慢地吐出问句,幽绿的眼睛里像是供养了两堆旺盛的篝火:“要不要去我的房间?”
屏幕上地蹦出大大的字符:gameover
但手柄已经被扔地上了。游戏失败的幸灾乐祸音效稍微盖过了楼梯的吱呀声,一扇门开启又关上。
潘多拉并非第一次造访赫尔墨斯的房间,之前查看他保存下来的有关trailblazer和车祸调查的文件时,她不止一次进来。但情境不同,注意到的细节自然不同。比如床头柜上相框背面竟然搁了一个小布袋,薰衣草的安神香气从里面飘出来。不过香草的安神作用现在是没什么效果的。
赫尔墨斯低下来亲她,很快察觉她的紧张,便改换方针,与她面对面地侧卧。反正他也挺紧张的,他可不想在重要的时刻给她留下坏印象。好比互相舔舐皮毛的动物幼崽主要在传达善意与信赖,互相安抚的意图多过其他。
喜欢的,不喜欢的,已经许可的,有待探索再做论断的,像做地图测绘,扫**未知区域、做标识并一一记录。
“经常长跑的人都这样么,看上去很瘦,实际上……”
“实际上?”
潘多拉斟酌着措辞:“线条很明显,看上去和摸上去都很--”她的思路被拆塑料包装的窸窸窣窣声打断了一下,就彻底接不上了。
※
潘多拉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叫醒的。
她迷瞪地去摸,结果床头柜高度和习惯了的不同,只摸到个边角。她清醒了一点,要起身到地上的绒绒外套口袋里拿手机,但一条腿十分霸道地压住她,甩不开,她只能悬崖钓鱼一般地探出上半身,艰辛地去捞外套和手机。这动作她平时赖床时没少做,但今天格外吃力。短跑运动员和猫科动物中的豹都以爆发力著称,长跑考验的则是持久力,长跑的大猫猫两者兼有好像也很合理。
“嗯……?好吵……”拖长了声调的喃语附耳响起,半梦半醒的,被打扰清梦的不快就快溢出来了。潘多拉又被捞回原位,手脚并用地扒住,像个巨大的抱枕。这还不够,鼻尖还往她头发上蹭来蹭去。
她如愿拿到手机时来电音已经停了。
一看时间,早上七点还没到,确实还没到起床的时候。
未接来电来自厄庇墨透斯。
潘多拉还没发短息过去问什么事,来自监护人的又一通电话进来。
她清清嗓子:“什,咳嗯,什么事?那么早打来?”
厄庇墨透斯听上去也极为茫然:“普罗米修斯现在坐在我这的厨房里。”
潘多拉脑子宕机了半秒:“……什么??”
“你爸,呃,养父,现在在我这里。今天早晨突然出现的。你要不要赶快买票回来?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又突然消失。”
“我知道了,你看好他,我订最近的航班回来,”潘多拉不禁加大音量强调,“一定给我看好他!我有一堆问题要问他!”
“没问题没问题,就算是解手我也不会让他一个人的。”
“……”
“很快见,潘多拉,我想他也是想见你的。”
“回见。”
挂断电话,潘多拉一侧头。赫尔墨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醒了,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情绪激动的监护人与被监护人之间的对话。
“我帮你订票,蹭家里的会员可以优先选座位办票登机,”他捞过自己的手机开始快速操作,屏幕荧光在他眼里映成两个白点,他在订票界面停顿了一下才问,口气透出小心翼翼的祈盼意味,“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以你男友的身份。”
潘多拉怔然须臾,笑着答:“当然。”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