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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风开始渐渐的平息,像一个暴怒的人渐渐平静下来的情绪。雨淅沥沥的下,一片安静与狼藉,只有寂寞的雨在试图给这个空洞的世界增添一丝回声。
偌大的别墅,在雨水中无声的坐落着,漆黑一片,忧伤的淋雨。
竖起耳朵,可以听见雨滴敲打树叶的声响以及落在积水中与同伴的狂欢,它们经历融合,失散,下坠,然后粉身碎骨的拥抱在一起,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
从宽阔的落地窗向外望去,那些不愿离去母亲的顽强树叶在雨滴的撞击下终于无力的与枝丫告别,它们的泪水融进细雨,无人知晓。
佐佑站在露天的阳台上,头顶上椭圆的屏障遮挡着雨水,从边缘不断的下落着晶莹的水滴,摔在地上迸裂成细小的的水珠,溅在他**的脚趾上。微微的冰凉刺激着神经。
他裹着一条毯子,柔软的头发被风吹乱,露出他深邃的眼睛。他不断的吐着白气,大口的呼吸,清新的空气让他心旷神怡。
漆黑的夜里,惑已在雪白的**安详的睡着,嘴角带着一丝的微笑,像是梦到了甜蜜的东西。
房子里所有的人都在沉睡,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个凄冷的夜晚,却心中温暖的吹着冷风。
如果楼下此时出现一名白衣女子,光脚踩在水里,寂寞的望着天空,是会一幅绝美的画面。
他拉开透明落地窗,冷风吹起白色的窗帘,转身进去,窗帘渐渐平复下来。
踩在楼梯温暖的地毯上,无声无息。他站在纯的房间的门口,手指停留在金黄色的门把上,犹豫着,终究缓缓的推开门。
强烈的冷风灌进他的睡衣里,让他吃了一惊,本该温暖的房间里,却冷得如同冰窖。
他看到她坐在角落里,埋着头,一身白衣。白色的窗帘从她的身上掠过,乌黑的直发被吹得凌乱而挣扎。
“佐佑吗?”她头也不抬,疲惫而忧伤的说,声音破碎得如同花园里被冰雹打碎的残花。她看起来幼小而无助,缩在角落里像是在哭泣,他可以感觉到,此时的她是最需要安抚与支撑的。
“嗯,你还记得我。”
“当然,托你的福,我和姐姐才能活到现在。”她说。
佐佑走过去,试图将她从冰凉的地面上拉起,她瘫软无力,缓缓得抬起头望着他,脸色苍白得可怕。
他感觉到手上有冰冷凝固的**,风迎面而至,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
她的手臂在流血……
佐佑一惊,着急而心疼的大喊:“蓝溪纯!!你在干什么!!”
“这样,就可以知道,自己还活着……”她的笑,透着冷冷的邪恶。
佐佑在黑暗中摸索的去开灯,灯火通明,鹅蛋黄的温暖的灯光映照着她血淋淋的伤口。
他坐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棉签上的药水一点一点的沾到她深而长的伤口上。
他不明白这个神秘的女子到底经历着什么痛彻心菲的事情要用自残来的疼痛来证明自己的存活,他的手微微的颤抖着,浓密的眉毛下,满眼的心疼与泪水。
她说:“佐佑,你可以抱抱我吗?”
他拿着棉签的手指僵住,迎上她的眼睛,他看到受伤的眼睛里,带着渴望温暖的无助。
他轻轻的揽她入怀,感受到她冰凉的身体。脑海空白一片,无法思考,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完全意想不到。
今晚的一切都如同梦境,直到他感受到真切的她,也不敢相信,上帝突然降临的恩赐。
这一刻,流淌的温暖伴随血液到达他每一寸肌肤。他笑,笑着笑着,会掉下温暖的眼泪。这样的眼泪,是最为幸福的吧。色彩光鲜的生活,却未曾让他感觉过温暖。
透明在眼眸里闪动着亮光,在这个凄冷的雨夜,他抱紧她。
他说:“我好想你……”
她感受到他的心跳,嘴角露出寒冷的微笑。
璘……佐佑是喜欢我的……十年来,如同你忘不掉他一样。他从民生巷走出去,回过头看我的那一眼我就已经知道,所以,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血液凝固的伤口触目惊心,像一条刚出生的小蛇,她笑,她知道璘会心疼,她会回来她身边,凭着这条伤口,璘就会抛弃那个男人回来她身边。
伤口被纯净的纱布裹得很好,男孩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用被子裹住自己冰冷的身体,即使是佐佑的拥抱也没有给她带来温暖的身体,安静的睡去。
璘,我原谅你,原谅那个男人,明天,我就回去见你,我知道,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然而,很多年后,她坐在一个昏暗的酒吧里抽烟,对一个陌生的男人忧伤的说,她对男人做过的最残忍的事情,是给了一个清澈的男人让他记忆里最温暖的拥抱。
男人笑着说,哦?你的拥抱是带刀子的吗?
她弹掉烟灰,说,带着涂满剧毒的刀子,直接穿入心脏。
男人说:如果真是那样,我宁愿感受一下。
她冲男人妩媚的笑着,她说:你还不够格。
男人愠怒:你说话都带着毒。
所以,遇见我,是你的劫难……她说。
男人看着她,笑而不语的喝酒,他最后说:你他妈真是个狐狸精……
雨后的天空,蓝得如同梦境,遥不可及的美丽。透彻的空气,让浑身的血液都被激荡起来。
惑已坐着黑色的轿车去上学,盘算着怎样替纯向班主任请假。早晨,当他去叫纯起床的时候,发现她在发着高烧,被单被虚汗浸透。
他看到佐佑着急的叫管家去请医生的样子,在他眼里一向安静沉稳的佐佑,也会有慌乱的时候。
也许,哥喜欢上了小纯……他偷笑,这样的结果,真不错。
学校门口,他看到一个徘徊的身影,时而张望校门里面,却又停滞不前。那个身影,遥远又熟悉。
他匆忙的跑下车,穿过人群和马路,迫不及待的跑向对面失落的背影。
璘的胳膊被人抓住,她惊慌的回过头,看到是惑已时,不可思议的捂住嘴,满眼泪水。这个面容清秀的男孩,是纯的弟弟,她的亲人,无法相认的弟弟……他知道吗?知道他的姐姐,还活着,过着怎样的生活吗?
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说出来一切都完了。她竟没想到,这个每天订皮萨的男孩,那座美丽的房子,就是纯的家……
“果然是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藤木惑已!”惑已欣喜若狂地说。
“嗯,记得!”她露出掩饰的微笑。
“真巧,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笑了一下,却全是苦笑。她看到他的校服,突然激动地说:“你也是这座学校的吗?”
“是呀,怎么了?”
这回换作璘激动不已。她满怀希望地说:“求求你,一定要帮我一个忙可以吗?”璘激动地想要哭出来。
“没问题,你别急!慢慢说!”
“麻烦你去一年一班看看,蓝溪纯有没有来上学?”
“你要做什么?”惑已马上警惕起来,难不成她是来找纯的麻烦的?可是看她高兴的样子又不像。
“她是我妹妹,昨天我们……吵架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来上学,很担心,求求你了,帮我一下吧。我没办法进去。”
“等等,你说什么?她是你妹妹?”惑已惊奇的说。
“嗯,她现在肯定还在伤心,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麻烦你帮我去看一下,只要告诉我她没事就好!”璘带着哭腔说。
“你是她姐姐?你叫什么?”
“蓝溪璘……”
这下轮到惑已懵了,他曾看到纯写着一封又一封厚厚的长信,署名都是一个字,璘……
怎么回事?纯不是说她是不良少女吗?怎么会突然是她姐姐?纯没有理由骗我啊……可是看她现在着急得都快哭出来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而且,他也不像相信这么纯洁的女孩会是不良少女。到底应该相信谁?惑已的脑袋一团乱。
“那个……蓝溪纯今天不会来上学了。”惑已注意观察她的表情。
“什么?她出什么事情了吗?你怎么知道她没来上学?”璘着急的问。
“我和她是一个班的,昨天晚上她晕倒在路边,我把她带到我家去了。”
“晕倒?天啊!怎么回事?她要不要紧?她现在怎么样了?她……她在你家?”璘急得大哭起来,她现在又悔恨又担心,如果不是她自甘堕落,怎么会让纯受到这么大的伤害?纯现在竟然在惑已的家里,她的婶婶会不会发现纯的身份?璘被吓得快要晕倒了,如果纯有个三长两短,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具体说,她是在我表哥家……总之,你先上车吧。我带你去见她,她的情况遭透了……”惑已将她带上车,心里悲喜交加。他现在无法去享受重逢的喜悦,他只想知道,纯到底有没有在骗他。
车行进巴黎花园,惑已带她下车,来不及向管家解释,直奔二楼纯的房间。
此时,佐佑正在安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她微弱的呼吸着,模糊的呓语,眉头紧锁,从眼角留下一串眼泪。像是在梦中经受巨大的痛苦。
他着急却无能为力,昨夜的拥抱还在他的眼前,那种温暖的包围感他现在还能真实的感受到。他的手指去碰触她滚烫的脸,点滴瓶里的**一滴滴的顺着透明的塑料管流到她的体内,他祈祷上帝让她平安。
如果他晚一点发现她流血的手臂,她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你很疼吗……”他对她喃喃的说,眼睛里满是心疼。
璘推开房门,迫不及待的跑到床前,只看了她一眼就蹲在地上哭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佐佑。惑已走进来着急的问:“怎么样了?”
“如果烧退了,就没有危险了。”佐佑立刻恢复清醒说。
“天啊……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等她醒来一定要好好教训她!!”惑已又生气又着急的说。
“惑已,这是怎么回事?”佐佑指指哭泣的璘说。
“噢,这是她姐姐,因为担心她,所以我把她带来了……”
“什么!她姐姐!!”佐佑盯着璘看,十年前,那个躺在一圈破旧的被褥里,虚弱的望着他的人,就是面前这个女孩。
“璘……”就在这时,纯突然模模糊糊的叫出来。
璘站起来,趴到床边,边哭边说:“小纯,姐姐对不起你……你一定不要有事,你醒来怎么骂我都可以,就是不要这样做贱自己……”
“是璘来了吗……”纯慢慢的睁开眼,看到璘后,眼睛立刻弯弯的笑起来,她喃喃自语:“我就知道,你会回到我身边……我就知道,我不会输的……”
“小纯,对不起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瞧不起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唯独不要瞧不起我……”璘痛哭着。
“怎么会呢?你是天使啊……我怎么会瞧不起你?”她笑,笑得充满胜利。
听到纯这么说,璘激动得泣不成声,她在纯的心里还是纯洁的,一如既往,她没有瞧不起我,也不会离开我,感激上苍。璘在心里默默地感激着。
“蓝溪璘……是吗?”佐佑说。惑已惊讶的望着他,难道他们认识?
璘回过头,看到眼前向自己微笑的男孩,灵魂之中,所有有关那个让她难以忘怀的男孩全都涌现出来,儿时里出现在梦中的少年,生命垂危的时候紧紧握过的温暖手掌,吃到渴望已久的蛋糕,一直珍藏在身边十年之久的银行卡……这个被她永远留在记忆里当做支撑的力量的男孩,如今长得英俊高大,站在她面前微笑的对她说:“还记得我吗,我是佐佑……”
你好,我叫佐佑。十年前,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匆忙的见面,匆忙的离开。
十年来,我还记得你,佐佑,我一直都记得……
上帝啊,如果说我这短暂的一生你给我的最大的恩赐,就是给我相依为命的纯,与佐佑的重逢,与惑已的相遇……我永远忘不了,那一个又一个瞬间的美丽与惊喜。就算有天你要突然收这着奢侈的一切,我也会感激着您让我曾经拥有过这些美丽的财富。如果可以,我愿意用生命去换取他们的幸福……如果可以,请允许我等待他们一百年,等到他们活到世界上最久最久的时候,安详的睡在躺椅上,让我们一切迎接下一个轮回,再次相见……
2002年,璘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