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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昏暗暗的压下来,狂风吹得道路飞沙走石,天地的苍茫昏暗一片,连接着未知的远方。树叶被残忍的风狠狠地拽下,在路人的身边打着旋转。每个人都竖起外套的领子,低着头匆匆走过,总有风呼啸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嘶吼。
秋天的萧瑟让人心寒。
她望着窗外的簌簌下落的枯叶,眼神没有一点光彩。她的皮肤愈加的苍白,毫无血色。穿着一件白灰色的原领毛线衣,宽阔而肥大,线质粗糙,像是用麻绳织出来的,很便宜,年轻的小姑娘30块缠着要卖给她。她决定买下它,只是因为它的颜色,像极了天空经常出现的灰暗,和她心里的状态。她绑着两条辫子,一直绑到底,用黑色的皮筋扎好,使她看起来活泼可爱而且恬静。这样,那些发丝彼此纠缠,不再被风吹散。
她低头写一些晦涩的文字,在干净的白纸上,很用力的写着。
惑已安静的看着这个深不可测的女子,会觉得她在写字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爱恋。像是对爱人的倾诉。她不断地给璘写信,写学校里的生活和感悟。并不需要给璘看,她只是需要对另一俱灵魂的倾诉。
她的气色很不好,偶尔咳嗽不止,惑已说:“纯,你有没有吃那些营养品?”
她笑而不答。他说:“你身体不好,应该好好吃饭,还有那些燕窝和钙片,再不吃以后再也不给你买了!”
原来,惑已上回看到纯铁青的脸,以为她又要昏倒,慌慌张张地去给她买了一大堆的补品。
她看着这个笑容干净的男孩,竟有着微微的感动。心里的矛盾不停的撞击,那一刻,她想要放过这个单纯的孩子。但是她注定要与他的父母对决,注定要伤害得他遍体鳞伤。惑已,只可惜……你是藤木铭的儿子。
她放下笔,背对这惑已趴在桌子上,闭上眼,她的睫毛微微的颤动,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她在想些什么。
有传言说,她每天那么晚回宿舍,是在做援助交际。各种难听的流言蜚语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她不在乎,冷眼面对她们的指责与辱骂,坐在角落里无声的看书,或者睡觉。
天气好的时候,她看着外面流过的白云,会想起很多时光。母亲,竑,爷爷,米娜,安流云……这些人去了哪里?无从知晓。
当风从她的耳边迅速窜过,她会听到风中的声音,诉说着思念与祝福。她对风说话,她相信璘会听得到。
她被年级主任告知,几个宿舍的女生写联名信要求她退出宿舍,原因是女生宿舍一直失窃,她看着这个头发花白无奈的老头,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她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几本书,几张CD,几件简单的衣服,在众人得逞的笑容中走出宿舍。
她用惑已的索尼CD机听歌,Lenemarlin绵延旷野的声线,让她有一种想要行走的欲望。也许有一天,她流浪到世界的各个角落,行走在安静的欧洲小巷,或者繁华的商业中心,或者崎岖的林中小道,她只会听她的歌曲。不,还有璘的,她坚信,璘会成为女神般的歌星。
她背着行李包坐在顶楼上,吞咽着一带干涩的方便面,喝一口水,然后拿出一本《杜拉斯传》,边吃边看。这个中午就这样寂静无声的渡过去。
很多时候,惑已会在这里找到她,他提着一盒盒饭,很大一盒,站在她面前表情愠怒的看着她。
她笑,她会在惑已的脸上看到竑对她生气又无奈的表情,不忍心对她生气的样子。从这个挺拔的男孩身上,可以看得到竑的教养和气质。
那颗海蓝色的玻璃珠,被她藏到了最深处,不会再让它有发光的机会,就如同她被埋没的身份一样。
她说:“惑已,我已经吃饱了。”
惑已坐在她身边,看向天空,竟然忧伤的说:“纯,你讨厌我吗?”
“什么?”她惊愕。
“虽然你只有我一个朋友,可是我看不出你把我当自己人,你看我的眼睛里,总是有一种压抑着的排斥。”他继续说:“这样,会让我想起我的小时候……那时,纯姐姐眼神跟你一样……好奇怪,你们两个都叫纯,而你,就好像她的过去……”
“她小时候很可怜的,据说是我伯伯把她从孤儿院里领回来,她一个朋友也没有……”
惑已,如果你知道了,你的纯姐姐这十年是怎样熬过一个又一个冬天的,你会代替你的父母而感到愧疚吗?
她不说话,一直喝着水,只是,那水是咸的。
许久,惑已恢复了平常,他把饭盒给她,轻松的说:“你还是多吃点有营养的吧,你的脸白得可以去演女鬼了……”
她打开盒饭,扑鼻而来的饭菜香刺激着她心里最柔软的部分,她低下头一口一口的吃着,谁都不会想到,这时候,有一颗眼泪浸入了一颗晶莹的米饭里。
在这个风大的夜晚,雨磅礴的下着。她无处可去。手中提着很多东西,很重,是惑已给她买的几瓶燕窝。她想,她应该去看看璘了。把这些东西带给璘吃。
她搭上一个夜晚的夜班车,雨水如猛兽般撞击着玻璃,窗外一片模糊,像女孩哭泣的眼睛。
车里只零散的坐着几个人,一对热吻的男女,他们也许刚刚认识,看对方的眼神带着挑逗,没有深情。一个喝醉酒的失意男子,白色的衬衣领口打开,胡子拉碴,横七竖八的躺在座位上念着什么,也许她刚刚失去工作。坐在窗边,一个冷艳的女子化着妆,她抬起头看她一眼,眼睛泛着微微的蓝色,有着不可掩饰的无奈与悲伤。
她喜欢揣车别人的内心,快乐或者不快乐。
然后,有人上车,有人下车,车开到了郊外,只剩她一个。
她看到熟悉的草地,在雨水的冲洗下将草叶刷的晶莹透亮,她抬头望像那个带着雕花铁围栏的窗户,没有亮光,她猜想璘已经睡了。
她的心里很温暖,这里,是她永远的归宿。当她在外面的世界漂泊,行走,很疲惫的时候,还有这个地方可以接纳她,让她安稳的睡觉。
急速雨水抽打在肌肤上,带着刺骨的冰冷,她奔跑在雨中,浑身湿透,一切都阻止不了她渴望的心情。
楼梯依然很旧,却很干净,没有灯的照明,漆黑一片,外面打着闪电,会带来瞬间的光明。
她一步一步走着,如同小时候,走在腐朽的木楼梯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
在最顶楼的最后一个房间,她的手停留在门巴上,瞬间僵硬的站在门口,没有了任何知觉。
她听到屋里男人的喘息和话语声,和钢丝床吱扭作响的声音,速度很快,像是在上面激烈的摇摆。
所有的记忆退回到童年,她站在门口,轻轻的推开门,**是她**可悲的母亲。
她用僵硬的手指推开门,像地狱之门开启般,她看到最让她震惊与破碎的画面。
一切措手不及,**拥抱的两只动物惊恐的看着她,一个闪电一个雷声,瞬间照得整个屋子灯火通明。
她定定得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头发留下来,流到眼睛里,再流出来,模糊不清。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闪电依然激烈,照在她苍白得脸上,像一个从水中浮出的女鬼。
她隐隐的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纯……带着害怕与心碎的声音,是璘的童声,正在伤心的叫着自己。
手中的东西掉在地板上,发出剧烈的撞击声,撞击到人的心脏,让人恐惧。
她笑,笑得流泪,笑得支离破碎。
有人在拿把刀,将她眼前的画面划得血红,在她的心里毫不留情疯狂的刺着,鲜血流了一地。
她似乎马上就要看到母亲发怒的看着她,举起一个杯子向她砸来,砸到她的头上,母亲嘶吼:“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她反射般的向后退,慌不择路的地往下跑,缩在一个角落瑟瑟的发抖。
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跑下楼梯的,听到背后璘嘶唳的痛哭着喊她的名字,她从楼梯上跌下去,摔得膝盖鲜血淋漓,她感觉不到疼,只是慌慌张张的逃。
逃,赶快逃,那个疯了的女人会杀掉她,她会像打一条狗一样毒打她。
可是那是璘,璘不会伤害她,但她却比母亲更狠毒,将刀子直直的捅进她的心脏,毫不留情,置她于死地。
雨越下越大,夹杂着指甲般大的冰块,重重的打在她的身上。
璘穿上衣服,哭喊着跑出来追她,纯的身影已经埋没在磅礴的暴雨中,她无力的蹲在草地上哭,纯站在门口的样子,微笑的看着她,瞳孔慢慢散打,她看到她灵魂的刺痛与狰狞,让她无比心痛与难过。滚烫的眼泪流出来,上帝在狠狠的惩罚她,她最不想让纯知道的事情,却在她的眼前上演得清清楚楚。在没有比这个,更令她难过与无地自容的了。
璘光脚跑在凌乱的路面上,不只被什么东西扎到,脚底生疼。她一瘸一拐的跑着,沿路留下一个个带血的脚印,然后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找不到了,到哪里都找不到了,她找不到她最疼爱的亲人了。她蹲在路边上痛哭失声,声嘶力竭的喊着纯的名字,她看到纯从高楼下坠的身影,看到她飞翔时露出的惊喜笑容,她恐惧的摇着头,自己竟然出现了幻觉,她给绝望的纯,又狠狠的捅上一刀。
璘跌跌撞撞的走着,仰望着天空,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女人,狼狈的喊着:“纯……纯……你在哪里?姐姐在这里……在这里呢……”
蓝溪璘……连纯都离开你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不知道跑了多远,纯只想摆脱掉脑海里面的画面,眼泪不停的流下来,永无止境。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风像鬼的哭泣声,她浑身湿透,已经毫无力气。
如果现在,来一辆车将我撞死也是好的,就不用去面对那个残忍的现实。如果现在,老天打一道雷让我死得痛快,我都会感恩,唯独不要让我看到,我最重要的人,在我面前上演的一幕来惩罚我。纯边走边喃喃自语。妈……你还不肯放过我吗?竑……你为什么不保佑我们?上帝……真的要将我们弄到血肉模糊,你才满意吗?
她哈哈的笑起来,命运,这就是命运……我们永远无法摆脱的该死命运……这肮脏的命运……
她倒在路边,身上被无数的冰块击打,秋天的最后一场大雨,来得如此凶猛,毫不留情……
恍惚中,一道刺眼的车灯划过,她微弱的睁开眼,竟然看到惑已慌张的脸,一个黑衣男人给他打着伞,惑已惊讶的叫着她的名字,他的脸靠近自己,她竟然看到了惑已满眼泪水的眼睛……
她被人抱到了一辆温暖的车里,她半张着眼睛看着惑已,眼睛里依然流着眼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惑已将外套脱掉,把她包起来,一阵阵的温暖在她身上流淌,身体的温度在渐渐回升。
“纯……你还好吗?看得清我吗?”
她轻轻的点点头。
看到她有了知觉,惑已终于将紧张的情绪缓了下来。
“你怎么了?被人抢劫了吗?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要问了,我不想说。”
“好,好,我不说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不要,我没有家。”说完,眼泪流得更加厉害。
“钟叔,今天晚上我妈住哪?”惑已问司机。
“少爷,夫人现在正在紫荆花园,先生还没回来。”司机一边说一边脱下西装给惑已穿上,惑已又将西装裹在纯的身上。
“那去巴黎花园……”说完,他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哥!嗯,我是惑已,今天我睡你那,对,你再整理一间客房,先别问了,我过去了!!”
黑色的轿车在雨中穿行,她渐渐恢复体力,转过头看向窗外的雨,果然,黑暗的世界被雨水冲击得体无完肤,这里,真是一个无情而又坚硬的城市……与它相撞,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