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等待宋缺,我在庭院中一株高达十数丈的槐树下盘膝坐下,掏出鲁妙子翻译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手抄本,用神观看起来。其实在来岭南的途中,我就一直有在研究,而里面的内容果然是博大精深,不过所记载的武功却明显偏向于诡异邪恶。
虽然说我认为能练的武功越多越好,但《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明显很不对我的胃口,还好其中的一些优点我能将其选择出来独自融入进自身的功夫中,比如说能制造出让敌人周遭的空气变得如有实质、沉重如巨石压体的气墙,这和祝玉妍的天魔大法或者席应的紫气天罗一样,都是属于牵制敌人类的功法,也算是我最大的收获。
时间过得很快,明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从院墙处悄悄移到头顶上,在月儿青绽绽的光蒙外,闪亮的星星密密麻麻的嵌满深黑的夜空。但宋缺却还是毫无踪影,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因为我的话受到刺激而痴呆了。如果他再不出来的话,那我也只能独自一个人出去见玉致三人了。
就在我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心中忽然一动,眼睛向磨刀堂门外的台阶望去,只见宋缺左手收在背后,右手轻垂,油然步下台阶,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好像再没有任何的迷惘和犹豫,也再不会有任何事情能难得了他。
“阀主,你出来了吗?”我缓缓站了起来,笑着问道。
“你是想问我现在的想法吗?”宋缺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
“没有,这是阀主的私事,我又怎会过问。”我有点尴尬的答道。我如果说不好奇宋缺的打算绝对是假话,但这样被当年揭穿也不好意思再问了。
“本来我还告诉你我的决定,不过既然你不想知道,那我们就马上出去吧!不要让他们久等了。”宋缺哈哈一笑道,让人看不透一点他心中的想法,也使我觉得他外表虽然没有任何改变,但内在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然真不能想象以他的性格会开起我的玩笑来。
我和宋缺回到明月楼的时候,玉致三人不用说还在焦急的等待着,但除了他们三人外,堂内竟然还多出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年龄在四十许间、,身材修长、肤白如雪,瘦窄的脸庞上有一双满载幽郁但却机灵智能的眼睛,加上一张多情善感的嘴和五缕长须,一身文士装束、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
“爹!子陵!你们都没有事情吧!” 本来正在厅内来回走动着的玉致一见到我和宋缺一起走进来,而且身上没有缺手少脚的,脸上的担忧立刻变为了喜悦,也顾不上厅内的众人,奔到我的身边高兴的问道。
“女大不中留。”宋缺看见玉致的举动,苦笑着摇头叹道,接着才将目光转向那个我不认识的中年男子,“智弟,你也来了吗?”
“是的,大兄,我一收到消息就赶来了。”中年男子和宋鲁、宋师道两个一见到宋缺就已经站起来迎接,现在听见宋缺的问话,连忙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嗯!”宋缺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又向我说道:“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吧!他是我的二弟宋智,你应该听说过吧!”
“哦!原来是宋二爷,失礼了。”知道了中年男子的身份后,我连忙施礼道。原来眼前这人就是宋阀的第二号人物“地刀”宋智,而且我更知道他是宋阀内的主战派,力主以岭南为基地,再向长江扩展,建立一个以南人为主的皇朝。
“徐公子客气了。”宋智客气而带距离的回礼道。目光和宋鲁、宋师道一样,不时用眼尾偷偷的瞧着宋缺,一副想问问题,但又不敢问的样子。至于玉致,在听见刚才宋缺的话后,就一直低头不语,但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她的耳根微红。
“你们是想知道我们的胜负吗?想问就直接说出来。”宋缺哑然失笑道。眼前三人内心的想法又怎么瞒得过他的锐眼。
听到宋缺这样说,宋师道三人都愕然的望着他,因为他们也感觉到,宋缺和以前明显的有所不同。
“我败了,彻底的败了。”见到三人的反应,宋缺先是淡然一笑,接着若无其事的说道,好像说的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件事情一般。
“大兄(爹)!”包括玉致在内的四人都不敢相信的叫道,定定的望着宋缺,怀疑他是否说错了话。
“我会败很奇怪吗?我很庆幸有这次的失败,我以前实在胜利得太多,也让我因此忘记和忽略了很多东西,经过这次失败,让我想通了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宋缺神采飞扬、兴致勃勃的说道。让四人更是惊诧,而且更将目光转到我的身上,一脸的不能置信。
“阀主只是说笑,其实我们只是平手罢了。”感受到四人灼灼而视的目光,我尴尬的苦笑道。
“败就是败,你没有必要为我掩饰。”宋缺淡然的说道。接着又吩咐道,“让人准备菜肴,我们再慢慢详谈,不要辜负了外面的良辰美景。”
宋师道马上主动的走出了大厅,而我和玉致四人却在宋缺的示意下分别在椅子上坐下。因为宋缺没有再说话,一幅闭目养神的样子,我们也不敢说话,只好静静的坐着。也苦了我一肚子的话想和玉致说,却无可奈何,只能通过眼神和她交流。
过了好一段时间,宋师道终于回来了,而且身后更跟着捧着热气腾升、精巧讲究的各式菜肴的下人,尽显宋阀世家大户的气派。要知道现在正是深夜时间,但宋师道只是出去一会儿,就能让厨师准备好这么多的菜式,可以想象肯定有一部分厨师是彻夜不睡等候召唤的。
等下人摆好席位退下后,我们分别移到了桌旁坐下,而宋师道也在这时候为各人斟酒。
“我们先喝一杯。”宋缺首先举起酒杯祝酒,笑道。而包括我在内的几人当然是慌忙举杯饮胜。
接著轮番敬酒数巡不在话下。
“你们如果知道子陵的实力已经到那个境界,就不会对我的败北感到奇怪。” 宋缺放下酒杯,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接着不等其他人问话,就继续说道:“道、佛两家或者魔门,不论成仙、成佛、成魔,其目的并无二致,就是认为生命不止于此。而《慈航剑典》、《天魔秘》、《长生决》、《战神图录》这四大奇书,其实就是修天道的奇书,让人能超越生死臻至成仙成佛成魔的境界。而子陵只差最后一步,是吗?”最后一句话,宋缺是对我提问的。
“阀主高明。”我苦笑道。我现在是首次佩服宋缺,想不到他只是和我交过一次手,就能将我的底细看透。
玉致四人脸上的表情本来已经是随着宋缺的话而不断转变着,当听见我承认宋缺的猜测后,更是一脸震惊的望着我。
“那我问你,你迟早会到达那一步,那时候将玉致置于何地。” 宋缺淡淡的问道。却比他的天刀更让人难以应付,也让我知道如果我的回答稍有不慎,那我和玉致的事情可就肯定完蛋大吉。而且听见宋缺的问话,玉致也是满脸担心的盯着我,就更让我不得不小心谨慎了。
“所谓的天道在我看来只是我修炼到某种程度附带的东西,并不是我真正需要的,比起玉致、还有我的妻子根本就不算是一回事,如果要我放弃她们才能到达那一步,那不要也罢。”我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因为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
听见我这样说,还有望向她的温柔眼神,玉致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露出了欢欣的笑容。
“有人想通过放弃而得到,结果却什么也得不到。有人不想得到而不放弃,结果反而得到。这是不是一种讽刺呢?”分别望了我和玉致一眼,宋缺最后低头望着杯中清酒中自己的影子,语带深意的叹气道。
在座的人除了我外,就再没有人知道宋缺话中的意思。当年他放弃和梵清惠成为神仙眷属的机缘,为的就是追求刀道极致,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反而败在了我这个对天道毫无兴趣、却又将要得道的人手上,怎么能不让他心生感叹。
“阀主现在想通了也不迟。”我陪着宋缺一起叹气道。实质上还是想诱导他说出他是否会去找梵清惠,因为这件事情实在太有趣了。
“是否想通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从多年的迷梦中清醒过来。”宋缺又好笑又好气的望了我一眼,当然没有上我的当,接著又平静的说道:“玉致从此以后就将是你的妻子,你可以随时带她离开,不用我多说,你也会好好对她吧!”
宋缺的话让一直帮助我的宋鲁和宋鲁都露出了宽慰的笑容,因为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而玉致却是俏脸倏地飞红,霞色直延至耳根,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心中的激动和高兴。
“阀主请放心,但这件事情是否应该禀告一下阀主的夫人呢?”虽然我也是心中狂喜,但还是终于忍不住问道。因为事实上无论是宋家的任何人,都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玉致的母亲。
“娘早已经去世。”宋师道黯然道。而宋缺也出乎我意料的露出后悔莫及的神色,虽然那只是一闪而过的变化,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对不起,是我多嘴了。”我道歉道。见到连玉致的表情也是由愉快变为悲伤,我也是后悔莫及。
“是我的错才对,与你何干。”宋缺将杯中清酒喝干,淡淡的说道。由此可以看出,玉致的母亲很可能就是因为他专致于刀道,而且心中想着的又是另一个女人,所以才会郁郁寡欢而死。
“爹!”宋师道和玉致同声喊道。宋鲁和宋智也是一脸的惊疑不定,可能在他们看来,今晚的宋缺实在太一反常态了,让他们不得不担心。
“你们不需多心,我什么事情都没有,以后你们就会知道我没有骗你们。” 宋缺微笑道,接着还举筷为在座的各人夹菜,“好了,今晚不要说这些,让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顿饭。”
听见宋缺这样说,宋家四人稍微放心,收拾了一下复杂的心情,席上的气氛不多时又恢复了热闹和欢乐。
膳后,各人各自散去,而我却在玉致的带领下去到另一个院子中休息,不过因为还在宋家山城中,我当然是规规矩矩的没有占她一点便宜,反正宋缺已经承认了我和她的关系,我才不会这样傻做一些影响形象的事情。
接下来我和玉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在山城周围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游山玩水,因为我在离开洛阳前就早就对玉致坦白过我和秀宁的计划,而宋家和巴蜀的各方势力一直都是关系密切,因此让她帮忙留意那边的情报可是最适合不过的事情。
而原来秀宁抵达巴蜀的时间比我来到岭南还早一天,在到达后分别和巴蜀的三大势力独尊堡、巴盟和川帮的首脑人物人有过秘密的商谈,所商量的事情当然是希望三大势力能归附于李阀,不过三大势力在现在形势没有完全明确,而宋阀的态度也是暧昧不明的时候,还是选择了中立的立场。
过了几天后,玉致终于收到了秀宁将要离开巴蜀的消息。而秀宁要由巴蜀从水路回到长安,就必然要经过九江,所以我和玉致也向宋缺、宋鲁、宋师道和宋智等人告辞离开,不过除了宋师道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们是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