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旧未停,只是已由原先的狂躁渐渐变得缠绵。
路理臣抱着宋铭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在雨幕将树打得颤栗。路理臣此时却格外的冷静,他微笑的看着窗户里二人的模糊的影像,凑近宋铭的耳侧,低声说,“铭,在想什么?”
宋铭身体一僵,本想摇头,可是又显得太敷衍。正想随意编个糊弄时,却听耳侧痒痒的传来他带笑的声音,“嘘,让我猜猜。”
宋铭静默,这个时候只有两种可能了。一个是他玩性大发,想搞点小情调,二嘛,便是他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但是却不好直接开口。所以,选择沉默应对总是不会错的。
“你们一定也这样一起看过夜色,或许也是雨夜。”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猛地僵住,路理臣眸色一沉,接着说,“而且不止一次。可是怎么办呢?我不想你和我一起时,想的总是他。”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宋铭声音很低,还好两人靠的近才没有错过那低弱的一声。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非要你来我身边.......”
就在这时,手机嘟嘟的响了起来,路理臣朝手机看了一眼,本不想理会,宋铭却推了推他。“去接吧。”
路理臣只好放开他,不情不愿的去接电话,“喂?”
“路少,是我,傅成溪。”电话那头传来傅成溪疲惫的声音,路理臣不由的有些怔神。这样的语气,飘忽的几近消逝。他怎么了?不期然的,他对上了宋铭探寻的目光。心顿时漏跳一拍,总觉得,是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即将发生。
“我有事要和路少商量,不知道路少有没有时间出来面谈。”傅成溪声音相当的温和,只是与从前的谦逊不同,他的平淡的语调里涵盖着太多的无奈与身不由己。
路理臣迎着宋铭担忧的目光,狭长的凤眸微压,一种无法言述的情绪在那双深海的墨瞳里翻腾。直觉吗?三天期限未到,他来找自己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也控制不了的事情。而他找自己也只能是为了宋铭。
“好,半个小时后,北街豪阁见。”路理臣挂了电话,便开始整理衣装。
宋铭见他这样匆忙,心下一紧,却又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询问。只是看着路理臣飞快的打理好行装,准备出去。他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路理臣,他知道路理臣懂他的意思。
路理臣拉好领带,快步走到宋铭身边,俯下身亲吻他的额头。“在这儿等我,不要离开。”
他深深注视着路理臣,是的,直觉。他的直觉清晰的告诉他,路理臣此去,带回来的将是一个再不可挽回的结局。他已猜到,电话是傅成溪打来。也知道那三日的期限。
“嗯。”宋铭痛苦的点头,侧过脸,又看向窗外,那绵延无尽头的森林在雨水的冲刷下,挥洒着泪水。
路理臣迎着他疼痛的眸子,轻轻吻上他的眼睫。“很快就会结束。”右手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便果断起身,快步向屋外走去。衣角带过的劲风刮过宋铭薄透的肌肤,有点刺痛的错觉。
不知道是为什么,路上,路理臣脑海里一直反反复复出现的不是宋铭悲伤的双眸,亦不是傅成溪疲倦的面容。恍惚间,他看见的却是自己在模糊的镜像里,面目全非的疼痛。得不到爱的绝望。
他是不是错了?即使他们互相伤害着,但他们不也彼此愈合着吗?他们爱的隐晦,却是如此深沉。
“抱歉,我来晚了。”傅成溪身着一袭黑色的西装,出现在包间门口的时候,路理臣的心跳便是一滞,没有缘由的,他忽然想把他的脑袋狠狠按进自己的怀里。
“没关系,我也是刚到,坐。”路理臣手指着对面的沙发,向傅成溪微微一笑。
傅成溪一下子,没有回味出那一笑的深意,愣了半晌,才点点头,朝路理臣轻松的一笑。
那一刻似乎什么前仇旧恨都在瞬间化解,他们之间,从此冰释前嫌。
“看来路少已经猜到我的用意。”傅成溪放松身体,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也不是,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便不想在多做计较。”
是的,想通了。这些原本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的事,谁能原原本本,明明白白的解释。一切的冲动或误会都来自对爱与自由的渴望,谁也没有错,谁也不曾对过。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有那些所谓刻骨铭心,所谓一生难忘。因为在这里,谁都被伤过,谁都痛过,拥有过,失去过,或者忏悔,或者堕落。
一切都只是因为陷入了爱情的沼泽,无法脱身而牵扯的错误。可是那些错那么美,怎么愿清醒。
“我们也是老同学了,有什么事,说不定也是可以帮得的。”路理臣见傅成溪一改上次见面时的强势与冷酷,不由得有些心软。他们原本就没有什么仇怨,只是在感情上,在错的时间遇见了错的人,而一时冲动,一时荒唐。
傅成溪看了一眼一脸真诚的路理臣,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京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必须马上回去处理。否则局势一定。呵呵,路少懂的。”
“原来是这样,你是打算带宋铭去吗?”路理臣为傅成溪斟了一杯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怎么都觉得自己是趁人之危。
“不,京城不比这里,何况是这个时期,我怕宋铭会出事。所以我来是烦请路少今后代我好好照顾他。”
就这样放弃了吗?路理臣暗自叹了一口气,傅成溪果然是傅成溪,永远那么理智,那么清醒。
“不过,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回来找他的。所以路少如果对他不好,我傅成溪可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傅成溪的声音忽然变得强硬起来,他看着神色颇为失望的路理臣笑道,“路少是觉得可惜吗?还是你希望我将宋铭带走,若是路少愿意放手,成溪还是有能力保住宋铭的。”
“不会,我只是以为起码我们会大战一场,却没想到,结局这么轻易就定下来了。我战意未退,对手却主动退出。失落总是会有些的。不过傅少放心,你再次见到他时,或许他看见你,已经再无波澜。”
傅成溪默然,他知道路理臣有这个能力,况且他曾今对宋铭也没有多好。他忘记自己也是应该。
“那就这样吧,还有,让你的席殊同,小心舒桐。”傅成溪接过路理臣递来的酒,低声提醒了一句。
路理臣却立马暴跳起来,“你说什么?舒桐那家伙真的去招惹殊同了?”他最近一直在忙路家的事,竟然忘记了关注一下席殊同,真是失策,那家伙不会得手了吧?
傅成溪嘴角一抽,“冷静点,只是给他递过雨伞什么的,还没发生什么事。”这家伙,果然一提到他那个青梅竹马就一点冷静不下来。真怀疑这两人是真的只是兄弟,还是另有隐情。
“只是是这样吗?哼,明明已经警告过那家伙。”
“路少以为舒桐会因为路少的一句话就乖乖放弃自己的猎物吗?”潜台词是,路少,你还是别太天真了。
路理臣冷静下来,看着傅成溪,笑的有些阴险,“傅少果然是花过一番心思啊!”
“咳咳,”傅成溪微感尴尬的咳了几声,却又坦率的说,“对付路少这样的对手,自然是要全力以赴,否则怎么有赢的希望呢。”这话就有些违心的恭维了。
“那么今日就到这里吧,我定了今晚十点的飞机。还是那句话,希望路少能好好待宋铭,不然,”
“不然傅少定然不会放过理臣,这我明白。”路理臣随傅成溪站起身,将他送出了门外,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却是一阵心慌,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这种心慌慌的感觉从电话响起的时候便有。他以为会是他担心傅成溪找他夺走宋铭的原因。
但是,他没有,而且,这种感觉随着他的离开更为强烈了。会是什么呢?路理臣不会算命,无法预知未来,所以他无乱如何也不会预测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更不用说去阻止。他只是静静的独自坐了一会儿,然后便匆匆的回去了。
推开门的同时,门却从里面打开。两人均是一惊,都愕然的看着对方。
“你要出去?”路理臣看着穿着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的宋铭,有些奇怪,心莫名的揪紧。他是要离开,还是.......
“理臣。”宋铭忽然紧紧的抱住了路理臣,声音哽咽,“我很担心,我在家里一直坐立不安,我感觉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你又一直不会来。”
“所以,你是要去找我吗?”路理臣温柔的回抱他,虽然知道这话是自欺欺人,但是只要他不否认,他便这样相信。
宋铭泣不成声,只是一味的在他的怀里摇头,然后说他很怕,怕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路理臣揽着他的肩膀往里走,可以忽视了他微微颤抖的双肩。只要这段时间过去,一切的过往都是会变淡的,他如是相信。
虽然他不曾做到。
雨还是零零落落的下着,看的出还有一夜的延续,才会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