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四面楚歌
齐国,琅琊
这几日韩非下乡体察民情,琅琊的日常事务都压到了田假身上,面对各地报上来的公文,田假被折磨的可真是苦不堪言。
刚刚处理完一摞山似的公文,田假刚想歇息,周保又把另一摞公文堆到了他的面前,这一摞公文比先前还多。
没办法谁让自己是琅琊的封君,田假纵然早已手腕酸麻,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批阅公文。
“主君!韩非,先生回来了!”田假正耐着性子处理公文,红缨快步来到田假身前,心的秉告道。
田假如蒙大赦的抬起头:“快请韩非先生进来!”
须臾房间中响起一阵脚步声,韩非快步来到了田假面前。
几日不见,韩非的肤色已然黑了不少,显然是被太阳所晒,田假心疼的看着韩非,命红缨取来一张草席让韩非坐下。
韩非端正的拱起手,像田假汇报起了这几日在各地的所见所闻:“公子!百姓对新法还是很拥护的,只是百姓仍然担忧官府不会兑现所承诺的各项福利,待到今年粟米成熟,我看官府要拿出一笔钱,奖励给那些努力耕作的百姓,以此让百姓彻底信服新法!”
田假点点头:“这个钱省不得,我同意您的想法!”
韩非又道:“三月上旬就要开始春耕了,现在距离春耕开始不过只剩半个月,但各地百姓耕作的手段落后,手中的粮种也不行,臣想官府要设法给老百姓发放一批良好的粮种,以此增加我齐国粮食的产量!”
提起耕作手段,田假想起了自己的曲辕犁,也不知道临淄那群齐墨他们的进度怎么样了,都这么久了,应该造出来了吧?
曲辕犁的事暂且不提,给百姓发放优良粮种,此事才是当务之急,府库中的存粮已经被田假卖完,想要好的粮种,只能找临淄要。
田假刚要写信,韩非在一旁道:“临淄的粮种也不见得就有多好,臣听闻在秦国,有大量农家弟子,这些人在田间地头帮助秦国百姓改善粮食,公子若是有意,可以设法让秦国的农家弟子来到琅琊帮忙,这样我们的粮种才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改粮?”
“秦国农家?”田假低头思索片刻,农家在各国的地位一直不高,五国伐齐前,齐国也有一些农家弟子,五国伐齐后,齐国和其他国家的农家弟子都去了秦国。
这倒不是因为秦国给了他们多少钱,而是因为秦国注重农耕,这些冉了秦国立即得到了秦王的重视,在农家弟子的帮助下,秦国的粮产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只可惜秦法严苛,农家弟子无法离开秦国,除非自己能设法动秦王,否则想让农家弟子来投,还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田假正思索着如何让秦国的农家来到齐国,红缨又一次快步走进了房间,声道:“公子!临淄有人来,欲面见公子!”
“哦?临淄方面的人?”田假愣了一下,道:“快请!”
门外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被韩滕严密的检查了一番,确认没带武器,才被红缨领进了房间。
田假看着面前陌生的中年男人,疑惑道:“敢问先生是何人?”
那人拱起手:“老奴李洪,奉家主之名,特意来公子送一封信?”
“哦?”田假疑惑的看着李洪:“敢问你家主人是谁?”
李洪拱手道:“家主乃丞相庞煖!”
“丞相?”田假命红缨取来李洪怀中的信,看完之后顿时三魂丢了两魂。
韩非不明所以,在一旁心的问道:“公子,可是临淄发生了大事?”
田假看着韩非,颤抖地把手中的信递给韩非,道:“三前临淄的贵族联合起来到王宫逼宫,阿母已经向他们妥协,要废除琅琊的新法,并且让我把先生交到临淄论罪,估计传诏的使者马上就要到了!”
韩非闻言也是大惊,看完信纸上的内容,既震惊又惶恐,一时也是没了主意。
李洪拱起手,对田假道:“我家主人托我转告公子,请您早做打算,老奴告辞!”
田假命人把李洪送走后,又命韩滕将自己所有心腹门客和信陵君都请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柱香后田假的心腹门客全部来齐,信陵君也带着侯赢和张耳赶到,待众人落座,田假把庞煖的迷信交给众人一一传阅。
众人看望信上的内容,同样是万分吃惊,田假目光灼灼的扫视着面前的众人,道:“二三子,临淄要我交出韩非先生,废除新法,你们以为如何?”
光率先道:“公子,韩非先生为了您和琅琊一直兢兢业业,咱们绝对不能把韩非先生交出去!”
曹列摇头道:“交出韩非废除新法,这是太后的旨意,公子如果抗拒,不仅是封君抗拒君王,更是儿子悖逆母亲,如此不忠不孝之举,必定为世人所不容!”
田假听完二饶话,把目光移向信陵君,信陵君刚想发表意见,侯赢在后面轻轻踩住了他的衣袍,示意他不要话。
而后侯赢大步来到田假面前,拱手道:“公子,信陵君只是您请来的客人,现在发生的事情是齐国的内政,信陵君如果贸然发表意见,恐怕有干涉齐国内政之嫌,请您不要为难他!”
田假点点头,把目光看向了韩非:“先生,你我该怎么办,请先生教我!”
韩非思索片刻,满脸苦涩的拱起手:“公司,非受公子大恩,无以为报,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乃咎由自取,请您不必犹豫了,等临淄的使者来了,您就把我交出去,废除新法吧!除此以外,公子别无出路!”
田假摇摇头,自从韩非来到自己身边,一直兢兢业业的帮自己做事,更是为了自己不惜得罪了齐国众多贵族,要是现在自己把韩非交出去,不光是良心上过不去,更会让自己的门客们鄙视,今后也不会再有人替自己卖命了。
见田假摇头韩非心中感动万分,而曹列则拱起手道:“公子!您要是不交出韩非,就是和太后过不去,和临淄的众多贵族过不去,到了那个时候太后很有可能会派大军来围剿您,您可要三思!”
田假想也不想的道:“可是我要是把韩非交到临淄,他还有命吗?您以为我妥协了,把韩非交了新法废了,就能安然无恙?”
为了推行新法,田假早已触怒了许多人利益,现在好不容易让百姓信服,如果一朝废除,不仅先前的努力白费,就连琅琊百姓也会把田假看成无信无义的人,人再以信义着称的战国是混不下去的。
田假抬起头看向韩非,道:“先生,我要是给母后写信,有没有可能的动她收回成命?”
韩非苦涩的摇摇头:“这次是临淄的贵族们联手发难,这实际上就是一场保守派和琅琊变法派的冲突,太后是不可能为了琅琊而得罪众多的贵族,您不可能动她!”
曹列想了想,道:“公子不过是想保住韩非先生,我看不如趁着临淄的使者没来,您让韩非先生逃走吧!”
韩滕也附和道:“公子,韩非先生乃是韩国王族,只要他逃出齐国,就一定能相安无事!”
韩非摇头道:“我一旦逃跑了,愤怒的贵族就会把矛头转向公子,到时候公子就会沦为众矢之的,我绝不能逃走!”
光急道:“公子,左也不成,右也不成,我看莫不如咱们反了他娘的!公子要是做了齐王,那还有这些事情?”
不等田假话,田青冷哼一声,道:“琅琊就算再强,能拉起多少人?何况公子初到琅琊不足一年,百姓人心不附,贸然起兵,立马就会被弹压,你出的这是什么屁主意?”
信陵君怕田假想不开,也在一旁道:“武卒虽是有充裕的资金,但目前像楚国购买的犀牛皮甲还没越,估计等装备到齐,最快也要四月份。”
“而且!”信陵君顿了一顿:“就算装备全部到齐,武卒也只有一万人,临淄完全有能力在半个月内动员起20万大军,贸然起兵,只有死路一条!”
侯赢也在旁边附和道:“公子要是起兵造反,那就是叛贼,人让而诛之,何况您要反的是您的母亲和兄长,以子反母大违纲常,您造反必定会失败!”
田假一时陷入了四面楚歌之地,交出韩非他不愿意,不交韩非又不行,起兵造反又是死,难不成自己真要被逼到绝路?
韩非不愿让田假为难,他郑重的来到田假面前,深深地朝他一拜:“我早就知道变法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对于今,非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而已,公子!您就把我交到临淄吧!为了您,我情愿一死!”
田假闻言再次摇头:“您是为了我才得罪了那么多人,更何况我把您交出去,恐怕您死的会比商鞅吴起还惨,我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但是公子,除了交出我,您还有什么出路?”
信陵君在这时道:“琅琊君,若您真的已无路可走,不如跟我一起去邯郸,平原君赵胜是我的姐夫,他可以庇护您!”
去赵国?田假在心里暗暗笑了一声,现在赵国自身难保,没有自己的干预,赵国肯定在长平大败,到时候咱俩一块等着被围在邯郸,万一一个运气不好不定俩人连同平原君都做了秦军俘虏也未必。
最主要,要是自己跑了,齐国那群虫豸肯定不会去拉赵国一把,等赵国在长平大败,秦灭六国就会成为定局,那自己做的这么多努力,岂不都白费了?
“我绝不会逃跑!”田假坚定的道:“但我也不会把韩非先生交出去!”
韩非感动之余,急忙劝道:“公子!宁可不要为了我造反,造反只有死,而且会连累很多人!”
田假沉思了良久,他抬头看向一旁的信陵君:“信陵君,我请求您把魏赢带回大梁吧!她是魏国的公主,又有您的庇护,我相信回到魏国,她也不会吃多少苦!”
信陵君疑惑的看着田假:“琅琊君这是何意?”
田假从位子上站起身,道:“我已经决心,孤身去临淄,服我的阿母收回成命!”
“您不可能成功的!您孤身去临淄不准连性命都会丢掉!我看您还是随我去邯郸吧!”信陵君道。
信陵君并不是危言耸听,别看田假是君王后的爱子,要是他自己一个人跑到临淄,为了安抚临淄愤怒的贵族,君王后很有可能会把他杀了平息贵族的怒火,比起整个齐国,田假的性命是微不足道的。
“我知道自己去了九死一生,所以才要把魏赢托付给您,不止是魏赢!”田假又把目光看向韩非他们:“我的这些门客,还有我府上的侍女车夫,我把他们都托付给信陵君了,您是一位仁善的君子,他们跟着您不会吃苦!”
田假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继续道:“我若服不了母亲,则必然死于临淄,我倒不怕死,我只是怕死了之后,这些门客都会被那群贵族秋后算账,只有您能庇护他们,请您不要拒绝!”
信陵君听罢,郑重的点零头:“既然琅琊君决心已下,请您放心,如果您有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把他们每一个人都庇护好!只要我在,就没有人能伤害他们!”
韩非和光等人闻言,都感动万分,所有人一起出列单膝跪地:“如果主君有难,我等愿为主君赴死,绝不苟活!”
这就是田假身边的门客,除了韩非,其他人在历史上连名字都没留下,可他们为了田假,甘心付出自己的生命。
“田假此生能和诸位倾心相交,死而无憾!”田假哭了,他不是害怕,只是为有这么一群能为他赴死的朋友感动。
“公子!”所有人一同拱起手:“就让我们跟您一起去临淄吧!大家死也死一起!”
田假摇了摇头:“如果你们还把我当主君,就听从我的命令,留在琅琊,如果我死了,我不许你们为我报仇,也不准你们自杀,你们跟着信陵君走吧!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光闻言,立即抽出了剑:“公子不让我追随您去临淄,我愿死在您面前!”
田青韩滕曹列也都抽出了剑出了和光一样的话。
田假严肃的看着他们,道:“你们随我死在临淄没有任何意义,饶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们死在我眼前有什么用?留着你们的生命,追随信陵君去做一番大事,如果谁在要死在我面前,我一定死在他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