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于禅达的西门市集,拿火柴划着脏污的军装,火柴梗和着硫黄磷硝从我身上纷落于地上`发%发^说)我看着对街那个卖红苕粉条的案台
大部分案台是空的,来往的人也很少市场很萧条禅达并不大,其实第一批溃兵拥入才半个月,禅达就被我们吃空了,吃空了存粮也吃空了热情,禅达只好置之不理,而我们成为禅达的恶痈
我看着案台,那上边萧瑟到仅有一捆粉条,我就看着那捆粉条从全连阵亡唯我独存,我就不断告诉自己,孟烦了,你是聪明人,你能活下来,多用脑子总能活下来你要现实,现实即不再妄想
我是能活下来的我拖过去,实施我蓄谋已久的行动,我理直气壮到人们以为我是收地皮税的,但实际上我做的是挟起那捆粉条掉头就走,理直气壮到似乎我刚在案板上摔了几个本地的硬通货半开
这样明目张胆的抢劫让摊主过几秒钟后才猛省地大喊出来:“抢东西啦!”
我管他?我甚至没有加快步子,在禅达的青石路面上拖着走,要加快我也快不来
“当兵的又抢东西啦!”他们在我身后吵吵着,很快这个吵吵声就到了我身前,我被推得撞在街墙上
“光天化日啊!”“揍他妈的!”,吵吵声在我身前喧嚣“你这兵当的,去做日本兵啊!”指责伴着拳头挥起
我稳住身子,对着拳头昂起头我的裤子本不牢靠,所以我一拉之下,它直接落到脚踝,伴随几个看热闹女眷的惊叫
“我是一个军官!一个中尉副连长!一个全连和日本鬼子拼得石俱焚的中尉副连长!”
这是有效的,挥起的拳头放下了,捉拿我的人在第一时间被我喝得犯了愣登
我开始口若悬河慷慨激昂地实行我的计划,“你们在围攻一个军人!不光是军人!还是一个爱**人!不光是爱**人,还是打仗的爱**人!不光是打仗的爱**人,还是和日本鬼子打仗的爱**人!不光是和日本鬼子打仗的爱**人,还是和日本鬼子打仗以致重伤的爱**人!”
他们呆呆地傻傻地看着我,他们很好哄,比豆饼还好哄我注意到其中有个无疑还是女孩儿的女人很漂亮,很洁净的一种漂亮,我把目光绕开了她——那关我什么事呢?
……
沉默不能沉默需要叫嚣的时候不能沉默孟烦了你得活
“我的连队!身先士卒!前仆后继!拼光了日本鬼子的整个队!我亲手——亲手把燃烧瓶摔在鬼子的坦克上!看着它爆炸!”
尽管现实是我天衣无缝地扔掉了燃烧瓶,趴在坦克下装死但是我的听众很慑服我对着一群单纯而敬佩的眼睛
“你们知道什么是坦克吗?钢铁的!刀砍上去就断了,子弹打上去弹回来!跟这房子一样高!我掐着鬼子队长的脖子,拿手榴弹给他脑袋开了瓢!鬼子拿刺刀从背后捅了我!看这伤!——我不行了!只是想死前吃口饱饭!”
我肘弯里夹着日军队长的脖子,拿德国长柄手榴弹敲他的脑袋一个胆怯的日本兵从后边拿刀捅我——这当然是臆想,是我自己都要嘲笑的臆想,但是我的听众已经不仅仅是敬佩,而是敬畏了,他们发出一种哄哄的和嗡嗡的声音
我非常清楚此战宜乎速,不能给人反应时间我迅速拉上了我的裤子,在一干人等哑口无言时,我沿着青石路面迅速走开——当然,我挟着那捆粉条
粉条被摊主温和而坚决地摊主从我腋窝里夺走了,我脸上泛现受惊而失望的古怪表情摊主也是一个同样的古怪表情,“对不住老弟我一家等吃饭”
我没回头,腋下空空地离开,带着受惊和失望的表情,后来慢慢变成苦笑禅达也在闹饥荒,日子越来越难,感动人容易,找食很难
围观者默默无闻地带着羞愧散去那关我什么事呢?我不可能吃他们的羞愧,拿他们的内疚当药抹在腿上
我沿着禅达的巷子走,我走这里是因为这里路窄,我可以扶着墙同一伎俩不能在一地耍两次我得从西城市场转战东城市场我拖着我的腿,腿越来越重了,以前出于自尊我还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瘸,但现在已经瘸得不像话了——我支撑不住了
禅达人从我身前跑来,向我身后的禅达人报讯:“当兵的把县衙门给抢啦!”嘴快的家伙尽量不看我那一定是不辣们干的,但是关我什么事呢?我喘气,眼前发黑,地面离我越来越近——这个叫摔倒
我晕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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