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神竟是启航者……”

星十二心情很矛盾。

启航者入场，那作为称号神明的无畏者毫无胜算。或许最强的那几位称号神明面对启航者有一战之力，但绝不是无畏者。

也就是说，部落必定会摆脱无畏者的魔爪。

然而代价呢？

是什么让一名高贵的启航者愿意出手？

对于这个问题，白跖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尧神大人对白岭部落显得很有兴趣。听伊莎贝尔小姐讲，尧神大人是一名宽容而慷慨的启航者，祂有时间的时候，对许多族群都会不吝帮助。”

“……”

天真。

星十二没有说话，但心里是不以为然的。

世界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好意。

白跖兴奋地告诉它：“之前我遇到了尧神的图腾，以相位离解炮交换到了尧族的畜牧学，那真是一项了不起的创造能力。如果不是血腥漩涡的入侵，光靠畜牧学，我就能在那个世界活下来。只用一个世界，就能养活一名猎人！”

唉。

那可不是什么技术交换，而是钓鱼的鱼饵呀。

星十二心里哀叹。

整个部落即将落入这位尧神手里，未来已经不可预料。

“十二，你看起来很担忧？”

“……当然。”

“为什么要担忧？猎人之间总是会说，相信过程。我们每次打猎，失败总是远远多于成功，但我们只会专注于当下狩猎，相信自己，拼尽全力，才可能更靠近成功。”

星十二无法反驳。

它有些惊讶。

观星人眼里，猎人是一群头脑简单而愚笨的武夫。他们是很好的执行者和追猎者，但却不怎么会深入思考。

白跖接着说：“我们猎人脑子没有你们观星人聪明，不过我们常年在外狩猎，对危险和局势很敏锐。”

“如果没有尧神大人的出手，我现在已经死了，你也会变成无畏者对外售卖的猎物。”

“十二，你应该放轻松些。因为，不论是尧神大人还是尧族，都没有任何必要和我们玩那些花招。”

猎人笑呵呵地说：“如果我需要捕获一头野海牛，只需要抓住它就行，它会怎么逃跑，会怎么想，不会影响任何结果。”

星十二身体里嗡嗡作响。

是了。

自己是何等狂妄和愚蠢，居然想要将部落和一名启航者放在近乎对等的位置上。

它第一次感觉到，观星人在部落里待得太久，外出直面危险太少。

该多出去涨涨见识的。

“嘿，别说了，先点菜吧。”白跖笑着说。

“点菜？”

“就是选食物。”

“食物可以选吗？”

“当然，因为我在配合尧族的研究，所以食物方面供应充足。伊莎贝尔小姐也承诺了，你的份额可以从我这里出。”

白跖告诉它：“可以选牛、羊、猪、鸡还有鱼，超凡生物里还有黯裔蚯蚓、大角羊和食土鸡可以食用。”

“我个人建议你先试试牛，牛的味道是最符合部落的传统口味，吃起来也很爽口。不过最好加一些黯裔蚯蚓，它们吃起来饱腹感最强，而且有着特殊的美味，一条能顶得上至少十头牛！”

“那按你说的来吧。”星十二小声说。

“没问题。”

白跖身体摆动，尾巴敲了敲要塞的大门。

石门缓缓开启，外面进来一个彬彬有礼的骷髅小人。

白跖比划着尾巴，震动发音：“你好，麻烦给我们来80条黯裔蚯蚓，120头牛。”

“好的，请稍等。”

骷髅人点点头，转身离去。

星十二非常惊愕：“这里的超凡生命能听懂我们的话？相位昆蜉发声方式特殊，不应该能被外界理解和认知才对……”

“这里是尧族，十二，很正常的啦。”

白跖则是语气轻松地说：“他们有一种叫醒脑薄荷的物品，有那个东西的气味覆盖，就能让不同种族能发声的互相沟通。还有高炉蜜酒，饮用之后可以心灵感应，达到同样的效果。”

没过一会儿，几名骷髅人就赶了一群牛进来。

这些牛每一头都非常健硕，有着黑色、黄色和白色的毛，迈动步伐时身上显出一条条饱满的肌肉纹路。

和星十二印象中的牛不同，尧族的牛群非常温顺，既不乱跑也没有互相斗殴。

等了一阵，又有骷髅人用绳子牵了一群犹如巨蟒的黑色蚯蚓进来。它们同样保持着一种驯服的安静，完全没有什么凶性。

“菜上齐了，那么我先动手了。”

白跖身上散发白光，开启相位离解炮。

这时旁边就有很多小人出现。他们搬出一个个形态奇异的水晶块，安装金属炉子，玻璃管与金属线……开始左右捣鼓。

在白跖的加工下，食材变成可以食用的食物。

星十二享受着充裕而新鲜的食物。它慢慢从饥饿与不安中摆脱出来，整个人也不再焦躁和敌意。

白岭部落就是这样的。

饥饿时易怒悲观，饱腹后就会变得温和而乐观。

“感谢你！伟大的尧神，慷慨的启航者！”

星十二心悦诚服，对天空顶礼膜拜。

将现场被收拾完毕后，骷髅小人们纷纷离去，关上了外面大门。

这时候白跖才说：“部落的用餐间隔最短也是十年，但在这里，只要感觉到饥饿，就能用餐。”

“有那么多食物吗？”

“当然。不过也不能浪费就是了，我基本上是十天吃一顿。也不是像今天吃这么多，食物的作用不仅仅是饱腹，也是一种享受啊。下回咱们点一些大角羊，那些羊的滋味别提了。”

白跖呼出一大口食物残渣的灰末，声音懒散地说。

星十二这才注意到，白跖的体型比印象中大了一圈，力量似乎也全方位增强了。

“部落并不弱，只是大家长期饿肚子……用尧族的话说，营养不良。所以遇到一些敌人时候，明明双方差距不大，但基本上都打不过。”

白跖的声音里有几分惆怅。

“伊莎贝尔小姐说，白岭部落拥有巨人的身体，但却只有孩子的头脑。我们无法很好地利用我们的身体，因为我们总是陷入饥饿。”

“你说，为什么会这样？”

对这个问题，星十二也给不出答复。

首领伏曾说过，它来自于飞跃区的某个地方。或许，昔日的相位昆蜉也有过辉煌。

解决了食物问题后，星十二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个层面，变得更加平静，头脑思维更加清晰和细致，而且也变得更加宽容。

星十二开始试着和尧族的人接触，从门口白骨先民开始。

随着对当地人了解的不断加深，星十二每天都在更新着自己的头脑认知。

这个危险的涡世界，竟是尧族人生活的日常世界之一。

在涡世界建造城市，大概也只有尧神这样兴趣使然的启航者，才有这种能力和资源能做到。

星十二很快就和白跖成为了至交好友。

白跖用相位离解炮交换尧族的畜牧学，星十二则是用相位行运换取了沙城市长斯莱莫德的一个承诺。

——如果以后遇到其他流浪的白岭部落成员，沙城会收留它们，并且给它们提供工作的机会。

“尧神大人不是已经去救部落了吗？”白跖不解。

“是，但救与收留是两码事。”

星十二对这位好友解释说：“像我们这样的猎人和观星人，不可能一直无偿供养，部落也不会白白供养不干活的族人啊。”

“我们必须在其他方面展现价值和能力，才能获得尧族的认可，真正融入这里。”

……

五年弹指一挥间。

这一天，伊莎贝尔的到来还伴随着十七个庞大的身影。

星十二一眼就认出了前方那最宽大的躯体。

“首领！”

伏一如过去般波澜不惊：“十二，白跖。”

白跖立即漂浮到伏的旁边：“猎人白跖，向首领汇报！与我一同外出打猎的两名猎人，白佑与白铎已死于决斗……”

“我从伊莎贝尔小姐那知道了。”

伏说：“另外，我已经获得了尧神大人的同意。从今日开始，白岭部落正式并入尧族。如今加上你们两，一共十九名族人，将以这一涡世界，即云中寺作为新的栖息地。”

听到这个宣布，星十二并没有什么惊讶。

不愧是首领，总是能迅速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白岭部落的迁居很简单，总计17个成员从过去的世界过来，以这个要塞作为核心，在尧族的帮助下开始建造出了一片部落领地。

少有人知道，相位昆蜉一族其实习惯住在地下。它们身体可以折叠收缩成很小的一团，沉睡在地下既可以减少消耗，也能避免被外部环境干扰和唤醒。

山岭部落也有了自己的使命——配合尧族对相位离解炮和相位行运的研究，以将这两种相位昆蜉天生的能力，转变为可调控的工具装置。

在部落稳定下来后，星十二向首领道别。

它得到了长骑元帅的招募，将以见习使徒的身份，跟随长骑元帅这位新晋属神，充当祂的侍从与亲随。

说起来，这也是因为星十二一路设法躲避追捕和追踪，也算与当时追击的长骑元帅不打不相识。反而能力上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首领说：“我对你很放心，做你想做的事去吧。”

临行前，星十二忍不住问：“首领，我们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问题，伏没有回避。

“我来自飞跃区，曾是黑曜石蝴蝶女神的奴隶，后来在混乱中逃脱，所以一直躲在爬行区，这就是整个情况。”

部落的过去也并不辉煌。

星十二却没有任何沮丧，只是佩服地说：“您能从那么复杂危险的环境下逃脱，真的非常了不起。”

“运气而已。”

伏用尾巴轻轻触碰了一下星十二的身体——正常情况下，相位昆蜉之间会保持距离，身体接触会被认为是决斗和挑衅。

但唯有首领的触碰，大家都会非常喜欢。

星十二难以形容。

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道别。

离开时，白跖也兴奋地对星十二说：“我过不了多久也要离开部落了。”

“我将以助手的身份，参与到法海大人所领衔的飞舟计划中去，为尧族实验飞舟探索外部世界。那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说不定我可比你还要更早成为使徒！”

星十二感觉一切都如此不真实。

十几年前，长骑元帅还是追杀自己的敌人，现在已经变成了欣赏和提拔自己的上司和神明。大家似乎都适应了新的角色很生活，对未来充满希望。

尧神大人的出现，将灭顶之灾改造成了一场新生。

星十二仰望苍穹。

这是大家想象中部落神明的样子。

祂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和神威，兼具仁慈与慷慨，祂对芸芸众生一视同仁，不会因为天赋的差异而区别对待。

祂永远高悬天际，像太阳般无处不在，不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