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格尔扯住了路明非的领子大吼,
〝‘无尘之地路明非脱口而出。
芬格尔兀然回头,他看这路明非不对劲的样子还想说什么,但忽然之间,他警觉地看向后方。
有足以令他警钟拉爆,汗毛倒竖的危险逼近了。
在芬格尔注视的地方,三十米开外,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血红的积水中爬了起来,尽管这个黑影躬着身子高度也一度超过了三米,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庞然大物。
路明非也死死盯住那跟开玩笑似的生物,那庞大的躯体通体漆黑每一寸角落都铺满了坚硬的鳞片,大量的血水从超出生物极限的发达背部肌肉上瀑布一样流下,不是这个东西不愿意站直身体,而是它根本不能,因为它的背脊上尖税骨刺一根根地刺出,分流了酒下的血水没过它的头顶,染红了下面那张小到畸形,几乎是镶嵌在鳞片中的似笑非笑的女人脸。
畸小的女人脸上,汽灯似的蛇瞳透过瀑流的血水,牢牢锁定住了芬格尔,身躯左右长出的四只如猿猴般比例惊人的长臂垂在两侧,利爪里抓着四把铁黑的锋利长刀。
芬格尔低沉地念出了黑影被混血种们冠以的学名,这个末日的世界上近乎无法力敌的灾厄之一。
被芬格尔称为禁军龙侍的超过三米高的怪物还不止一只,它们不知何时进入了战场,开始接管了这场屠杀,无数反抗的混血种向他们发起进攻,都瞬息死在了那四只手臂转起的血色风车中,暴血过后混血种坚韧的身躯在那猿似的四臂挥舞下就像面条一样脆弱,轻而易举就被折断,扯碎。
暴雨里那些高大的怪物一边杀戮一边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一张又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望着芬格尔和路明非这边,缓慢地向他们逼近。
芬格尔回头看了路明非一眼,他之前的暴躁和愤怒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雨水从他灰朴朴的金发上流下,铁灰色的脸颊全是平静,芬格尔抬手抓住了路明非的腰部…是的,他抓住了路明非的腰部,右手拖住了路明非的双脚让他腿弯曲起,整个人就像保龄
球一样蜷缩了起来。
路明非发出了不解的声音。
芬格尔发出一声怒吼,然后猛地发力把手里的路明非丢了出去,就像抛出了一颗铁饼!如果是正常人被这么丢早就在空中解体,或者加速度太大脑缺血晕过去,但路明非不一样,就算是放在炮弹的弹膛里发射都能活下来,所以芬格尔才敢这么
她回应他。
在芬格尔的视野里,谁也看不到的视野里,莹蓝色的女孩站在雨水里,亭亭玉立在他的面前,抬起素白纤细的手臂,轻轻地抚摸他低下的面颊,女孩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在冰冷的狂风暴雨里给予了他一个拥抱,
芬格尔说。
走在最前方的禁军龙侍停住了脚步,巨大的身躯驻足在半深的水洼里,似哭似笑的女人脸盯住了不远处那缓缓站起的青铜巨人,笑声渐微。
它忽然后仰发出尖叫,女人脸抽动扭曲着像是要挣扎离开那副躯体,这是进攻的前兆!
下一秒,足足三米近四米的庞然大物消失了,那是高速移动的征兆,拥有巨大身躯的同时这种怪物居然还能进行超速的行动!
青铜的巨人双手前伸,然后整个身躯猛地一震瞬间往后平移了半米,在他面前那只龙侍竟然被死死地夹住了,四只握着锋利铁刃的异形手臂一边两只被死死的夹在了腰间!
龙侍身躯上的女人脸似乎有些疑惑,它不清楚自己的进攻轨迹是怎么被看清的,这个青铜巨人就像是早就算到下它的行动轨迹一样,只是张开手,自己就冲进了对方的怀里被束缚住了。
疑惑只是一瞬,随后那张苍白的女人脸忽然一歪,张开了嘴,一道骨刺以亚音速从漆黑的喉管里伸出直刺近在咫尺的青铜巨人脑门心!
青铜巨人骤然一偏头,骨刺几乎贴着他的眼珠表面0.1厘米不到的空间飞过,消失在了黑暗的暴雨中!
这一次躲避是神乎其技的,是几乎将自身肉体的反应,神经的反射,乃至空间的计算拉到了极限,避开了这冷不丁地必杀之击!
青铜巨人双脚踮起再用力一震,他浑身的肌肉开始水一样流动,神奇地扭转了怀里开始挣扎的龙侍力量的流向,借力打力把怀中的巨物摔翻再了地面!
在龙侍还没来得及翻身起来之前,‘青铜御座,的领域膨胀到极致,两米多的巨人迅速膨胀到三米,无与伦比的力量被聚集在抱成团的双拳上重重轰了下去!超过五米高的水柱冲飞了起来,伴随着飞出的还有死侍断裂的还带着一截颈椎的头部!
雨水中,足足三米的青铜巨人踩着那庞大的尸体站直了,在他的眼中往日的懒惰和散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肃冷和刀一
样的凌厉,幽蓝色的数据流从那黄金瞳的深处倾盆而下!
——
路明非想起了掷铁饼者的那尊雕像,他自己现在就是那张被掷的铁饼。
他在打着旋地横飞,极力地控制自己张开四肢保持平衡,理想中的自己是动物世界里的飞鼠从树干高处跳下时候的模样,但骨感的现实里他就是一张长了手脚的失控铁饼,不断上下颠着颤随时准备来个自由落体。
他在空中奋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远处降落点的几个对立的影子,三个披着随风抖动黑衣的挡住了另一个人的去路…那正是楚子航!
他以一敌三,脚下火焰就像有生命一样在地面爬行着组成炼金术的雏形,手中提着燃烧的御神刀村雨,流动的炽热火环在他的背后旋转,漆黑的鳞片爬满着他***的皮肤,在额角与下颚骨的部分甚至生长出了凸出的面骨!
三度暴血!并且清晰地掌控了自己的意志!
在楚子航的前方,那三个黑衣飘摇的身影背后是峡谷的出口,也是这次旅程真正的终点,一口被铁链束缚的青铜棺椁静静地立在暴雨中,在里面装着的就是他们的目标,也是视以为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
路明非坠地,正正好落在楚子航这边的背后,砸起了一大片污水。本该摔得天昏地暗的他发现自己居然没事,自己现在这幅身体好像比他想的要坚实太多了。
他赶紧爬了起来,前面的楚子航也没有为之回头,就算背后落地的不是路明非,是敌人,他也不能回头,他的视线一刻不能离开那三个黑衣人影,只要稍有分神,战斗就会在顷刻中结束。
路明非下意识道歉,但马上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灭了自家这边的威风,把原本以逼格一敌三都不落下风的楚子航连累了。
但意外的,楚子航并没有针对他这弱气的发言做出反应,那三个黑衣人影也没有反应。
路明非望着这针锋相对的一幕不知道该做什么,这种级别的战斗根本就不是现在的他能插手的,要插手也该是这个世界原版的路明非来,但昏了头的路鸣泽把还在进开场游戏cG的他直接丢到了最终的boSS战环节!
陛下很不满意你们依旧对‘太子楚子航说,三个黑衣人影右侧的一位低喊,声线是沙哑的中年男性,低沉模糊,像是喉咙里的肉在彼此撕咬。
中间的那个黑衣人影抬起手冷漠地阻止了就要进攻的同伴。
楚子航缓慢地抓起御神刀举过自己的头顶横立,在他身后路明非也一个机灵做出了防御的姿态,在飞过来时他忘了抓住那把大到离谱的斩马刀,导致他现在是空手到场的。
不…等等?
路明非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右手,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右手里握着那把他根本没带上的暗金色大刀,刀柄的刺扎入他手心的血管抽取他的献血,宽阔刀刃上蠕动的利刃就像是怪物的牙齿狰狞。
中间的黑衣人影居然主动走开了,露出了身后那青铜的棺材,
如此空门大开,楚子航没有冲锋,反倒是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抹清冷的…悲伤。灼热的黄金瞳滚下了眼泪。
路明非不知道楚子航为什么哭,他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已经热泪盈眶了,视线望着那青铜的棺材怎么也挪不到其他的地方。
三个黑色的人影,三位尊贵的次代种退身,然后忠诚地跪地。
青铜的棺材开启了,缚龙索落在了地上,一个人从里面慢慢坐了起来。
他熔铁的眼眸在昏暗的暴雨夜中静静地看着楚子航和路明非,那熟悉又陌生的脸上雨水分流而下。
路明非淡淡地说,
路明非忽然发现自己无法掌控自己的行为了,这些话从未出现过在他的预想中,但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了。
楚子航举起刀,轻轻震击背后的火环,光晕和温度开始上升,蒸汽氤氲里,望着那个青铜棺材中站起的人说,
——
...喂,你说,如果有一天雨一直一直下,不再停止,之后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啊,那就是世界末日啦,哥哥。好人和好人拥抱着哭泣,坏人和坏人手牵着手舞蹈,他们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路明非发现自己被抽离了,一动不能动,精神与肉体分离,被动的第三人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看着那两个拥抱了命运,迈步向前的两个男人的背影。
路鸣泽侧头看向路明非,在雨中他的黄金瞳美丽地像是带着露水的鸢尾花,路明非望着那双美丽的黄金瞳问。
路鸣泽在大雨里耸了耸肩,
路明非说,他看向路鸣泽,与他四目相对,
路鸣泽笑了,笑得很开心。
他们头顶上的暴雨越下越大,直到淹没了峡谷,也淹没了那最深处,交织在一起的如有千万条
狂龙一起吼叫的怒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