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到郭家村，停在一栋气派的三层楼房前。

虽然坐落在小渔村，但这房子很洋气，仿欧式风格前后有花园，只看这房子，感觉好像来到了英国的乡下。这栋房子是郭云山设计建造，也是小海最熟悉的地方，这才是他的家，虽然大人都死了。

门上贴着法院的封条。

小海站在门前瞅了会，忽然他走到院墙一处爬上墙头。

“你干嘛？”顾芳叫起来，“小海快下来，不要进去。”

小海仿佛没听见，一瘸一拐，但动作熟练地爬上了墙，翻身跳进院子。

“你看看，你看看，他一点都不听大人的话。”顾芳不由得抱怨。

顾天云没回话，直径走过去，跟着小海也从院墙上翻过去。顾芳哭笑不得说：“大哥，你完全是纵容孩子，还说不哄他？”

小海站在院子抬头望着楼上。“看什么呢？叔叔陪你上去，没事的。”顾天云过来拉了他的手。小海突然说：“楼上有个人……是我表叔。”

“你表叔？”顾天云有些惊讶。他在楼下没看到任何人，也没听到什么声音。只见小海挣脱开他的手，到窗台前，从花盆下掏出一把钥匙，走到楼前打开房门，握紧手杖往楼上走。

顾天云立刻跟上去。楼房装修高档，简洁而有品位，房间里空荡没有任何家具，估计已经被人搬走。小海没有停留，直接往三楼走去。顾天云发现这孩子的脸色不对劲，隐含着怒气，手杖敲击地面“哒哒”作响。

三楼走廊里头的一间房子，房门大开。里面有个人在整理东西，近五十岁的样子，手不停歇地在收拾一些书籍，装进大纸箱。那人身旁已捆扎好了两个箱子，装满了书。

“表叔！”小海盯着那人说：“这些是我爸爸的书。”

那人猛吃一惊，抬头看见小海，尴尬笑说：“哦，小海啊！表叔来收拾一下，你出院了啊！”

“怎么回事？”顾天云沉声问。他看情形也明白了些。这是间书房，没了书架书桌，只剩下满地乱堆放的书。这人应该是郭云山的远亲，来趁火打劫，搬走屋里值钱的东西，不但拿走家私，包括剩下的书籍杂志都要拿了去变卖。

“哦哦……没啥……我走了。”那表亲看见顾天云身穿军装，有些害怕，说话不利索，低头溜边往外走，一溜烟跑下楼不见踪影。

小海走进房间，弯腰一本一本地收拾书，各种散乱的杂志。

顾天云帮着把书收进箱子，全部收拾完，整整有四箱书。他说：“小海你要带走？”小海应了声。“好，我们抬回去。知识是无价之宝，这趟你来了收获不小。”收拾书籍的过程中，顾天云发现，郭云山的藏书丰富，种类繁多，简直就是一座知识宝库，比高档家私值得拥有。唉，这算是郭云山唯一留给儿子的纪念物。

汽车后备箱塞满书箱子，开出郭家村，到附近的尖山脚下转进中船重工研究所的家属大院。

顾天云家里宾客众多，一派喜气洋洋。

宁灵今天满百日，按风俗请来亲戚朋友热闹吃饭。自从宁茹走后，屋里头一次有了喜庆的气氛。宁灵一双眼眸溜溜乌黑，精灵秀气，好奇看着众客人，不认生。一百天来她长胖不少，小脸蛋粉嘟嘟。她握着可爱的小拳头，手腕像白嫩嫩的莲藕。大家都忍不住抢着抱她，逗她笑，想看她脸上的酒窝。

“像她妈妈，以后也是个大美人。”顾天云的继父顾明说：“瞧她的眼睛，滴出水了，像是早晨湖水最清的时候。”顾老是县一中的语文教师，退休闲在家养花遛鸟作画，老来最喜这个女娃，整天瞧她不够。

有客人说：“老李，你家赶紧跟顾老师说好，定个娃娃亲，省得以后被人抢了。”另一人摇头说：“我家的娃土里吧唧的，高攀不上啊。”顾芳的婆婆搂紧宁灵，乐呵呵说：“我家囡囡不嫁人，舍不得。”顾芳的公公笑说：“天下哪有闺女不嫁人的？当真是个宝喽。”大家哈哈笑起来，其乐融融。

顾天云、顾芳和小海下车跨进院门。

“嗨！”一个孩子突然蹦跶出来，冲到小海面前。他脸*黑油油，眼珠黑白分明瞪着小海，大咧咧问：“你就是小海？”

小海点头，打量这个比他高个头的大孩子。真壮实，就像晒谷场上的石碾子。“我叫耿卫。”壮小子不客气地抓住他的手，“我是你哥，叫我耿哥。”

“耿哥！”小海老老实实叫了声说：“我叫郭海。”

“什么郭海，你还小，只能叫你小海。小海、小海，听起来才像我的跟班。”耿卫握住他的手，用力捏紧，想看到他疼出眼泪的样子。

小海吃痛，不停地吸嘴，但他倔强不肯出声求饶。

顾芳呵斥耿卫，“臭小子，你干嘛？快松手，你把他捏疼了。”

“知道了，妈，我逗他玩呢。”耿卫松开郭海的手，忽然张开*的臂膀，对他来了个熊抱，笑嘻嘻说：“他能忍痛哦，我喜欢，硬朗点才够格做我的跟班。我最讨厌怂蛋。”

顾天云说：“小海是你弟弟，可不是什么跟班，等过些年他长高长壮了，你不一定打得过他。”耿卫说：“大舅，我从来不欺负自家人。我只对付外面的坏蛋，开着飞机去打怪兽。”

“整天想着打仗，看来迟早是个当兵的料。”顾天云拉起小海，“走，我带你去看看妹妹。”

小海跟着顾天云进屋。激动起来，他很想知道小妹妹长成什么样子？她一定像宁阿姨……陡然间惊觉不对劲，小海收住脚步，莫名紧张起来，一种陌生的意识蓦然掠过他的脑海，从来没有过的特异感触。这种感觉虽然微弱，但足以让他惊恐不安。右眼酸楚，他感到胀鼓鼓的疼痛。

“怎么了？”顾天云见小海站着不动。

小海脸上神情古怪，右眼流露出恐惧之意。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啪”手杖跌在地上。

屋内。

“呀！囡囡咋不笑了？”婆婆怀抱宁灵，突然见女娃变了脸。原本灵动的眼眸变得有些呆滞，她像被什么鬼东西惊吓到，扭着稚嫩的脖子，好像要转头看什么。

“哇……”宁灵突然大哭起来，小手不停地摆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