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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漆黑如墨。

马车辘辘，将要停下时，车轴碾过一枚石子，车身不禁颠了一下。

车上的人因这一颠，终于醒了过来。

他还是浑浑噩噩的，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原来死去，并不是这么痛苦啊。

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有苦有甜，有欢喜，也有难过。远处似乎有光，但当他跌跌撞撞走到那光前，想要触碰时，睁开眼睛，却只见一团漆黑。

手边是两个布包么？

却又不像。

他半惊半疑着，正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车厢外，响起一声唿哨。

“嗯？”李穆然一蹙眉头，抬起了手。身上本是凉的，但这时却能感觉到温暖随着血液的流淌，逐渐散到四肢百骸。像是躺在温泉水中，很舒服。

他的眼睛也已经适应了车厢中的黑，侧目看去，身边的并不是布包，而是两个襁褓，襁褓之中正是一双儿女。

“我没有死么？”李穆然大吃一惊，正在这时，车厢外响起了两个女子的对话。

其中一个声音，是他魂牵梦萦，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他身如闪电，一下子坐起，随即冲出了车厢。

看见了，那是冬儿！

而冬儿的余光也明显扫到了他，她微微一怔，旋而转过了头来。

“穆然！”

是在做梦吗？直到紧紧抱她在怀，他还觉得自己是在梦中。好久没有做过这么快乐的梦了，就算是死，他也总算在死前见到了她。

郝贝在旁静静地看着，她的泪早就已经都流光了，这时只觉心中空荡荡的，并没有痛，也没有嫉妒。她淡淡一笑，道：“你们一家人总算团圆了。”语罢，转身便走。

“郝姐姐。”冬儿轻轻一推李穆然，道，“你留下来吧。”

李穆然也猛地反应过来，忙放开冬儿，几步赶到了郝贝面前，可看着她，却又觉如鱼鲠在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郝贝莞尔一笑，小鹿般的眼睛终于有了几分光彩：“你也留我吗？”

“我……”李穆然一阵沉默，俄而方道，“阿贝，你要去哪儿呢？”

郝贝道：“我要去草原了，不想待在这儿。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想要做一匹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狼。我会自由自在地活着，找回以前的自己。”

她顿了一顿，又问道：“你还爱着我吗？”

李穆然却依旧沉默。虽然知道郝贝做了手脚，让冬儿假死，又让自己假死，以致让全家都安安稳稳地逃出了邯郸城，但中间经历这么多事情，再要说爱，明知那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不开口，郝贝也一反常态，不再*他。

她咯咯一笑，忽地朗声道：“你别说出来。你记着，我不喜欢你了！李穆然，我不喜欢你了，一点儿都不喜欢了！是我先开口的！”

李穆然一愕，随即释然一笑，点了点头：“阿贝，祝你幸福。”

郝贝强撑着笑容，眼泪却在眼眶中打着转。她猛地转过了身去，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说道：“今晚是圆月呐。我走啦！李穆然，以后圆月的时候，你可要记得想起我！”语罢，步履轻松，向北而去。

月色之下，她的人显得越来越小，背影却越拖越长，直到在地上变成浅浅的一道痕迹。而这时，她的人已消失在了官路的尽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