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之卷_第一一七章 芳魂一缕(1 / 1)

冬水主藏 冬水主 1871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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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十来天大军就要启程,李穆然的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

因为这一次是远征,不知这一场大战要打多久,故而郝贝给李穆然备了个超大号的行囊。李穆然对着那个行囊就无语,常常笑道就是换了万俟真来背,也背不动。

他瞧着里边很多东西都没用,晚上回家后便重新收拾整理,结果无奈的是,他第二天从军营回来,那些清出来的东西又原原本本一个不落地出现在了行囊中。李穆然跟郝贝说了几句他不需要那么多衣衫被褥,更不需要什么护身符香囊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

可是郝贝正值**期,李穆然跟她说不需要这不需要那,她听得多了,便觉得李穆然是在嫌弃她。李穆然见没跟她说两句话,她就哭了出来,无奈之下,只好照单全收,暗忖反正拿行囊的自有人在,大不了走到半路再扔些不需要的累赘物出去就是了。

临出行前两日,李穆然给士兵放了假,让他们好好休息两天。如今士兵们早已登记在册,李穆然倒也不怕他们私自逃离,更何况他向来认为,还没上战场就有了逃心的兵,就算带上了战场,也起不到什么好作用。

趁着这两天休息,他也在家闭门不出,叫李顺谢绝了一切来访,只安安心心地养着精神。时值六月初八,他忽地想起这是和郝贝成亲满一年的日子。他想着成亲刚一年就要离开新婚妻子,又想着郝贝这几日始终为着孩子的事情闷闷不乐,就暗自打算在这新婚满一年的日子,好歹要哄得她高兴些。

李穆然远不如庾渊或者郝南能说会道,会哄女人开心。郝贝原本最喜欢的是武功,可是为了孩子的事情,这几日跟她提武功她就起急,李穆然仅知的哄逗郝贝的路算是彻底断了。他无奈之下,只好效仿平常夫妇,一大清早便命厨子做了郝贝最喜欢吃的饭菜,继而便去了首饰铺子,取一早定好的钗环饰物。

然而郝贝吃饭没吃几筷子,看着饰品也只是倦倦地笑了笑。就算是傻子,也瞧出她的心不在焉来,更何况李穆然是个做久了细作的人精。他暗忖再过两天就要离家远行,便想多陪着郝贝些,当晚他难得不理军务国政,早早地就进了主屋安寝,却不料郝贝竟推脱要为他收拾行囊,只叫他先去熄灯睡下。李穆然不由好笑,心忖难不成还要像一年前似的,要先睡上一觉才能当新郎。他暗暗腹诽,可这些日子委实被郝贝哭得怕了,见她面露不悦,便只好依夫人吩咐,吹熄了烛火先躺下。

郝贝是在书房为他整行囊。李穆然黑着灯等了大半个时辰,便等得倦意上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他也不知睡了有多久,只觉迷迷糊糊地,被子掀开又盖上,继而郝贝躺到了身边。李穆然自然而然便回身抱住了她,他本想解她衣服,可是手掌所及,皆是滑腻如脂的肌肤。他轻笑一声,便也自行宽衣解带,继而低头和她吻在了一起。

两人纠缠不分,郝贝抱着他,她的手划过他的后背,可那手却是若即若离的,好像在惧怕着什么。李穆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因为上过石氏的当,故而对这些事敏锐了许多。他只觉那只手手指尖上都是茧子,划得自己后背生疼。郝贝虽然练武,可她对自己的双手却呵护备至,每天练完武后,都会用羊奶泡手,就算有零星几个茧子,也是因为时常拿武器的缘故,全都集中在虎口。

“这人不是郝贝!”李穆然打了个

激灵,意乱情迷之中,整个人登时冷静了下来,忙一撑身子,挣开那女子,下了床。他手忙脚乱地披着衣服,口中厉声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在**只是哭,并不说话。李穆然穿好了中衣,便点亮了蜡烛,就手照去,只见床榻上那女子云鬓散乱,香肩微露,头却埋在被子里,不敢抬起来。

那女子的身影李穆然很熟悉,辨了一会儿后,迟疑着叫道:“芳儿?”

那女子一怔,抬起了头来,竟果真是郝贝的贴身丫鬟芳儿。李穆然长舒口气,登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暗暗摇头,庆幸发现得及时,否则木已成舟,自己也只好将错就错下去。他的火气这时已渐渐散去,见芳儿哭得梨花带雨,便耐着性子问道:“阿贝呢?”

芳儿回道:“小姐在客房。”

李穆然“嗯”了一声,穿起了外衣,随后又问道:“你的衣服呢?”

芳儿哭道:“小姐……小姐让我脱在门外的。”

李穆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温然道:“你等会儿,我把你衣服拿进来。”说话间,他就转身去开门。岂料他方走一步,芳儿竟急匆匆地从**翻了下来,从后边抱住了他,哭道:“姑爷,你可怜可怜我吧。小姐要知道我没有……没有跟你……要打死我的!”

李穆然身子一僵,暗叹了声气。郝贝什么都好,就是把奴婢不当人看的这个性子怎么也改不掉。在她眼中,这些人全都是她的私有物品,动辄打骂,全无顾忌。他低头见芳儿的手上还有两条血痕,想来又是郝贝最近心怀不畅,拿她撒气。他心中一软,将芳儿的手掰开,继而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她,柔声道:“你放心,我去和她说,没事的。我若要了你,才是害了你。”

李穆然开了门,见地上果真整整齐齐放着一叠衣服,便拾了起来,回手扔给芳儿:“穿好了你就回去休息。我只当今天什么事都没有过。”

李穆然往客房走去,他脚步停到客房门前时,见房中的烛火忽地一下灭掉了。他暗暗好笑,敲了敲门,低声笑道:“阿贝,你不开门的话,相公我就在门外站一夜了。”

客房内静静无声。李穆然索性坐在了石阶上,手轻轻敲着地面,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屋中有了响声。旋即,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郝贝满面不郁地低头看着他,问道:“你不是站着么,怎么坐下啦?”

李穆然见她不高兴,忙道:“我让芳儿走了。我跟她没什么,你别生气。”

郝贝却仍然高兴不起来,只是瞪着他,道:“是我叫她去的。她是我的贴身丫鬟,原本就是要收进房中的。如今你要上战场,我又没有孩子……就连普通士兵这几日也忙着娶亲呢,还不是为了留下……留下血脉,我都是为了你好,你难道不懂么?”

“留下血脉?”李穆然哑然失笑,天啊,临上战场,这是什么兆头。原来郝贝生气,竟是在怪他不解风情,不领她的一番好意了。李穆然摇了摇头,温然道:“我不愿意。芳儿她也是个人啊,她跟了你这么久,你有没有为她考虑过?我又不喜欢她,她跟了我,这一辈子过得都不开心。”

郝贝怒道:“奴婢只要尽心尽意地服侍主子就好了,哪里还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更何况你位高权重,年轻有为,外边不知多少大户小姐挤破了头想做你的妾室,我叫

她捡了个现成便宜,我都不介意,她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她顿了顿,瘪嘴道:“要不然,就是你心中还有冬儿呢!”

冬儿冬儿,怎么又提到她?李穆然不明白为什么说着说着又扯到冬儿身上去了,他心想自己已经答应和冬儿最后见过一次后便永不见面,郝贝还想怎样。他心知和郝贝是说不明白了,便索性不再开口。他忍了郝贝许久,成亲之后,处处让着她,可到了这时,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他站起身来,重重叹了口气,甩手走开。

李穆然连主屋也没有去,而是径直回了书房。郝贝看他重重地把书房门摔上,才知他当真是发了脾气。自从李穆然回到长安后,整整一年半的日子,她从没见他对自己红过脸,一时只觉心中一堵,靠在门廊上,捂着嘴呜呜哭了起来。

次日一早,李穆然还在书房中睡着,就听屋外传来女子的凄声惨叫。李穆然连忙出了书房,只见几个丫鬟和李顺正匆匆从主屋往书房跑来。

他问李顺究竟出了何事,李顺还算镇定的,指了指主屋,道:“芳儿……芳儿死了。”

李穆然大惊,三步并作两步往主屋跑去。刚到主屋门前,就见几个家丁已将芳儿的尸体搬了出来。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里全是不甘心;她的嘴角都是血,双手捂在胸口上,表情无比的痛苦。

家丁见他来了,便把芳儿放在了地上。李穆然俯身把芳儿抱了起来,伸手在她胸口一按,才知她是被人以重掌击碎心脏而死。他心知这多半是郝贝做的,心中一阵难受,继而便觉得怒气往头上窜。他虽然对芳儿没有男女之情,可是相处时间这么久,也早把她当做家里人,委实不愿看她如此惨死。

李穆然一闭眼睛,就想起昨晚芳儿赤身**抱着自己,说自己如果不要了她,她就会被郝贝打死。可他那时只当那是一句玩笑话,并没有当真,后来跟郝贝生闷气,更是将这句话全抛在了脑后,全没想过劝解郝贝。没想到,就因为这一时疏忽,他又害了一条人命。

他紧紧把芳儿的尸体抱在怀里,心里酸痛交加,暗暗说道:“对不起。”正在这时,他忽听耳边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这会儿知道心疼她了?晚了。”

说话的,正是郝贝。

李穆然当初跟郝贝结怨,有一多半就是因为郝贝草菅人命,罔顾生死,伤了他两个同袍兄弟的性命,虽然后来证实那俩人的确道德有亏,可是李穆然为了她随意杀人,还是心里记恨了许久。他原以为经了自己假死的事情,郝贝修身养性,原本的凶杀野蛮已经变了许多,却没想到稍一遇到不称心如意的事,她就回复了本性。李穆然想着往事,只觉心寒如水,他红着双眼狠狠地盯着郝贝,想要发作。

然而他看到郝贝一双眼睛红肿如桃,看她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想到新婚一年来,两人夫唱妇随琴瑟和鸣,又想着她在野山中孤身一人守墓受的许多苦楚,本已坚硬如铁石的心,还是一分一分地软了下来。他不想再见她,只怕看见她会忍不住发火,便放下了芳儿,起身道:“我去军中了。反正明天就要启程,我今晚就不回来了。你自己保重。”

郝贝的眼泪刷的一下便落了下来:“你这就走?”

李穆然颔首,他看她哭得难过,终究还是柔声说了一句“好好等我回来”,便转身回书房去拿行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