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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叛之事刻不容缓,上午朝中刚定下来由抚军出征,下午李穆然回到军中,便下令全员收拾行装,次日清晨就出发。
李穆然在军中忙了一整日,回到将军府时,已过了亥时。
李顺等人已帮他备好了行囊。李穆然见行囊之中有不少零碎东西是郝贝买来的,心想天色已晚,自己已经来不及和郝贝告别了。东海郡远在千里之外,又要带兵打仗,只怕要四五个月才能回来,两人三月初三的婚期,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了。
他暗忖自己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就是郝贝,总该给她个交待,便走到书房想留封书信。然而他刚踏进书房门,就听一个女孩子喊了一声“你回来啦”,继而就扑到了他怀中。
“阿贝?”李穆然惊喜交加,“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郝贝伏在他怀中,哭道:“我知道你今天忙,肯定没时间到义父家里找我的。圣上没人派了么,为什么要叫你去?”
李穆然伸手抹去她的泪水,劝道:“傻丫头,你不是之前也叫我主动请战的么?怎么了,这会儿不想让我当英雄了么?”
郝贝抽抽噎噎地说道:“荆州打仗时,大家都要去,就算你提了,也未必就当真走啊!可是现在……现在不一样了。”
李穆然笑道:“哦,原来你想让我当个只会嘴上说说的英雄啊!”
郝贝忙摇头道:“不、不是!可是你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她吸了吸鼻子,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深深瞧着李穆然,道:“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我东西都收拾好了!”
李穆然忙道:“不好,你跟我去,我会分心的。更何况我当上将军之后,朝中已有很多人对我不满,这一次我去平叛,不知多少人等着瞧笑话。如果你随军的消息传出来,被有心人说成私携女眷的话,只怕回到长安,我就要被收监了。”
“这般严重?”郝贝吸了口寒气,蹙眉道,“我以前在乌桓仲的百人队里,也没见有什么啊。”
李穆然道:“乌桓仲是你义父的亲信,更何况新兵营从上到下都是大将军的人,朝中又没有太多人关注新兵营,自然是不一样的。”他见郝贝满脸失望,又抱紧了她,笑道:“你安安稳稳留在长安,等我回来。我答应你,我一回来咱们就拜堂成亲,好么?你要是自己在长安嫌闷,季春月大会的时候就跟着郝南一起去草原上散散心。本来,你不是觉得郝南成亲,你不去帮忙,很遗憾么?正巧现在有时间了。这样到了咱们成亲的时候,他也能来庆贺,两全其美,是不是?”
郝贝被他劝得心情好了些,想着能去季春月大会上给郝南捣乱,眼里又有了神采,不觉破涕为笑:“你知道吗,我想了好多闹洞房的点子呢。哥哥这下子可要惨了!”
李穆然笑道:“别闹得太疯,他要是被你耍得狠了,以后报复起我,咱俩不是更惨?”
郝贝抿嘴一笑,轻声道:“我知道。你明天什么时候动身?我去送你。”
李穆然道:“卯时就走。你别来送了,我怕瞧着你哭,心里不好受。”
郝贝听他说话间语气深情款款,不由面红耳赤,一抹眼睛,道:“谁哭了!我才不稀罕哭呢!那我回去啦,你……”她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道:“你一定要打个大胜仗回来!”
李穆然笑道:“好啦,一定一定。”语罢,推着她走出书房:“都快到子夜了,你再不回去,我怕还没上战场,明天慕容都统先要找我算账。”
次日,抚军启程。
战事急迫,李穆然带军赶得很快。从长安到青州。一路上都是宽阔的官道,路途平顺,并无坎坷。抚军都是老兵,行军速度无庸置疑,故而不到一个月功夫,已经赶了
一半路程,过了濮阳。然而就在此时,青州、济南已经陆续被攻克,继而慕容冲所在的平阳告急。(按:此处平阳指今山东邹城,实则应为山西临汾,两地都曾名为平阳,为写作故混为一谈,见笑。)
平阳是大城。高墙深壑,坚不可摧。慕容冲早在东海公反叛初始,便召集了四方士兵前来守城,如今平阳城内,至少有二万步兵,一万弓兵。慕容冲十岁不到便在燕国任大司马,兵战已久,熟悉军法,故而叛军一时半会儿,倒攻不下平阳。
而李穆然在得知叛军围攻平阳后,不觉大喜。他倒不是希望慕容冲出事,只是如此一来,叛军就能被平阳拖住,不易流窜。叛军以骑兵为主,一旦真的逃跑起来,他倒不好追击。如今有一座大城钓住叛军胃口,慕容冲作饵,他的抚军则可做网,将叛军这条大鱼一网打尽。
抚军抵达平阳前,在聊城城下与叛军的分兵进行了第一场战事。
叛军带队的将领是尚书郎周。因为聊城是小城,叛军也没料到抚军来得如此之快,故而只派了五千余人攻打聊城。
李穆然抵达城下时,斥候回报称五千乌合之众正在聊城城下架着攻城车。而聊城守兵人更少,只怕不到一千人,而且他们弓技欠佳,守城的檑木巨石看起来也不够,形势已甚是危急。
李穆然自然不惧区区五千人马,便传令军士无需休息,直冲到聊城之下。
周没想到身后忽然杀来一只五万人的精锐,五千人登时作鸟兽散。李穆然不费吹灰之力赢来第一场胜战。依着兵法所言“十则围之”,他事先已安排人马分三路包围了周的五千人,此刻三路兵马齐头并进,周的步兵队伍纵然想逃,也逃不掉。
不到一个时辰,尚书郎周全军覆没,本人被俘。李穆然在战后命贺兰尊清点伤亡:抚军死二十三人,伤百余;叛军死八百七十九人,伤七百余,其余的则都跟着主将投降。
李穆然见叛军多半是老老实实的庄稼汉,并没有什么战力,看样子都是临时拼数来打仗的,暗暗放了心。他心知叛军之中,最厉害的莫过于苻阳的一万五千重骑兵,认真论起来,自己的抚军也只有五千重骑,还有五千轻骑,其余都是步兵。不过那支部队是苻阳的嫡系,此刻应是在平阳城下。攻城战中,重骑兵无法发挥优势。只要平阳有足够的粮食,慕容冲又不愚蠢到开城主动请战,那么一时半刻,平阳便应无恙。
而李穆然真正有所避忌的,除了苻阳那一万五的重骑外,便是王皮。王皮是王猛之子,而王猛在任丞相之前,做过秦国的大司马,立下过赫赫军功,他是个深谙军法之人,也不知他的儿子究竟学会了几成。这个人如果善于用兵的话,那么单凭一万五千重骑,也一样能把自己这五万抚军打得落花流水。
抚军平定聊城叛军后,士气高涨,一日不休,继续往平阳开拔。
一路之上,李穆然虽不敢擅自杀了周,但为了获取情报,他还是不得不对他进行了严刑拷打。他以前是做细作的,听人讲起过许多*供手段,后来他身边有李顺这个杀人的行家,自然了解的就更多了些。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自己也算半个*供的行家,只是他向来不喜欢酷刑,也不屑于用,不过如果能够撬开一个人的嘴,令自己的五万将士死伤少些,他还是很乐意用些极端手段。
不出两天,周已经被折磨得没了人形,不过令李穆然佩服的是,到了这般地步,周竟对苻阳和王皮的情况只字不吐。最痛苦的时候,他宁可咬断了一半的舌头,也不愿意回答他一个问题。李穆然竭尽全力保住了周的性命,可是事到如今,他也知从周的口中问不出自己想得到的消息,便索性放弃。
贺兰尊和仙莫问跟着李穆然一起对周严刑*问。二人
见李穆然下手狠辣,都看得心惊胆颤,只觉将军平日里温文尔雅,脾气也甚好,怎么到了这时,竟有如恶魔附体一般。忙了两天没得到结果,李穆然觉得挫败,那两人自然更不例外。贺兰尊见李穆然放弃拷打周,便提议把他放到牢笼之中,一路上让他受冻挨饿,消磨他的志气。李穆然想了想,终于还是摇头否决了贺兰尊的提议:“他能熬过这两天的酷刑,区区挨饿受冻,自然难不倒他,更何况你做得过火了,说不定还没到长安,他先死了,咱们也不好交代。这人是个有志气的,便把他关在牢笼里,好吃好喝地养着吧。”
从聊城到平阳一路坦途,抚军全速前进,不出三日,已赶到平阳城附近。
李穆然见全军上下已现疲态,特令离城五十里外安营扎寨,同时派了四队斥候出去探明平阳情势。
四队斥候傍晚轻骑出发,半夜回来,然而却只剩下三队。
李穆然心知另一队多半是遇上了苻阳的巡逻军队,恐怕已全死了,毕竟,聊城郎周兵败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苻阳耳朵中,他如果不傻,自然会在军营四周加紧防备。
只是如此一来,两军便已挑明了。苻阳的重骑兵不擅于攻城,可是拔营劫寨,却所向披靡。李穆然连夜又带着亲兵和五名都尉检查了一遍军营四周的拒马以及营外挖好的拒马坑。鲁地多丘陵,他扎营所在是在一处山坡上边,对于抵挡重骑也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在军营转了一圈后,李穆然见初春之时,山坡上处处都是枯草枯叶,担心苻阳会用火攻,便传令下去,命万俟真带着自己的部队清理干净军营周围的引火物。万俟真自己是个大力士,他平日练兵也着重兵士力量的培养,故而李穆然这五万抚军中,倒数万俟真的手下身子最健壮,如此一来,这清理打扫的力气活,自然也就非他们莫属。不过为了公平起见,平日里,万俟真属下领的粮饷,也要比其他人多两成。
从斥候的话中,李穆然得知苻阳军队此时已超过了五万人,不过除了一万五千重骑兵,五千步兵以外,其余的三万余人,都像是刚刚招来的,就连军营帐篷,也搭得歪歪斜斜。平阳城的城墙斑斑驳驳布满了巨石轰击的坑陷,大门也变得有些破烂,如同打了补丁一般,应该已经被至少打破过一次。而就在抚军大军刚到平阳之时,苻阳的部队又攻了一次城,城下此刻还留着二百余具没有人收拾的尸体,护城河冰雪初融,也飘着不少具尸首。
李穆然听了斥候的话后,手指敲着木案想了一会儿,问道:“有办法联系平阳太守么?”
那斥候摇了摇头,道:“城下围得铁桶一样,根本无法接近。今天是属下佯装死尸,才侥幸瞧到了城门形势。如果要和城中联系,必然要射箭……可是只怕箭未射出,人已被叛军抓住,到时信中消息泄露出去,反而会给敌人破城的机会。”
李穆然微微颔首:“你说得是。不过……那三万余人,当真是刚招来的么?”他是个极谨慎的人,心中总觉得王猛之子并非泛泛之辈,断然不会主动示弱。斥候口中说的什么“帐篷歪歪斜斜”,多半应该是诡计,只是王皮想利用这些假象,诱他起轻视之心。
“区区诡计……这也太小看我了。”李穆然暗自哂笑,可是如果那三万人是精兵,那么自己面对的这支部队,从战力而言,并不弱于抚军,只怕还隐隐要在抚军之上。破军之际,唯有趁苻阳再度攻城,自己才好从后方掩杀而出,与慕容冲里应外合,一举击溃敌军。
只是……攻城消息传来,自己再带大军杀去,这五十里的路程,委实远了一些。
李穆然忙了一天,不免有些疲倦,他打了个哈欠,对贺兰尊道:“明早下令,全军拔营,到距城二十里处,寻地方驻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