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路潜行之卷_第八十七章 兄弟有阋(1 / 1)

冬水主藏 冬水主 3203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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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儿和庾渊都饿过了头,吃了一碗面,便再吃不下,倒是廿八端着锅呼呼地连汤带水全喝干净了。冬儿轻吁口气,对庾渊笑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青菜面了!”

庾渊听到“最”字,神经质地问道:“比姓李的做得好?”

冬儿颔首,“嗯”了一声。

庾渊脸上立时笑开了一朵花,脱口问道:“那我以后每天都做给你吃,好么?”

冬儿再后知后觉,这时也觉出庾渊话中的意思有些不对,她忙缩了手,道:“庾公子,你别跟我说笑。”

庾渊瞧她神色便知自己造次了,他侧头见廿八还在厨房里意犹未尽地刮锅底,便笑了笑,道:“你当真了?呵呵,又骗到你了。”

冬儿见他神色如常,又想着他是随口胡说的性子,不由蹙眉道:“这种话你也拿来开玩笑,真是……”她摇了摇头,看向窗外。

庾渊心知她又在想李穆然了,便道:“明天我一早就出去。你答应我,在这儿乖乖等我回来,千万不要自己跑去严府。好不好?”

冬儿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心知他也是为了自己好,便道:“你放心,我不会自作主张跑出去。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庾渊听她话中透着关心,眼睛笑得全眯了起来,道:“我和你表哥联手,姓严的老狐狸绝对不是对手。你就等着看戏吧!”

次日,冬儿一早从侧屋起来,便见庾渊果然已不在主屋中。她的枕边放了一套女子衣物。她换上衣服,只觉浑身上下,竟无一处不合身,不禁暗暗佩服起庾渊的细心来。她见太阳已高,估摸时间已过巳时,便问廿八庾渊何时动的身。廿八在井边洗着萝卜青菜,瞧她起了,笑嘻嘻地说道:“当家的辰时不到就走了。他瞧姑娘您睡得正熟,就没让我喊。”

“辰时不到……”冬儿暗忖昨晚几人吃完了饭,已过了子时。这么算起来,庾渊才休息两个时辰不到,便出了门,他也真是劳苦命。她见廿八的手冻得又红又肿,便道:“我来洗吧。你先去休息会儿。”

廿八道:“这些粗活您不会的,还是我来!我干惯了,做得快,不费什么功夫。当家的说中午回来吃饭。他吃东西挑得很,我做得不好的话,要挨骂的!”

冬儿自忖论起厨艺,除了庾渊敢跟自己比高下以外,恐怕这世上还没人胜得过自己。她听廿八说庾渊吃东西挑得很,不觉起了几分争胜之心,便道:“没关系,我在家的时候也是做惯了的。我们两个一起来,总比你一个人辛苦要好。”

廿八终究是个小孩子,虽然庾渊临行时跟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照顾好了“佟姑娘”,但既然人家姑娘家自己都发了话,她也乐得偷懒,便笑道:“好啊。佟姐姐,那就有劳你啦!”

两人洗洗涮涮忙到了正午,廿八看着一桌子的菜,口水流了有三尺多长:“哇,佟姐姐,你好厉害!家里就几样东西,你能做这么多!”

冬儿微微一笑,拍了拍手,心想珍馐美馔做不出来,但家常菜还是不在话下,就不信庾渊吃着这些还敢挑出错来。她叫廿八拿竹罩把菜都罩上,坐在主屋门前等着庾渊回来。她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若不是靠做饭的事情拖了会儿功夫,早就想跑出去找他。离开严家至今,已有快三天了,不知李穆然如何了,她每想到此,都觉得心里像是有只猫在抓着,难受得很。

又等了一刻,她忽听廿八在院门口喊了起来:“回来啦,回来啦!”廿八跑进屋里去揭竹罩,冬儿则一下子站起来,就想往外走。然而,庾渊还没进院门,声音便已传了过来:“混账!谁让你给他银子的!你回去告诉他,我还活着!”他很生气,声音如同炸雷一般。随即,一人唯唯诺诺地应着声。那是个陌生的声音,想来也是“刺”里一员。

廿八在冬儿身后探出了头,附在她耳边,道:“哎呀呀,十一哥挨骂了。佟姐姐,当家的心情不好,咱们也要小心了。”

冬儿道:“他总骂人么?”

廿八道:“也不是啦!我跟了他七年,见他这样生气地骂过五次人,全是被那个倒霉弟弟给气的。”

“庾清……”冬儿蹙眉沉思。怎么庾渊今天刚一出去就被庾清气到了?那个纨绔公子的蛇毒好不容易解了,难道还不肯改过么?

两人说话间,庾渊已绕过了栅栏,进到院中。

冬儿迎上去就想问他李穆然的情况,可是见他脸色发青,心知他在烦恼庾清的事,自己便不好开口。庾渊瞧她满面焦急却忍耐不问,心中一软,道:“放心,没事。先吃饭吧,吃完了,我细细跟你说。”

听他说了“没事”两字,冬儿的心才落了地。她笑靥如花,道:“你辛苦了。今天我主厨的,你尝尝。”

庾渊登时转怒为喜,笑道:“是吗?我说怎么隔着几里路,就闻到香气了。”随后,他斜睨了廿八一眼,道:“丫头,学着点儿。你那手艺以后小心被夫家骂。”

廿八却不服气,道:“我又不要嫁你。嫁了别人,有你撑腰,谁敢骂我?”

庾渊不由失笑,他偷眼看向冬儿,见她满脸喜色地想着心事,也不知方才廿八的话她有没有听到。

冬儿做的菜和庾渊做的菜同是出自冬水谷的庖丁古谱,只不过庾渊根据晋人口味又进行了些许更改,实则两人做的菜味道差别并不是很大。不过,庾渊做惯了鲍参翅肚,这些家常菜,他倒反而没有冬儿做得熟练。

他吃得很香,廿八瞧他吃得止不住地笑,不知那菜的味道究竟如何,便也夹了一筷子,结果吃过之后,登时叫了起来:“佟姐姐,你做的菜,怎么和当家的做的一模一样!”

冬儿一直在想李穆然的事,这时听廿八的叫声,才猛地回过神来。她对廿八微微一笑,问道:“好吃么?”

廿八嘴里塞满了东西,梗着脖子咽下去了,才

涨红了脸道:“好吃,好吃!我说错了,比当家的做得更好吃!”她白了庾渊一眼,笑道:“总算有人把你比下去了!要是佟姐姐嫁给你,你总不会骂她了。”

庾渊连连笑道:“不会不会。”

廿八是说者无心,庾渊接的却甚是顺口。冬儿在旁听了,只觉脸上一烫,起身正色道:“我给你们做菜,你们还拿我取笑。”

廿八看着庾渊,不知道冬儿怎么忽地翻了脸。庾渊却心中一酸,放下了筷子,道:“廿八,你吃完没有?”

廿八摇了摇头。庾渊对她用了几个眼色,她却全神贯注地扒着菜,浑然不觉。庾渊拿她没办法,只得对冬儿道:“佟姑娘,方便的话,移步到你屋里,我有话和你说。”

冬儿心知他是要和自己说李穆然的事,忙起身,跟他一同去了侧屋。

一进侧屋,庾渊便道:“雅淑死了。”

“啊?”冬儿一惊,身子一晃,靠在了门上。她在山洞中听庾渊讲过之后,便已有了雅淑死了的心理准备,可是这时听了,还是觉得心里难受得很。只是这两天事情太多,她流的泪也太多,到了这时,竟已哭不出来。

庾渊扶她坐下,又道:“严公中风了,严夫人也急病了,石氏的船在江面上翻了,尸首无存。”

庾渊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让人匪夷所思,冬儿怔怔地瞧着他,只等他说李穆然的事情。庾渊看着她的样子,轻叹一声,道:“李家有事,李达回巢湖了。”

冬儿愣了会儿神,没听明白庾渊的意思。庾渊看她眼神都直了,才轻声提醒道:“他不在建康。”

冬儿彻底没了主意,呆坐着,傻傻地看着庾渊,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庾渊看她这幅神情,比瞧她哭更难受,便劝道:“往好处想,他没出事。”

冬儿怔了怔,这才缓过神来,继而一皱眉,道:“你前边说的那些,我都没听明白。严家怎么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事?”

庾渊笑道:“那我再讲一件事。咱们逃出来那个山洞,有人在挖洞口。看样子,是严府的人。”

冬儿愕然问道:“莫非是严国英发觉你没死?”

庾渊垂头叹了口气,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没听明白?你那位宝贝表哥,发威了。”

“嗯?”冬儿瞪着庾渊,等他继续讲下去。

庾渊对着她一双充满疑问的眼睛,无可奈何:“我如果没猜错,严国英夫妇已经死了,石氏也死了。因为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李穆然没办法,只能做了托词,说是什么生病,事故。”

冬儿颤声道:“你的意思是,他把他们三个都杀了?”

庾渊道:“正是。他肯定发觉你出了事,不然不会轻易动严国英。”

冬儿黯然道:“那他……他岂不是以为我死了?”

庾渊道:“是啊。不然他急匆匆地回李家干什么?一来是安排你的事,二来……我想他这一去,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的。”

冬儿问道:“为什么?”

庾渊沉声道:“严国英是秦国的老细作,地位很高。他就这么死了,李穆然一定要给苻坚一个交代。更何况我前不久给了李穆然一份线报,那些消息他也应该带回去才是。”

冬儿道:“你不是只给了他一部分么?”

庾渊道:“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啊。你死了,你以为他在建康呆得下去么?要是换了我,我这会儿也恨不得离建康越远越好,想想都够难受的。他这时心都乱了,你要他在这儿留着,什么事情也做不好。只是……他这么快就看出你出了事,又这么漂亮地把严家端了,我倒是没想到。”他仰头呼出口气,抻了个懒腰:“看来不用我出马了。”

冬儿沉吟了一会儿,道:“依你看,他是回长安了?”

庾渊道:“对。”他笑了笑,又道:“说不定是见你死了,去找郝姑娘了。”

“你别胡说。”冬儿狠狠横他一眼,“穆然不是这种人。”

庾渊被她训得笑了笑,不敢接话。冬儿静了静,脸色陡地一变:“他以为我死了,会不会做傻事?不行,我也要去长安。”

庾渊忙拉着她,道:“你才是做傻事!他昨天下午就走了,你怎么赶得上?你还是先待在我这儿,等三个月后他回来,再给他个惊喜。”他顿了顿,又道:“也许这也不是件坏事。他以为你死了,自然就知道你在他心里的位子。等他回来,看了你,说不定就愿意和你一起回谷了。”他说到最后一句,神情稍露伤感。

冬儿却没瞧出庾渊的变化来,只是道:“庾公子,那这些日子我先回去,至少让他的手下知道我没事。”

庾渊断然拒绝道:“不行!他走了,你一个人回去,我可不放心。我只信他不会害你,至于他身边那些人,哼哼,都说不准。”

冬儿愣道:“那你是要把我关在这儿?”

庾渊急道:“怎么是关着你?我是在护着你啊!”

看他急得脸红脖子粗,头顶青筋都快爆出来,冬儿才终于相信他的确是一心为了自己考虑。她心中甚是感激,道:“庾公子,你待我真的很好。我只怕一直打扰你,为你添麻烦。”

庾渊见她终于信了,登时平复了心绪,温然笑道:“不麻烦,不麻烦。我以后总能吃到你做的饭菜,那是我的福分。”

他二人在屋中说着话,忽见几个人进了院门,当头那人一进门就哭喊道:“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冬儿瞧着庾渊,道:“你弟弟来了。”

庾渊道:“你先别出去,我去跟他说完了话,再来找你。”语罢,他出了屋子,冬儿将门关好。她不愿多管闲事,可是事关庾渊庾清的兄弟纠葛,她总担心庾清还是不肯放过庾渊,便悄悄开了一道窗缝,往外看。

院中站着四个人,有

三个冬儿都认识。当头的是庾清,后边一个瘦子是老三,另一个壮汉是老十九。这三人前边站着个中等身材的青衣男子,那男子手里拿着个铜算盘,一身商贾气,想必就是廿八口中的“十一哥”。

庾清见庾渊从侧屋迈着步子直冲过来,急得往后退了两步。他见老十九挡在身后,把他的退路全拦死了,一着急,便跪了下来,哭道:“哥!你饶了我,你饶了我!镯子在这儿呢,我还没送呢!”他蛇毒方好,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可是纱布外边,还抓着个玉镯子。那玉镯子的颜色阴紫阴紫的,晃来晃去透着水光,是极上乘的料子。

庾渊站在他面前,冷笑了两声,道:“你是真以为我死了,没人管得了你了是不是!”

庾清狂摇着头,道:“我没有!我不敢!要不是他们撺掇着,打死我也不敢啊,哥!”

庾渊冷哼一声,道:“是嘛?二东家,你先起来,我可受不了你这么大的礼!我听老十一说,你二东家的谱摆得很大嘛。”他强压着气,学着庾清的声音,道:“‘我哥死了,以后玉宇阁就是我说了算,我要多少钱,你就要给我多少钱,不然我叫你全家喝西北风!’这话是不是你说的?啊?”

他说到最后,实在按捺不住火气,整个身子抖了起来。他见庾清手上还拿着那块玉,劈手夺了过来,五万两银子的玉镯子,被他随手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要是死了,爹的基业,你就这么守着!”庾渊指着庾清的鼻子,怒骂道。

庾清脸上的肉随着玉镯的粉碎抖了一下,他见庾渊暴跳如雷,忙叩起了头来,哭喊道:“哥,都是我的错,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

庾渊见他不争气的样子,只气得胃疼。他转过身去,沉声道:“拉他去柴房,关他十天!我不想见他。”语罢,抬脚就要往主屋里走。

老十九应了一声,就上来拉庾清,庾清却一把拨开他的手,哭道:“哥,你别关着我!我求你了!”

庾清着起急来,响头磕得一个接着一个。庾渊听着身后“通通”的声音响个不断,又听他不住哭求,渐渐心软下来,他站住了脚,想回头,可是想着庾清的话,庾清的所作所为,却又觉得无比心凉,比全身浸在水里的时候,还要凉。

庾清瞧他站住了,跪行两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道:“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庾渊低头看他头上磕得一片血肉模糊,只觉心中一痛,正想拉他起来,却不料庾清忽然大喊了一句:“动手!”

老三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来,反手一划,便将老十九的头斩了下来。

庾清也从怀中掏出把匕首,大吼一声,一下子捅入了庾渊的左胁之中。

庾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只觉浑身都没了力气。他喊都没喊一声,只是死死盯着庾清,继而手紧握着匕首柄,缓缓倒在了地上。廿八在后边看到了,尖叫了起来,老三一抹刀,对十一道:“杀了那丫头,钱我们平分!”

冬儿在侧屋看着,惊吓交加,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愣在门口,直到见他们还要去杀廿八,才忙冲出了屋子。她手上没兵刃,一上来就去夺老三的刀。老三没想到侧屋中还有人,一个不防,手腕已经被冬儿握住,继而虎口一痛,那刀已被她夺了过来。

冬儿侧头见庾清踏着庾渊的身子还想往外拔匕首,她来不及顾及老三,忙轻吒一声,赶到庾渊身边,一刀划断庾清两根手指,继而一脚把他踢到了一边。庾清痛号一声,缩着身子抱着手在地上打起滚来,老三怒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摆了个拳势,打向冬儿。

十一拿着铜算盘狞笑着向廿八走去,廿八吓得两腿发软,回屋拿了两把菜刀,不管不顾往十一身上扔去。十一侧头避过,看准了又用手拨了一下,那菜刀便向冬儿飞来。冬儿斗心机不行,可是论起武功来,除了老十九以外,她远胜在场众人。她一刀劈落了菜刀,继而一个纵身,已拦在廿八和十一之间。她急道:“廿八,你进屋去,把门关上!”随即,已和老三与十一打在一起。

庾渊忍着痛往边上挪着身子,尽力避免妨碍冬儿。他侧头看着老十九的头滚在地上,眼睛到死还是睁着的,眼神虽已黯淡,但充满了不甘,不由心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他暗忖这些兄弟里,老三心机最深,看来刺杀一事,多半是他给庾清出的主意。今天只有老十九和老三来了,多半老六也已不在了。而这时玉宇阁中除了十一以外,还没人知道自己活了,的确是杀人夺位的最好机会。他抬头看冬儿在不远处和老三打着,不时兼顾着十一,防着他去伤廿八。看她打得游刃有余,庾渊心知她不会出危险,略略放下了心。

冬儿虽然不会出危险,可是她却始终狠不下心来杀人。老三与她对了几下,便瞧出了她的弱点来。他对十一吼道:“这丫头不敢杀人,跟她拼了!”

他二人气势如虹,冬儿登时被打得节节败退。庾渊在边上看了,只觉着急,但又帮不上她的忙,只勉力叫道:“冬儿!你再不杀了他们,我……我就要死了!”

冬儿这时被两人已*到了绝路,她心知自己再不能手软了,可看着眼前两人,却觉手下发酸,怎么也不敢真杀人。这时,她听庾渊又大喊了一声“冬儿”。她见他实在快撑不下去,终于狠下心去,一闭眼睛,大喝一声,一招“万里同秋”用了出来。

这一招迅疾无比,也凶狠无比,是冬水谷中兵家刀法最猛烈的招式。那两人手上没有兵刃,十一的铜算盘也挡不住利刃横劈,两人惨叫数声,胳膊齐断、腿齐断、脖颈齐断。

庾渊一下子住了口,他没想到冬儿被*急了,竟用出这么霸道的武功来。暗忖李穆然的武功只怕更高,怪不得蛇公子会死在他手上,心中暗暗庆幸自己那天晚上拿着冬儿当挡箭牌,不然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