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路潜行之卷_第七十九章 纷乱一夜(1 / 1)

冬水主藏 冬水主 2815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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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一声凄然厉叫惊醒了严府上下。

李穆然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睛还没全睁开,手已摸向床边拿无名剑。

然而一摸之下,却摸了个空。

他一惊,整个人顿时再没睡意。然而他全清醒过来时,才想起睡在冬儿房中,无名剑则还留在自己房内。

他侧头去看冬儿,见自己方才这一坐起,被子拉了下来,她的左肩全都露了出来。她睡得正香,睡梦中似乎觉得有些凉,右手扶到了左肩上。

李穆然把被子给她拉好,看着她,只觉满腔都是爱意。他不知时辰,借着月光瞧向窗下的沙漏,忽地暗觉蹊跷:已经到了子夜,怎么雅淑还没有回来?

正在这时,屋外又有人叫了起来,但因为离得远,听不清楚喊的是什么。

这次冬儿也被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倚着李穆然坐了起来:“怎么了?”

李穆然听屋外嘈杂,心知必是出了大事,忙下床穿起了衣服,道:“我去看看。把机关开开,我先回去。”

是石氏的屋子出了事。

李穆然赶到时,石氏屋子前已围了一圈人。他听到严夫人吩咐下人去叫佟姑娘过来,,忙挤过人群,到了屋中,只见雅淑闭着眼睛,一脸安详地躺在地上,已没了气息。

严国英在雅淑跟前蹲着,看了看她的眼睑,又抬起她的手腕瞧了瞧,道:“一个时辰前死的。”

李穆然走到旁边,问道:“怎么死的?”

严国英摇了摇头:“查不出来。身上没伤,也不像是中了毒。”他起身,让到一旁:“你也来瞧瞧。”

李穆然单腿跪在雅淑身边,并两指在她脖子上压了压,又见她脸上手上没有尸斑,心知严国英说得多半不错。难道是无病暴毙?李穆然皱紧了眉头,暗忖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可是雅淑是个姑娘家,他也实在不方便为她验伤,正自发愁,就听身后冬儿喊道“雅淑”。

李穆然忙起了身,道:“表妹,你……你别太伤心。”他心知冬儿向来拿雅淑当妹妹一般的疼爱,这时只怕她伤心太过。冬儿看得清楚了,身子一晃,几乎昏了过去。李穆然早有防备,忙扶起了她,继而在她耳边低语道:“你瞧瞧她是受了什么伤,我瞧不出来。”

冬儿强忍悲痛,点了点头,道:“你叫他们都先出去,我一个人看就好。”

“好。”李穆然应了一声,转身对众人道,“我们先都出去吧,留她们主仆两人在这儿静一会儿。”

严国英也道:“是啊,都散了吧。这么多人待在这儿也不好。今晚的事儿都别说出去,我要是听到了,叫你们好看!”

严家人见自家老爷都发了话,便陆陆续续散了开。李穆然守在石氏屋门口候着,过了足有大半个时辰,冬儿终于出来。她双眼哭得红肿如桃,一出来,便倚入了李穆然怀中泣道:“我……我没查出来。她身上真的什么上也没有,可是……可是就这么死了。她还这么小……”说着说着,便大哭起来。

李穆然拍着她后背,劝道:“你别难过。看她面相,死得应该也不痛苦。可是……连你也没查出来……唉。”他叹了声气,暗道冬儿的医术远胜于己,她都瞧不出来,那么雅淑恐怕只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了。

雅淑死了,两人登时都没了睡意。李穆然原想和她谈婚事,可见她伤心的样子,心知这时也不便说喜事,便又想到了庾渊之事,遂道:“我们先各自回屋,半个时辰后,密道里见。我有话和你说。”

半个时辰后,冬儿应约而至。

她的容颜憔悴得很。李穆然看她这一天哭了许多次,担心她哭伤了身子,便道:“虽然不知道雅淑是怎么死的,但是,我们能猜猜杀她的是谁。”

这一句话果然把冬儿从悲伤中带了出来,她一愕,问道:“是谁?”

李穆然道:“你说严夫人带她去的,那么她就是最后一个见雅淑的人,自然嫌疑最大。可是……如果不是她杀的呢?是严家其他人,还是外边的人?”

冬儿道:“严家之外的人?谁能进来?”

李穆然道:“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说这件事。我们上午出门之后,庾渊托人给我送来了线报。”

“线报?”冬儿眼睛里发了亮,“他送的什么线报?”

李穆然瞧了冬儿的神情,微微一怔。这之前自己和她说什么消息、线报的,她向来不愿多理会,怎么今天竟一反常态起来……还是说,她下了决定之后,想着未来要帮着自己,才对这些事强装着热衷起来。李穆然心头一暖,脸上带了几分笑,可是又想到这些事情终究不是她喜欢的,便不愿她接触太多,遂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看来我的身份已经被他知道了,你的也是。这以后,我们处事要小心些。”

冬儿脸色一变,急道:“那……那怎么办?他会说出去么?”

李穆然道:“他给我送线报来,应该不是要和我们作对。我明天一早就出去,一来查查那线报对不对;二来,我想去见见庾渊。”

冬儿道:“可是,这和雅淑的死,有什么关系呢?总不会是庾渊做的。

李穆然道:“是不是他我不知道,我也没想出他杀雅淑的理由,更何况今天下午又出了那档事,我不信他有心旁顾。可是我相信,他手下人有这个本事悄无声息地进严府,又悄无声息地出去。”

冬儿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李穆然以为她在担心自己,便道:“你放心,我既然敢去见他,就有把握不让他伤到我。但你自己在家,要小心些。”他轻吻她的额头,低声喃语:“你不喜欢当细作,以后还是和严夫人她们多在一起,我出去,不会多带你。”

他原以为这话说了冬儿会高兴,却没想到她脸色微微一沉:“不。我想多帮你些。庾渊给你的线报,是不是和那边吩咐你的事有关?”

李穆然一怔,忖道莫不是冬儿真的开了窍,怎么都学会分析这些事了。不过也好,以后她能帮着自己,总比自己一人孤身奋斗要好得多。他对她不存丝毫戒心,遂笑道:“是。是朱序的事。等查好了,明天我就让他们往长安送消息。”

“哦。”冬儿点了点头,又问道,“朱序的什么事?”

李穆然道:“大将军怀疑他和晋国还有关联。”他还要说下去,却见冬儿的眼睛中已现出了红丝来,心想说了这么久的话,看样子她也不再为雅淑难过,便劝道:“太晚了,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说吧。”

冬儿点点头,道:“好。那你明天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告诉我。”语罢,她踮着脚尖在李穆然脸上轻吻一下,继而转过身子袅袅婷婷地离去了。

李穆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密道尽头,想起这一天的事情,只觉不可思议。大悲大喜之间,他所有的精神似乎都消耗殆尽。朱序、庾渊,这些事情压在心头,他只觉明天会更加疲惫,可是想到和冬儿的婚事已定,他又觉这条道路不管多难,他都有信心能够一直走下去,再没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自己。

与此同时,庾渊手下的“刺”跟随着严府的人已来到了狮子山上。那是山后的一片乱葬岗,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草席裹着的尸首。严府的人把麻袋解开,把里边的人放了出来。老十九眼神锐利,一眼就认了出来,对老三低声道:“那不是佟姑娘么?”

麻袋里装的正是冬儿。她被五花大绑着,嘴也被严严实实地堵着,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露着凄惶。那两个家丁对她道:“对不住,佟姑娘,留着你始终是个祸害。你要怨,就怨我家主人吧,做了鬼也去找他,千万别来找我们兄弟。”语罢,两人手拿铁锨,捡了块空地,挖了起来。

老十九一捅老三,道:“三哥,他们要杀了佟姑娘,我们怎么办?”

老三这时也有些没主意,总觉得不踏实,遂道:“再看看,先别出手。”

冬儿看他们铁锨动得飞快,不出一刻功夫,土坑就挖好了一半。李穆然不在身边,再没人能救自己,她害怕得几乎要哭出来。想起雅淑方才忽然对自己出手,明显是人易容假装的……她回屋后很难过,什么话都告诉了她……只怕李穆然也被人暗算。一想到此,她就更用力地挣扎了起来。

她的手脚都被牛筋混着的麻绳绑在一起,这时挣扎的用力,手腕磨破,鲜血混着汗水流出,却只让绳子勒得更紧。

那两个家丁注意到她的动静,其中一个站了出来,道:“佟姑娘,你别费劲了,捆你的绳子是老爷特制的,就是你武功通神,也挣不开。早死早托生,下辈子找个干净人家,别蹚浑水了。”

冬儿拼命摇着头,另一个家丁催道:“大哥,别管她了,早早埋好了,我们早点回去。夫人还等着回话呢!”

冬儿身边那家丁道:“好。”他方一转身,又道:“佟姑娘平时对我们不错,不如给她个痛快吧,先宰了她。”

另一家丁道:“你拿什么杀她?铁锨上沾了血,不好交代。”

那家丁道:“也是。要是有土包就好了。那小丫头不就是给压死的?就把她埋了吧,又能留全尸,又不难看,多好。”

他两人口口声声都似是在为冬儿考虑,但说的话却让冬儿越发地毛骨悚然起来。她心知再也逃不过了,不由仰天望去,暗道早知如此,不如下午答应了李穆然再说,至少到这会儿,他也还是开心的,不用那么难过。可是转念一想,又觉日后他若知道自己死了,不知该如何伤痛,想到他难过的样子,只觉肝肠寸断,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老十九这时看不下去了,对老三低声道:“当家的说过佟姑娘以前待他不错,更何况把她抓回去,还能问问她那边的情况。”

老三略一沉吟,看那边土坑已经挖好,两个严府家丁抬起冬儿扔进了坑中,终于点了点头:“好。下手利落些,别让人跑了!”

“好嘞!”老十九等得就是他这句话,忙纵身而出,大吼一声:“贼子!你们讨死来!”

“诶,愣子,你又喊!”老三要拦他已来不及,不由摇了摇头,也现身而出。

那两个严府家丁没什么武功,老十九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二人劈死于掌下。冬儿起初大喜,但立时就认出这人是玉宇阁中那武功最高强的敌手。她暗道自己是刚出狼口,又入虎穴,也

只能听天由命了。

老十九解决了那两人,回头瞧去,见老三已把冬儿从土坑中拉了出来。老十九上去就要解冬儿的束缚,却被老三“啪”的在手上打了一下:“愣子,你干什么?”

“不是带她去见当家的么?”老十九摩挲着手背,看着那一片红,有些不明所以。

老三道:“你把她放了,她还肯去么?把麻袋拿来!”

老十九笑道:“有我在,她跑不了。你怕什么?”

老三叹了口气,道:“愣子,她跑不了,却识得去的路!你拿麻袋一装,她什么都瞧不见,不是干净利落么?”

“哦!”老十九这才明白过来,又拿麻袋把冬儿套了起来。他倒自觉,不用老三再多说半个字,手一扯麻袋口,“嘿”的一声,就将麻袋抗到了肩上,笑道:“她很轻啊!”继而大步流星,翻山越岭而去。

老三又四下看了一遍,确认乱葬岗四周没有别人,便也跟在老十九身后,快步向南而去。

他方走不出片刻,乱葬岗两个草席下忽地蹿出两个黑影来,那两个影子对望一眼,一人沿着老十九的路追了下去,另一人则跑的是严府家丁前来的老路。

半个时辰后,庾渊的江边竹木屋中。

看着冬儿,庾渊反复对老三问道:“的确没人跟来?”

老三点头:“是。我看过,乱葬岗上再没别人了。”

庾渊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可是他心挂庾清的伤势,实在没心思多想。他解开冬儿身上的麻绳,道:“佟姑娘,你救我一命,我也救你一命,咱们以后谁也不欠谁了。”

冬儿这才沉下一颗心来,她揉了揉酸麻不堪的手腕脚腕,道:“多谢。庾公子,我想回去,这是什么地方?”

庾渊对老十九和身边的老六用了个眼色,又走到老三身边,才道:“佟姑娘,恐怕你这阵子只能先受些委屈,住在鄙人这儿,哪也去不了。”

冬儿心中大急,但看对方人手众多,也知自己无法硬闯,可要是斗智,她更没信心赢过庾渊。她六神无主之下,忽地眼前亮起一线希望:“我要是帮你治好庾清的伤,你能不能放了我?”

“你怎么知道?”庾渊脸色登时变了,他把冬儿一把扯入里屋。冬儿手腕有伤,被他攥得生疼,可是想到能离开,便咬紧了嘴唇忍耐。进了里屋,只见灯火辉映下,那个年轻人躺在榻上,正昏昏沉沉地睡着,他的手背肿得很高,不过原本的青紫色已经转为了红紫色,脸上也现出了红润,想必毒血已尽,只差休养。

冬儿心一沉,暗忖庾清蛇毒已解,自己已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用来换取自由的条件也没有了。庾渊把门关了,冷冷地问她:“下午的事,你知道多少?”

冬儿看他孤身一人和自己在屋中,心想如果擒他为质,外边的人定然不会阻拦;可是想到他刚救了自己一命,自己恩将仇报,又有些于心不忍。庾渊看她神情,已猜出了她的心思,便道:“你不是这种人。别为了离开,就把自己毁了。更何况你回去,严府的人也要杀了你,你根本见不到他。”

冬儿听了这句话,原本紧攥的手登时缓缓放了开。她瞧着庾渊,道:“你想问我什么?”

庾渊问道:“下午我们说话的时候,你在偷听?鲜……你那位表哥呢?他也都瞧见了?”

冬儿微微点头:“我不是有意要听的。我和表哥本来也说着话,后来看你们来了,就躲了起来。我们……什么都瞧见了。”

庾渊目光中透出几许痛苦:“下午的事,你别和外边的人说。我这些下属如果知道了,会杀了他的。”

冬儿听了他这句话,才知道他竟知道庾清原本要做的事,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

庾渊苦笑一声,道:“那地上多了一根麻绳。我要是还不知道,岂不成了傻子?”他有些说不下去,牙关一紧,眼圈也红了起来。

冬儿见了,不由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救他?”

庾渊道:“我就他一个亲兄弟,这么多年都是我们俩相依为命,我不救他救谁?他只是年幼不懂事,我救他这一次,以后总该不会了。”他顿了顿,忽地反问道:“如果今天要杀你的那两人是你表哥派的,以后你见他有危险,要不要救?”

冬儿道:“他不可能害我。”

庾渊这时已平复回来,道:“不可能?你表哥和严家是一路人,今天杀你的人就是严家的家丁,怎么不可能?”

冬儿急道:“当然不是!严家是严家,我还怕他们会害我表哥呢!”她话一出口,已觉不对,忙捂上嘴,却见庾渊眼睛中透出了几许笑意:“多谢姑娘了。我一直想不通玉宇阁那天晚上怎么会有两拨貌合神离的人来,现在全都明白了。”

“你……你不是人!”冬儿没想到他方才还真情流露,片刻后就话藏机锋,不由大怒。

庾渊笑笑:“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你在我手中,相信以后李公子和我之间的生意会频繁许多。”他正笑着,却忽听“咄”的一声响,整个竹屋跟着震了两震。继而老十九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当家的,有人杀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