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耀本是打算一路直接赶到东陵王庭,就是想要早点见到巩依依,结果巩依依跑出来接应他,自然没有拒绝秦霜颜的提议。周顺等人跟着凌天耀一路紧赶慢赶早就累散了架,只是不怎么好说罢了,知道可以休息几天哪儿会有意见,于是各自歇下不提。
巩依依跟凌天耀这重逢情浓,好几天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巩依依觉得眼下的环境不是很适合说明小金小银的事,就将凤凰和小龙托付给了红云,一门心思地陪着凌天耀。
凌天耀除了跟巩依依两个人一起之外,就是跟秦霜颜一同探讨关于皇帝的升龙卫很可能主导草原乱事的问题,只是同样碍于地点不合事宜,二人也没有深谈,于是凌天耀又抽空让几个休息饱足的文臣预先讨论了一下和谈条件的各种细节。
七八日之后,运送祁康皇帝恩赏的车马来到,整顿了一日,凌天耀就带着巩依依赶往东陵王庭。
这次一到了王庭界内,太子舒炎修便带队来迎。巩依依在草原上骑射习惯了,如今也不怎么愿意坐车,选了一匹雪白的骏马走在凌天耀身边。
远远看着那金光灿烂的仪仗,巩依依也有些花了眼,虽然她在祁康皇宫中呆过,跟着汗王狩猎过,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但是这种天苍苍野茫茫中骤然出现这么一列华美的队伍,还是让她觉得很厉害了。
“这次这么正经啊!上次来的时候就没有这样呢!”巩依依的话被凌天耀听在耳中,他在一旁笑道:“这次我是正式议和,代表的是父皇,自然不一样。”
“哦……这是签约嘛!要正经一些,我懂!”巩依依点点头,凌天耀策马前去,巩依依骑马跟着。舒炎修也是骑着马到了跟前,因为这次礼节要做足,三个人都下了马正式见礼,又跟后面的周顺等人见礼,之后才带着车队一路进了王庭。
王庭里也多的是跑出来看热闹的百姓,一行人进了王庭见了汗王,做完官方层面上的一些应有的交接,随后便是迎接的宴会。
直到宴会之后,巩依依才回到自己所在的帐篷,洗漱换了身衣服之后,她就自己去了凌天耀的帐篷。
凌天耀已经回来,也是刚刚才洗整过,看到巩依依便笑了,招呼她过来在自己腿上坐下。
“怎么?你父汗刚才还明示暗示了一番,让你要矜持一些,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凌天耀捏了捏巩依依水嫩的脸蛋,好笑地说道。
“我有啊!我又不会在这边睡,不过是有的事情要跟你说罢了!”巩依依想起刚才宴会上东陵汗王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话里话外的表示这次凌天耀不是隐藏身份来的,要注意面子上的事,巩依依就觉得有些好笑。
之前凌天耀已经说过,等这次的和谈尘埃落定就跟东陵汗王提亲,只是在那之前,两个人不得不保持一定的距离。至少如上次那样两个人一直住在一起犹如夫妻是不好的,毕竟是王庭,总要讲究一些礼制。
“嗯?你想说什么?”凌天耀忍不住又在巩依依的手上捏了捏,“是想说父皇的事吗?”
“呃……”其实巩依依想说的是关于小金小银的事,这两个家伙自从凌天耀来了之后就跟她不得亲近,听红云说它们俩还发脾气呢,今晚少不得要安抚一下。不过听到凌天耀主动提起那位祁康皇帝,巩依依就觉得推后一点也无妨了,她也的确对这位皇帝的事很是在意。
巩依依眼珠一转,点头道:“你的来信二哥给我看了,之前所住的是一般人家,怕说了什么会被人隔墙有耳听过去,所以我想说这里看守严密,倒是可以说说了。”
“嗯!其实我也早就想说,只是不合适罢了。”凌天耀知道,这个事情终究是不能就这么简单略过。
其实如果他那天也想过,这种事情就不要告诉巩依依,他自己处置就好。可是看着她夜里枕在他胳膊上的睡颜,凌天耀就觉得还是应该让她知道自己的想法。
如果巩依依只是一个普通的的侍妾,凌天耀大可不必知会她任何事情,只要自行解决。其实他这些年一直是这样做的,除了秦霜颜之外,凌天耀早就习惯了不跟任何人透露自己的心事,就算是一直跟随在身边的千玺也一样。
可是面对巩依依,凌天耀发现自己做不到把她完全排除在外,他似乎觉得什么都不应该瞒着她,他也希望她不要有事瞒着自己。
“你应该知道,我跟我父皇的关系不好。”凌天耀用这句话开场,巩依依隐约地觉得今晚的对谈大概会说得很长,她点点头,小手反握住凌天耀的大手。
凌天耀低头看看巩依依握着自己的手,继续道:“我母妃是在皇后之前就跟着父皇的,那时候她的出身不算非常显赫,只是一个武将的千金,虽然是嫡女却不是长女。按照祁康的规矩,太子在正式纳妃之前都要娶几个良媛,母妃就是父皇第一个娶进门的女人。”
凌天耀一面说一面回忆着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母亲,他忽然发现他已经想不起母妃的长相,只是记得她是个温和典雅的女子。
巩依依安静地听凌天耀道:“母妃为人善良,脾性温和,而且知书达理之外,因为是出身武将之家,对于兵法也略有研究。那时候父皇年少,和母妃可以说是一对非常相配的人儿,父皇此生也喜欢钻研兵法,跟母妃相处得极好。”
巩依依本来以为凌天耀不受宠,是因为他的母妃也不受宠,但现在听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不过这些事巩依依也只能听着。
她轻轻握了一下凌天耀,听他道:“后来父皇就娶了太子妃,同时入门的还有几个良媛之类的女子,但是就父皇一直很宠爱母妃。父皇登基后不久,母妃就生下我,黄嬷嬷说过,当时母妃的荣宠是后宫独一份,而我作为皇长子,父皇也是每天都会来探望我,并且从我这开了祁康的先河,皇子不必养在皇后膝下,而是养在自己母妃宫中。”
“啊……这的确是非常宠爱了啊!”巩依依忍不住评价道。她以前也看各种架空歪歪小说,虽然说是架空,但是小说作者也会借鉴不少历史设定,所以她也算是知道有些宫中有皇子要养在皇后膝下的规矩。
“没错,那时候人人都以为,既然已经做了差不多十年夫妻,我母妃还能如此受宠,恐怕将来会一直得到父皇青眼有加下去。然而事与愿违,母妃犯下一桩大错,从那以后便不再有什么荣宠了。”
“会是什么事?竟然这么严重……”巩依依有些惊讶,毕竟根据之前凌天耀说的情况,忽然失宠这事也太不合情理了。
“据说,是因为母妃害死了白柒妃,也就是我六皇弟的母亲。”凌天耀冷冷一笑道,“当时六皇弟才只有两三岁,他们说母妃因为白柒妃得宠,担心六皇弟将来受宠爱超过我,皇后所生五皇弟又先天有些痴愚,想要保住我的太子之位,所以痛下杀手。”
凌天耀的语气并无波动,但是巩依依却能够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微微抖动,显然这是凌天耀在强自压抑着情绪的缘故。巩依依下意识地将他握得更紧,并且感觉到凌天耀的回应。
“他们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难道你父皇就相信了这种话不成?”
看着巩依依清澈的眼睛,凌天耀觉得眼眶有些胀痛,他停了一会儿,忍下心头的苦楚,摇头道:“这些人既然这么说,自然是已经找到了罪证。母妃一开始并不承认,但是罪证放在眼前时,她终究还是承认了。之后便是父皇暗中处置了母妃……”
“暗中处置?难道是……”巩依依瞪大了双眼。
“没错,毒酒或者白绫。”凌天耀咬牙说出这几个字,“我那时候已经跟母妃分开,然而跟母妃日夜相处,我根本睡不着,于是偷偷去看母妃。不想正好看到母妃被灌下毒药……”
“阿耀……”巩依依感觉到手骨被捏得疼痛起来,她难以想象,眼前的男人曾经在幼年亲眼看到母亲死去的情形,还是中毒身亡。
“母妃七窍流血地死在我眼前,你知道吗?她看起来完全不像平时的样子,整个脸都扭曲了。”凌天耀浑身的肌肉都缩了起来,巩依依转过身,一把按住他坚硬如石的肩头。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对于他来说,恐怕是一场真实的噩梦吧!巩依依抱了很久,才感觉到凌天耀的身体逐渐软化下来。
“不说了,我们不说了好不好?”巩依依感觉到手被抬起来,凌天耀看着她被捏红的小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望她。
“嗯,已经过去很久了!一开始我一直做噩梦,后来我开始变得没有办法亲近女人,尤其是那些长得不好看的……总会让我联想起母妃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