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间,车队开入一个军用仓库。
雷中校指挥部队下车,仓库主任也不多说话,直接就招呼他们进了招待所。
陈勇带一排住在一楼,雷中校带老赵和八名军校学员住在二楼。
“你跟附近老百姓的关系怎么样?”雷中校上楼的时候问主任。
“一直很好,我们还帮他们盖了小学,官兵都去轮流义务助教。”
主任说。
“你去镇里借车,借的出来么?”雷中校问。
“可以。”
主任问,“不过镇里面有车的单位不多,装不下这么多人。”
“一台面包一台吉普,别的你不用管。
如果车出了问题,我们会照购买价格赔偿。”
雷中校说,“天亮前,你办好这个事情。
车况要好,加满油。”
“好。
车开到哪里?”“直接开进来,停在招待所门口。”
进了二楼专门为首长准备的套间,雷中校告诉老赵:“你今晚就住在这儿,不过他们俩得陪你。
——你们俩,可以轮流休息,但是不能分开。”
刘晓飞和张雷答应一声。
招待所一楼,每个房间住了三个战士。
晚上外面都是双哨,楼顶有步枪手和狙击手值班。
“乌云,我现在有点后悔,没写遗书。”
林锐趴在楼顶,拿着夜视仪在观察,嘴里念叨着。
乌云的眼睛从85狙击步枪的瞄准镜离开:“你不是说你命大,子弹打不着你吗?”“今天中午我才知道,原来子弹不长眼睛。”
林锐的语音很平静,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感慨。
“现在你说还有啥用?现在咱连个纸笔都不能带,你想写都没得写。”
乌云说着又开始扫视前方。
“我就是那么一说。”
林锐说,“当我今天打死那个司机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生命无常。
我想,我应该留下遗书。
那应该是我最真实的人生感受。”
“你打算写给谁?”“我爸爸,还有我妈妈。”
“你给你爸爸妈妈怎么还写两封?”“他们离婚好多年了。”
乌云想想:“嗯,你是该写。
不然他们会互相怪罪,没照顾好你。”
“对。”
林锐点头,“还有两封,写给谭敏,还有徐睫。”
“你这怎么也写俩啊?”乌云纳闷,“你对象不是谭敏吗?”“是谭敏。”
林锐的声音很冷静,“徐睫是我的朋友,我救了她的命,我想告诉她只有这个时候我才理解她当时的感受。”
“搞不懂你们城市兵,怎么那么多花花肠子。”
乌云摇头。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林锐说,“谭敏已经考上财经大学了,等她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那你呢,到时候还当兵?”“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我明年就考军校,等谭敏毕业的时候,我想我会是一名优秀的军官。”
林锐看着远方,“她为我打过两次胎,那时候我不懂事。
无论她还能不能怀孩子,我都要娶她。”
“我没那么多想法,我就想以后可以提干,实在不行就转个志愿兵。”
乌云低沉地说,“把我娘接到部队来,她在草原上放羊,太苦了。
为了让我当兵,她把积蓄都掏出来送礼了。
她不识字,信都是托别人写的,报喜不报忧。
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
招待所会议室,陈勇和雷中校在地图前站着。
雷中校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片刻,他抬头:“明天早上,分头走。”
陈勇点头:“好,你需要多少人?”“两个学员,三个战士。”
雷中校看着他的眼睛,“要最好的!”招待所首长套间,老赵和衣躺在**抽烟。
刘晓飞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微冲。
张雷坐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出神。
“你去睡会吧。”
刘晓飞说,“醒了过来接班。”
张雷摇头:“看这个架势,这位大师哥不是善茬子。
咱俩还是都戳在这儿吧,也好有个照应。”
老赵笑了:“小家伙,如果我想跑,再来十个你也不是对手。”
张雷掉转脸看他:“我知道,但是你首先要从我和他的尸体上走过去。”
老赵苦笑,半天:“你叫什么?”“张雷。”
张雷说。
刘晓飞想制止他已经晚了。
“没关系,”张雷说,“如果你和我打,死在我的手上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么?”老赵问。
“不想,因为你会死在我的手上。”
张雷说。
老赵哈哈大笑:“后生可畏!下辈子我还会当兵!可惜没有酒,否则我就和你们两个后生把酒当歌!”“老赵,你是个爽快人。”
张雷说,“我敬重你是条汉子。
如果有不测,我保证我一枪打死你,你不会死得痛苦。”
天色擦亮,陈勇点名:“田大牛!林锐!乌云!出列!”三人在大厅站出来。
“长枪交给班副,你们只携带短枪和匕首,去换便装。”
陈勇说。
“是!”招待所首长套房,雷中校把两套便装扔给刘晓飞和张雷:“换上吧,我替你们看着。
今天,我们和大队分头走。”
二十分钟后,军车队出发。
远处山坡上,那个男人拿着望远镜在看。
半小时后,那两辆民车也出来了。
男人在思考着,拿起对讲机:“跟军车!”方子君在房间里面坐卧不安,胸口跟揣了一个小兔子一样跳个不停而且没有规律忽快忽慢。
这种不好的预感在六年前曾经有过,当时还以为自己因为热带丛林的气压产生的身体不适。
但是在晚上,噩耗就传来了……她不敢再回想了,赶紧打开窗户深呼吸。
“方大夫,电话!”楼道里面喊。
方子君急忙跑出宿舍,拖鞋跑掉一只,她急忙回去踢上。
咣咣咣跑下楼,拿起传达室的电话,气都喘不均匀,胸部急促起伏着,过了好久她才敢说:“喂?我,我是方子君……”“姐姐!是我!”电话那边何小雨哭着说,“我找不到刘晓飞了!”“你,你去陆院找了吗?”“我现在就在陆院,他们都不告诉我刘晓飞去哪儿了!”何小雨着急地哭着说,“还有张雷,张雷也没了!”方子君的脑袋就轰的一下跟充气了的皮球一样大了。
“他们队里都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还有其余的几个学生也没了。
说是出公差,但是他们的眼神都怪怪的。”
“你找他们队长了吗?”“找了,他什么都不肯说!”“你等我,我马上过去!”方子君一把挂上电话回去穿衣服了。
这种不好的预感,她已经知道是为什么了。
作为老兵,她比何小雨更熟悉军队。
虽然她不能确定是什么事情,但是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他们肯定是执行任务去了,而这种任务是密不告人的!正是由于这种密不告人,反而预示了可能出现的危险。
侦察系的学员被抽调出来,当然不可能是什么简单任务。
她考虑不了那么许多,甚至出门以后还奢侈了一把,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奔向陆军学院。
“你先别哭。”
方子君把何小雨拉到身边,“我去找他们队长。”
“我跟你一起去!”“小雨,很多事情你去了反而不方便。”
方子君说,“你毕竟还是学员,很多事情他会跟我说,不会跟你说。”
队长不想多说话,只是说学院有规定,他们回来以前什么都不能对别人说。
“同志,请你相信我!”方子君恳切地说,“我也是个老兵,我参战过,我知道保密原则的重要性!我以我的党性和人格担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既然你了解保密原则,那么我更不需要解释什么。”
队长说。
“我有权知道,刘晓飞和张雷到底是去执行任务还是别的公差!”方子君说,“我只是想知道这点,别的我不想多打听!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我想我应该有心理准备。”
“你是他们什么人?”队长坐在办公桌边也不抬头。
方子君被问愣了——是啊,她是他们什么人啊?“我是刘晓飞的姐姐!”方子君说,“他的女朋友是我的妹妹!”“张雷呢?”方子君的嘴张开又失语。
队长奇怪地抬起头。
方子君咬牙,声音很低:“我是他的女朋友。”
队长看看她的文职干部肩章,又看看成熟的方子君,眼神很奇怪。
“你是他的女朋友?”“我是他的女朋友。”
“你怎么会是他的女朋友?”“我怎么不能是他的女朋友?”队长被问愣了。
“同志,我曾经是他哥哥的女朋友。”
方子君平静地说。
队长傻傻地看着她。
“是的,我想你知道他哥哥是烈士。”
“我知道。”
队长点头。
“现在,我是张雷的女朋友。”
方子君看着队长的眼睛,“我想,我有这个资格和权利知道,我的男朋友是不是有也可能成为烈士?”队长彻底傻眼了。
“我已经牺牲了一次爱情!”方子君的声音是从嗓子眼出来的,“现在,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可能再牺牲一次!我的两个男朋友是亲兄弟,哥哥牺牲了,我想知道弟弟是不是也有可能成为烈士?”队长张大嘴,惊了半天。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很危险?!”方子君眼中的眼泪在打转。
队长低下头,沉默。
“你不说话,就表示他是在执行危险的任务?对么?”方子君征询地问。
队长还是不说话。
“谢谢你,同志!”方子君感激地鞠躬,戴上军帽,转身要出去。
“等等!”队长喊。
方子君回头。
“我很佩服你,你很坚强。”
队长说。
方子君苦笑:“我没什么可以坚强的,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我会为你和他的关系保密的。”
队长说。
“没什么可保密的,”方子君惨淡地说,“这没什么丢人的,我们只是相爱了。
——如果他牺牲,我要以他的未婚妻的身份参加追悼会!你记得通知我!”队长肃然,起身点头。
方子君走出办公室,何小雨等在外面。
方子君拉过何小雨,严肃地说:“这是非战争行动,和平时期军队执行的秘密行动。
我们都无权知道行动内容,这是高度保密的。”
“他,他会有危险吗?”何小雨又想哭。
方子君的脸上很坚强:“他是军人。”
“子君姐……”何小雨哭出来。
“他们都是军人。”
方子君脸上的表情很肃穆,“你也是军人。
我们都是军人,我们不属于我们自己,包括我们的生命,都属于这支军队。
小雨,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忘记我们已经是军人,而军人为了国家和军队牺牲,是天职!”何小雨哭着点头。
“我现在该怎么办?”“等。”
方子君苦涩地说。
是的,等,和过去一样。
等。
作为军人的女人,只有一个字可以概括她们的命运。
那就是——等。
“同志们,现在只剩下我们六个人。”
雷中校穿了一身西服,果然像个大学教授,他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说。
“我没什么更多说的,你们都是军人。
军人就不是吃干饭的,拿出你们的手段,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保证完成任务!”五个年轻人立正,低声吼道。
雷中校点点头,看老赵:“老赵,你要不要讲两句?”老赵苦笑:“我有什么好讲的?”“你是他们的前辈,没什么对小兄弟们说的么?”雷中校淡淡一笑。
“老雷,你个狗日的老雷!”老赵指着他的鼻子骂,“你非得逼我!我上辈子欠你的?!”骂归骂,他还是站在了队列前面。
五个年轻人奇怪地看他,不知道该立正还是别的什么。
“同志们!”老赵的声音如同洪钟,果断干练。
刷——五个年轻的军人不由自主地立正。
老赵看着这些年轻的脸,嘴唇翕动着,良久才缓缓地说:“稍息!”空气仿佛凝固一样,囚徒老赵压抑着内心波动的情绪,眼睛晶晶发亮,那是因为有酝酿着的眼泪。
“仅仅在一年前,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军人。
作为一个军人,我是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无数次的出生入死,枪林弹雨血雨腥风之间和我的战友肝胆相照!旁边的雷克明这个王八蛋,我救过他他也救过我,我们的交情是拿命换来的!——我无愧我的军人生涯,我也无愧侦察兵这个光荣的称号!”老赵脸上的表情很神圣,仿佛回到那些过去的峥嵘岁月。
“但是,作为一个脱下军装的社会人,我犯罪了!我没有倒在敌人的枪口之下,却即将走上自己人的刑场!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是复杂的!我不能告诉你们我是为什么走上这条不归路,我只想说——同志们!无论你是穿着军装还是脱下军装,都别忘记你是一个兵!——我就是因为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兵,在犯罪的深渊越陷越深!现在,他们要的是我的命!而你们这些优秀的年轻战士要保护的则是我这个罪人的命,我的内心是承受着巨大煎熬的!在利益的驱动下,他们会丧心病狂!他们的势力是巨大的,他们的手段会是残忍的!看着你们即将和我一起走上这条险途,我于心不忍啊!我甚至想给我一把枪,高喊一声跟我走,我带你们杀出去——如果是在一年前,我会这样做的!但是现在,我知道不可能!”老赵说不下去了,半天:“我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兵,在你们的眼睛当中我看见了当年的自己!我后悔我脱下军装,后悔我犯罪,但是我不会后悔是你们押送我走向刑场!因为你们是军人,是我的晚辈,是我的小兄弟!请允许我用一个老兵的身份来告诉你们——一切行动听指挥,灵活机动!完了!”五个兵站在原地,不知道鼓掌还是不鼓掌。
雷中校挥手:“出发!”六个现役军人就夹着一位退役军人走出宾馆房间,脚步踩在红地毯上。
中午的时候,军车队到达这个城市的郊区他们就下车了。
陈勇带着假目标继续北上,他们则进入这个城市隐没在人群之中。
休息了两个小时以后,他们也出发了。
雷中校带来的司机开着一辆通过当地军分区借来的地方牌照大面包等在宾馆门口,车门开着。
七个人出了转门之后直接上车,林锐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右手伸在怀里摸着手枪枪柄。
面包车混在车流当中出发了。
车开出城市,在郊区上了国道。
大家都一直没说话,老赵就更没说话,只是一根一根抽烟。
“试探火力。”
老赵突然说。
雷中校一愣。
“试探火力!”老赵睁开眼睛,“目的有两个。
第一,试探对方的战斗决心和火力强度;第二,刺激对方过分谨慎的神经,等待对方出现错误判断。”
雷中校睁大眼睛。
“对方的错误,都是为我可用的。”
老赵长叹一口气,“老雷,你和我都犯错误了。”
雷中校明白过来。
“他们就在等我们和大队分开。”
车上的都是兵尖子,这种对话不可能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现在,就很难发现他们的尾巴了。”
雷中校说,“对手很专业,不是一般的专业。”
雷中校沉思着。
“我的脑袋价值起码五千万,值得他们冒这个风险。”
老赵悲凉地说,“看来,他们可能从境外请了高手。
我难逃此劫,没必要连累这些小兄弟。
老雷,给我一枪吧。”
“我的任务是把你带回北京。”
雷中校说,“至于其余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
错就错了,但是他们别想得逞!别忘了,这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领土!还轮不到他们逞强!”车在前行,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到底哪个是跟踪的。
他们都知道,一定有尾巴,这一次是真正的尾巴了。
更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张雷的心反而坦然起来,也许自己的生命早就随着哥哥而去了,现在不过是在追逐哥哥而已。
刘晓飞则在想何小雨能否接受自己牺牲的现实。
林锐想了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想,顺手从车前档玻璃那拿起烟给自己点上,随即只听见哗啦哗啦!他从怀里掏出双枪熟练上膛,他把班副的手枪也要来了。
“光脚的还怕穿鞋的?!来吧,老子等着呢!”战斗是在黄昏的时候发生的。
一辆好像是坏在国道路边的拖拉机在面包车通过之前爆炸了,烈焰成为一团向天的火球,浓烟之中枪声就起来了。
两颗7.62毫米步枪子弹穿透车窗玻璃击中司机,司机歪在方向盘上脚下没忘记踩下刹车。
林锐被安全带拉在座位上,头还是撞在门框上。
他情急之下没有解安全带,直接掏出匕首割开带子,拔出了双枪踹开车门。
又一颗7.62毫米子弹呼啸而来击中林锐右肩膀,右手的手枪脱手了。
“狙击手!”林锐借势后倒同时高喊一声,第二颗子弹击中车门他刚才站着的位置。
“烟雾弹!下车!”雷中校高喊一声,按下老赵的脑袋。
刘晓飞甩手扔出一颗烟雾弹落在车窗外,烟雾弹喷出黑色烟雾。
张雷夹着老赵,乌云开路,雷中校紧跟其后下车了。
刘晓飞拉起脑袋被撞破的田大牛,大牛清醒过来,两人踹开车窗跳出去。
一行人借着烟雾弹跑到路边树林当中的一个土洼趴下,树林当中出现了人影。
林锐咬着牙举起左手的手枪,连连开枪,打倒两个迎面冲来的枪手。
对方自动步枪响了,他急忙闪身到土坡后面。
乌云跳起来打倒第三个冲上来的枪手,尸体倒在他跟前不远,56冲锋枪脱手而出。
张雷鱼跃出去,前滚翻拿起冲锋枪哒哒哒哒就扫出一个扇面。
近似黑暗当中又穿出几声惨叫,不知道多少人中弹了,也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人。
狙击手又开枪了,打在张雷左腿上,他倒在地上高喊一声:“刘晓飞!”冲锋枪甩手扔出去,刘晓飞跳起来接上,边射击边运动到张雷身边试图拖他回来。
又一枪过来,擦着刘晓飞额头过去,擦破了皮,让他耳朵嗡嗡响。
田大牛和乌云同时冲上来拖张雷到土洼里面。
狙击步枪封锁了他们的头顶,曳光弹的弹道清晰可辩。
“必须干掉这个狙击手!”雷中校高喊,“谁去?!”“我去!”额头还在流血的田大牛高喊。
雷中校喊,“注意安全!检查武器,准备火力掩护!”大家就检查武器,刘晓飞又拿出一颗烟雾弹。
“掩护!”雷中校高喊。
大家闪身在土洼边上开始射击。
刘晓飞丢出烟雾弹。
田大牛在烟雾当中如同兔子一样弹起来冲出去了。
树林并不密集,但是讨厌的是坑坑洼洼。
田大牛低姿前进,在运动当中不断射击,准确的手枪速射让这些枪手们吃尽了苦头。
突然,田大牛被什么绊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绊索连着的照明弹就爆炸了。
一瞬间,他的身躯在照明弹的光芒下那么夺目。
“班长!”林锐和乌云几乎同时高喊。
田大牛意识到不好正要跳开用一连串滚翻摆脱困境,密集的子弹就打来了。
田大牛健壮的身躯在弹雨当中抽搐着,一轮射击过去,他倒下了。
当枪手接近他的时候,他突然又挺起上半身举起手枪。
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更密集的弹雨射了过来。
田大牛被打得在地上抖动着,手枪终于脱手了。
林锐想冲出去,被刘晓飞一下按倒了。
“班长——”林锐高喊。
“你冷静点!现在出去等于送死!”刘晓飞喊。
“现在的威胁是狙击手!”被雷中校的手枪顶着脑门趴在地上的老赵喊,“必须打掉狙击手!一个人不行,俩人交替掩护才冲得过去!”“你给我闭嘴!”林锐冲到他跟前用手枪顶住他的脑袋:“我的班长是因为你死的!我要你偿命!”“下了他的枪!”雷中校喊。
刘晓飞按住林锐,下了他的手枪:“兄弟!你必须冷静!”林锐脖子上青筋都出来了,急促呼吸着眼睛冒火。
“他说的没错。”
雷中校说,“需要两个人去!”“我去!”林锐喊道,拖着受伤的右肩就要起身。
“我去!”乌云说,“我跟他一个班的,我们熟悉彼此的战术动作!”雷中校看看林锐,点头。
刘晓飞把手枪还给他。
林锐抓住手枪,乌云正要准备起身,刘晓飞又把冲锋枪给他扔过来:“里面还有十发子弹,省着点!”“火力掩护!”雷中校高喊。
再次掩护开始,最后一颗烟雾弹扔了出去。
林锐和乌云弹起来冲入树林。
密集的枪声响起,两人的身影在枪火之间若隐若现。
“我们再坚持一小时左右,陈勇他们就能到了!”雷中校喊。
“老雷!你给我一把枪!”老赵贴着地喊。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雷中校说,“老赵,你就让我省心点吧!”老赵悲凉地长叹一声,闭上眼。
狙击手正在装填弹匣,前面不远处人影一闪。
他急忙举枪,但是人影又消失了。
他知道这不是幻觉,丢掉狙击步枪拿起身边的冲锋枪。
突然左侧出现一个人影,他急忙举枪。
还没射击,头顶枪声响起。
来不及惨叫,他头顶就开花了。
林锐从树上跳下来,又对着他身上疯狂射击,一直到打完这个手枪弹匣。
“林锐!掩护我!”乌云拿起了狙击步枪。
林锐单手拿起冲锋枪,举枪架在受伤的右臂上开始射击。
乌云借助夜视瞄准镜,在绿光当中寻找枪手,发现就果断射击。
现场的枪声逐渐平息下来。
雷中校松了一口气。
远远有警车的声音。
但是紧接着就是密集的枪声,还有爆炸声。
“他们有40火。”
老赵一直在听,“还有起码10个人,警察不是他们的对手。”
“清点弹药,准备战斗。”
雷中校说。
“我们有贵客了。”
“雷克明!”黑暗当中有人高喊。
都安静了。
“你果然是个高手,你的人素质也不错。
我认栽,这仗我打不下去了。
再打,我血本无归。”
“那就赶紧放下武器投降!”雷中校高喊。
“如果是你,你会投降吗?你是军人,我也曾经是,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战场上只有打死的,没有怕死的!”“好啊!那么我们就干到底!”“我没那么傻,这是你们的地头。
打到最后,我们都要完蛋。”
“聪明,那你还打个屁啊?赶紧滚蛋!”“没可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你把人给我,我放了你们。”
“你觉得可能吗?”雷中校高喊。
一个人影举着双手站起来:“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把人给我!但是我告诉你,距离这里二十公里,是一个中学!”“你什么意思?”“我安了炸弹。”
那人说,“你不给我人,我让一千多学生给我陪葬。”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军人?!”雷中校大怒,“是军人就出来我们刀对刀枪对枪干!”“没可能了。”
那人说,“这是最后一招,我没办法才用的。”
“我不会把人给你的!”“五分钟考虑时间。”
那人看表。
“五分钟以后我下命令,学校会爆炸。
我们这些剩下的人战斗到死!”“给我一把枪!”老赵压低声音,从牙缝挤出来。
雷中校在思考着。
“给我一把枪,我来对付他们!”老赵低声说,“里应外合,夺取最后胜利!”刘晓飞和张雷都看雷中校。
雷中校从身上摸出来一把手枪:“如果你搞鬼,我保证你死不痛快!”老赵接过手枪熟练上膛,起身要走。
“等等。”
老赵转身。
雷中校亮出手里的弹匣,刚才他拿枪的时候弹匣卸了。
“拿上吧。”
老赵一拳打在雷中校脸上:“十年战友!十年!你都不肯相信我?!”“职责所在。”
雷中校擦擦脸上的血。
老赵夺过弹匣装上再次上膛,对准雷中校。
张雷和刘晓飞同时把枪对准他的脑门。
老赵咬牙切齿:“我告诉你——我已经看透生死!我有过荣誉,有过罪恶,有过钱,也有过耻辱!我已经活够了,今天我为感情而战!你个杂碎,记住永远不要怀疑你的战友!”老赵起身,走出去了。
雷中校没有表情。
“我们怎么办?!”刘晓飞的枪口追随着老赵的背影,“他马上要走出射程了!”“林锐注意。”
雷中校拿起对讲机,“瞄准目标,如果他试图逃逸,击毙他!”“收到!”林锐回答。
老赵缓缓走过去,站在那人身前。
“老赵,我们来救你。”
那人说,“今天晚上安排你偷渡,你不要再回国了。”
“我知道,有人希望我永远不回来。”
老赵点头。
“我的客人说,如果你走了,对大家都好。”
“我知道。”
“走吧。”
老赵突然拔出手枪,一枪打在那人眉心。
旁边的枪手还没反应过来,老赵已经飞身而起一个侧踹踢在他的脖子。
他手中的电台落地了,老赵一枪打碎电台。
另外的枪手举枪,老赵后倒,手枪速度很快,准确击毙面前的几个目标。
对着狙击镜的乌云看呆了。
老赵高喊:“雷克明!滚出来吧!”雷中校站起来。
老赵背对着他,丢掉手枪,举起双手:“我任务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