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劝诫(1/3)
石虎负手于身后,眼中亦多了几分懊悔,道:“朕时常去邺宫寺,韬儿出事之前,朕亦去过。”
刘菻儿微顿,未敢言语,自太子和秦公出事已有月余,可却成了宫中禁忌,无人再敢提这二人,甚至连东宫都无人敢多提。
她不知道石虎为何会提及此,可也未有接话。
而石虎却继续道:“当时,朕去的东阁,当时大和尚神色也有些奇怪,提醒朕‘腋下有贼,自佛塔以西到此殿以东,会有流血,小心不要东行。’朕当时并不明白,以为他年迈糊涂,乱语罢了,他却又道了一句。‘眼耳鼻舌身意,六者所受,都是贼。’”
“朕当时越听越糊涂,却不想仅仅两日,便传来了韬儿遇袭的消息,更没想到的是,动手的竟是他的兄长,朕当时才明白,大和尚所指是何意,只是……为时已晚罢了。”
“既如此,王上又为何说,国师是在生你的气?”
石虎叹息摇了摇头,道:“他恼的,是朕重罚石宣,说什么,既是太子,不要使其受重祸,还说什么,若朕能隐忍愤怒施以慈爱,则国祚还能有六十余年,若定要杀他,他会变成彗星下扫邺宫。”
“朕当时本是恼意难消,他这话更是让朕怒意横生,朕偏不信,仅他一个石宣,死了,还能影响朕的江山吗?朕偏要杀他,还要以极刑杀之。”
石虎越说越激动,原本浑浊的眸中亦泛起淡淡的血丝,刘菻儿亦有几分惧意,可还是上前,纤细的手指轻抚着石虎的胸口,帮他顺着气,而后恭敬道:“王上,龙体要紧。”
石虎看着眼前的人,肥硕的手亦抓住那替自己顺气的手,道:“可是朕现在却怀疑了,朕自家的儿子,自小培养,可又如何呢?先有石邃,再是石斌,如今又是石宣和韬儿,是不是真的要如大和尚所言,大赵的气数快尽了……”
刘菻儿被紧攥的手微顿,心中亦是复杂难辨,石虎虽嗜血成性,可并不是完全蠢笨之人,更不会在她的面前说这样的话,他今日如此之言,是一时郁结难舒将心中所有愤慨尽数倒出,还是……仅仅只为试探罢了。
刘菻儿心跳亦因紧张快了几分,面色却无多大变化,道:“王上是王,是天命所选之人,即是天命,又怎会因旁人的一句话而改变?大王不要多想。”
“天命……”石虎闻言,亦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对,朕是天命所选之人,又怎会因旁人一句话而改变,还是皇后之言,深得朕心。”
“臣妾不敢。”
石虎心情似乎好了一些,随意坐下,对一旁的内侍道:“你们先退下吧!朕今夜便宿在皇后这里了。”
刘菻儿身子一顿,面色亦有些不太好,可嘴角却牵起如旧的笑意,缓步上前,可还未走几步,脚下便是一个无力,险些摔了下去。
石虎连忙起身将其搀扶住,道:“皇后无事吧?”
刘菻儿摇了摇头,淡淡道:“臣妾无
碍。”
虽是这样说,面上的神情却因疼痛有些难看了几分。
“还说无碍,小脸都煞白了。”说着,便也道:“来人。”
一旁的内侍亦恭敬上前,行礼道:“王上。”
“宣太医。”
“诺。”那内侍说完,便也躬身退了下去。
王上宣见,自无人敢耽搁,不过片刻,太医署的人便也来了两人,见到石虎和刘菻儿时亦跪在地上行礼道:“微臣参见王上,皇后娘娘。”
“行了,起来吧!皇后不适,你们且前来医治。”
那两名太医相视一望,亦道:“诺。”
因是伤及膝盖,不能在此查看,在宫婢的搀扶下,刘菻儿亦进了内殿,隔着屏风,石虎亦在外坐着。
未过多长时间,里面便也有一太医走了出来,恭敬道:“回王上,娘娘是因长时间跪地,皮外受损,且伴有淤青,好在未伤到骨头,但也需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微臣已替娘娘包扎伤药,再换上几次药,应该就无碍了。”
石虎微微蹙眉,未曾想只是跪地亦能如此。“知道了,先退下吧!”
“诺。”说完,便也行礼退了下去。
石虎缓缓站起身,走至到屏风里面,看着那坐在床榻之上,双膝已被包扎好的人,原本还有的心思却被这淡淡的药味完全冲散了。
刘菻儿见石虎前来,亦打算起身行礼,却被似乎阻止道:“你腿上有伤,暂时不必行礼了。”
“谢王上体恤。”
石虎坐在床榻边缘,道:“太医说,你腿上伤的不轻,这段时日,你就好生休息吧!”
“王上,臣妾无碍,还请王上准许臣妾明日出宫。”刘菻儿道。
石虎微微蹙眉,眼神中亦有了些许愠色。“你要出宫干嘛?”
刘菻儿微楞,亦微微垂首,浅声道:“臣妾听闻,若是祈福,心比要诚,切忌因一己之事而乱了诚心,臣妾的身子无碍,还请王上准允。”
石虎亦是一愣,那一瞬间竟有几分动容,毕竟刚刚经历了那么多,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对自己动手,又何来他人的真心?
而眼前的人,双腿受伤却还想着为自己祈福,到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他揽着眼前的人,道:“王后有心,明日,便乘坐朕的车辇前去吧!”
刘菻儿微顿,忙起身下榻,跪在地上道:“臣妾不敢。”
石虎亦俯身搀扶。“起来起来,怎么说着说着又跪下了。”
刘菻儿却并不起身,道:“王上体恤,臣妾荣幸之至,可王上车辇唯有王上尊驾方能乘坐,臣妾不敢越矩。”
“行了行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若不愿便算了,可是切不可再悄然出城了,明日,朕让人送你前去。”
刘菻儿自知不能再推脱,亦未再说什么,道:“谢王上。”
“好了,起来吧!”
而在石虎的搀扶下,刘菻儿亦站起了身,坐于床榻之上。
石虎亦道:“你先好好休息,朕便先回寝殿了
。”
“臣妾不好,有伤在身,不能侍奉王上。”
“行了行了,好生养伤,朕先回去。”石虎摆了摆手,亦道。
“臣妾恭送王上。”
石虎亦未再多言,起身走了出去,刘菻儿看着那渐渐消失在殿中的人,原本楚楚可怜的神情亦在片刻之间蒙上了一层冷意,她抬眼看了看膝盖处的伤,亦道:“来人。”
不过片刻,棋儿便也走了进来,道:“娘娘。”
“备水沐浴。”她有些厌恶的扫了一眼双手,被石虎触碰到的地方,她只觉恶心。
“可是娘娘……”棋儿还担心她腿上的伤,可对上自家娘娘的神色,亦不敢再多言什么,道:“奴婢这就去让人准备。”
皇后宫殿内,本就有沐浴所用的汤池,池中水波盈盈,艳丽的花瓣漂浮其上,而一旁,有两名宫婢站着,手中的托盘之上亦放有干净华丽的衣物。
轻解衣衫,刘菻儿一步步迈入汤池之中,膝间的伤口本已包扎,疼痛之意亦有缓解,可因热水的灼热之气与浸泡,越发疼痛了起来,不过片刻时间,那白绸之上亦多了淡淡的血迹。
她却并不在意,只任由眼前的热气将自己包裹。
“我让你做的事,你做了吗?”刘菻儿双眸浅闭,轻倚再汤池边缘。
一旁的棋儿亦跪在汤池边缘,小心的替刘菻儿淋着热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已安排人去了邺宫寺,只要王上的人前去,我们便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寺中的人,奴婢亦会想办法解决。”
“嗯。”刘菻儿淡淡轻嗯,邺宫寺毕竟是皇家寺院,佛图腾作为国师,这些年虽不说帮石虎出谋划策,可这么多年来,佛教能在赵地盛行,亦算是有石虎的庇佑,佛图澄也必当心存感念,不会做于石虎不利的事情,即便他明知石虎乃是暴君。
这个佛图澄却是不好搞定的。
这也是她刚刚为何会对石虎言明,自己是悄然前去,并未暴露身份的缘故,邺宫寺虽是皇家寺院,香火却极为旺盛,每日前去的香客不少,无人会关注其中一个女子,只要其中有一两个僧者作证便可。
“王上是何时来的?”刘菻儿亦道,临走之前,她记得让人为王上送去过药,若无意外,他此时早已应该睡下,又怎会出现在此?
棋儿道:“大概戌时,王上来时,奴婢亦有些意外,而更奇怪的是,王上见娘娘不在,只字都未询问,只是诏来了太子,询问了一下太子的功课,之后便让人传膳,再之后的事,娘娘便知晓了。”
刘菻儿缓缓睁开眼,神色亦复杂了几分,没有询问?却能如此笃定自己出了宫,看来,石虎果然对她有了疑心了,应该也让让人调查过的。
只是好在,自己出宫后的行程较为隐秘,他今日前来也只是试探并无确凿的证据,才能让自己险险糊弄了过去。
“王上那里,你此后上点儿心,还有,明日虽本宫出宫一趟。”
“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