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王妃果然爽快!来人,拿棋盘来!”武子兴大手一挥,立即有士兵端了棋盘上来,放在两人中间的那张小圆木桌上,黑子白子各摆一边。
武子兴极有绅士风度地让道:“王妃先请!”
白蓝手执黑子,也不推托,在棋盘正中落下一子。
武子兴执白子,紧跟着落子,两人落子的动作极快,不多加思索,片刻之间就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随着棋局的变幻,两人落子的动作都越来越慢,白蓝凝眉看着棋盘上错棕复杂的局面,她设了几个阵法,均被他一一破解,武子兴棋艺高超,是她在这个时代除了文轻寒和肖安之两人外,第一个遇到的能够让她凝眉的对手。
观棋识人,棋盘如战场,只有精通兵法谋略,排兵布阵之人,才能下得出这么一手好棋。
武子兴同样是越下越深思,她是他所遇到的第一个可以与他平分秋色的棋手,他虽知她是极为聪慧的女子,数年前由她主导的嘉禾关一战,虽说她兵法谋略惊人,却想不到排兵布阵,她一介女子,居然如此精通,远胜过他所遇到的任何为将者,这等大将之才,奈何是为女儿身,更遗憾的是,居然是他的对手,不过,身为武将,能够在战场上遇到一个真正棋鼓相当的对手,也视为生平一大幸事。
两人的动作慢到各隔半个时辰方落下一子,弄得两人身后四周的那些观棋之人,个个都郁闷得不行,却也没人敢出声打扰那同样脸色凝重的两方主将,四周静寂,没有人出声,只闻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城楼上虽有高高的城墙隔着,但寒冬的凛冽冷风,还是扑面而来,白蓝一边深思,一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冻得本就盈白的小脸更是白得清透。
武子兴见她冻成样,蹙眉挥手对手下道:“去拿暖炉来。”
抬眸看着对面的人儿,他轻声道:“王妃年纪轻轻,但这般懂得排兵布阵,熟读兵法,实是令我大开眼界,我从一出生便被定为兵家的继承人,从记事起便被长辈们逼着学习兵法谋略,十五岁开始领兵打仗,驰骋沙场十几年,还从没有遇到过王妃这样高明的对手。”
白蓝从棋局中抬首,一说到这些,眼前的男子便霸气外露,傲气天成,沙场十几年,他未尝一败,同时作为兵家的继承人,他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盈盈一笑,她的声音清如泉:“将军是世间难得的将才,也是白蓝所遇的唯一对手,可惜了我们站在对立面,不然的话我们也许能够成为并肩的朋友。”
闻言,武子兴深邃的目光里忽然呆愣,想到数年前与她畅谈畅饮,把酒言欢的那一场景,彼时不是对立的,那感觉是那么温暖,心底不由生出不可言谕的向往,如果不是对手,如果能够成为与她并肩的朋友,那么他的人生……
想到这里,他垂眸,暗暗苦笑,家国立场不同,他断不可能叛国,而她与夜轻枫之间,迟早也是要打到战场上去的,如果当年的齐皇室争储之时,没有揭露文轻寒不是老齐皇之子,那么,文轻寒仍是夜轻寒,早已是北齐之主,那么,他与她就不再是对手,而是君臣,同样没有与她并肩的可能。
人生何处不相逢,只叹相逢的时候,已是身不由已,心不由已。
不一会儿,有士兵拿来暖炉,白蓝抱在怀里,感觉冷冰的身体温暖许多,她低眉思索,不再多言,想着这见鬼的大冷天坐在这里下棋,实在是一种折磨,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在战场打一场,罢了,还是速战速决吧。
想到这里,她脑子里忽尔灵光一闪,忆起了一次她与安之下棋时,两人一起所创的棋阵,她顿时眉目含笑,素手轻轻落下的棋子定在某一处,顿时棋局扭转,令得武子兴也不再言语,凝重地思索着破解之法。
这一盘棋直至两个时辰之后才下完,前后足足下了四个时辰,可见棋局中厮杀之险。
城关外的寒王府一众将领早在下面等得不耐烦了,早对着城楼上叫嚷开了,只不过墨兰用内力传声过去告知他们王妃正在与武子兴下棋,众人才暂时放下心来等着,顿时双方的数十万大军遥遥相望,都在郁闷地等待着双方的主将下完那一盘旷世棋局,双方将士都在暗暗腹诽那两位老大,都什么时候了,都要开战了,还下什么棋啊,这不是存心把他们掠在一边吹冷风吗?而且这一盘棋,要不要下几个时辰这么久啊?
尽管郁闷至极,但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只要双方的主帅没有下令开战,他们就是再不满,也只能干站着,在冷风里等待着。
棋局下完,满盘不见血的厮杀终于定局,武子兴神色有些颓然,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袭来,“我输了,来人,传令下去,即刻撤兵二十万!退守皇城!”
“慢着!武将军不必撤兵,本妃不想浪费更多的时间去进攻北齐各大城池,造成更多的百姓流离和伤亡,况且,多我方二十万兵力而已,本妃并没有太放在眼里,虽然此棋局是我险胜一招,但我同样可以答应将军,此战绝对是真刀*的打拼,寒王府绝不会动用火药。”白蓝站起身,喝止那个欲转身传令的北齐副将,她放下手中的暖炉,在武子兴及所有北齐将士怔愣中,狂妄骄傲,霸气地说出这一番话后,转身往楼下走去,边走边挥手道:“今天太冷,时辰也不早了,本妃先率兵回青城,改日再正式开战吧!武将军可要做好准备了!下次见面可就是刀兵相接了。”
望着那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人儿,武子兴怔怔地呆在当地,他绝对没有想到会输给她,虽只是一招,但输了就是输了,一直棋艺无敌的他输了,战场上真正的厮杀,他是否还有赢的机率?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她赢了后,居然不让他撤兵,同时还答应他不动用火药,那么,她真的是想要以五十万兵力,抗他的七十万大军,况且,她还是攻的那一方,最不占地利的一方!她何其狂妄!却狂妄得这般理所当然,狂妄得让他这个敌人也生不出一丝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