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兹事体大(1 / 1)

这石破天惊的内幕让苏思曼半天都没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定定看了仲晔离良久,但见他面色微泛苍白,目光虽黯淡,却决然平静,未见任何说了假话的心虚。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了。

可仲晔离为何会如此清楚呢?这个问题盘桓在苏思曼脑海里,紧接着另外几个问题也浮现出来,徐娇是昭贵妃一方的人,皇甫陨为何要替她换皮,莫非,他暗中早就跟昭贵妃一党勾结上了?说不定,昭贵妃也早已洞悉了他的秘密!不然皇甫陨为何要出手?当知一旦出手,身份必然会暴露。

苏思曼额上冷汗开始密密地沁出,事情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想象,其中的利益牵扯阴谋勾结,远非寻常!任何事,但凡涉及到了皇室安危,那便是关乎社稷的大灾难!王霄珏的话也突然清晰浮现在她脑海中,他说梁少钧要一举搞垮张家,那么,梁少钧一定也知晓了张氏父女的阴谋,但凭这一条,足够张家永世不得翻身!

原来,原来……

真相是如此恐怖狰狞!苏思曼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趔趄了一步,扶着沾满灰尘的桌子方才站稳。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这看似平静浮华的大梁宫廷,背后隐藏了这么多阴暗的故事。这不仅仅关乎夺嫡争位,更是欺君罔上偷天换日!简直就是另一个版本的“狸猫换太子”!

一旦事发,后果将不堪设想,非但朝野震荡,只怕庙堂之外也会生乱,一准会闹翻了天。引起的连锁反应可能没人能控制得住!而梁少钧如今想做的,便是要将这天下捅一个天大的窟窿!如此,酿成的灾祸将不可估量,动辄伏尸百万血流千里,试想,首当其冲的,便是权倾朝野的张氏一门,以及依附他们的一干门生党羽;紧接着就该是皇甫陨充当傀儡后,与后妃所育皇室血脉不纯的子嗣,这么一算,又有无数人要遭殃;再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事会发生……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件事可能引起的严重后果,足以大创梁国,一个处理不好,便可能催生各种矛盾,届时社会动荡,皇室颜面荡然无存,国家毫无荣誉可言。兹事体大啊!

不不不,梁少钧不会想不到这些的,他不会愚蠢到这一步,他可能另有图谋,决然不会是颠覆这个国家。

他真要是那么做,真的就太愚蠢了!而他并不是个愚蠢的人,对不对,所以他不会的!苏思曼指甲死死抠着斑驳的桌子,指甲都断了也浑然不觉痛,眼神疯狂激动,闪动着恐惧癫狂,好似个疯子。她好像从来没这么怕过,真的。

“太子人呢?”她突然疾步上前,死死抓着仲晔离的手臂,颤抖着声音问。

仲晔离吃痛,微微皱眉:“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苏思曼眸中本已淡去的癫狂复又炽烈地燃烧起来:“怎么会这样?!他不在宫中?”

“那日你坠崖,他便跳下去寻你,至今不知生死。”仲晔离眼睫微动,仿佛动容。

他跳下崖寻她……苏思曼呆在那里,仿佛石化一般,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他不要命了。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原来他是在乎她的。咂摸了好久,苏思曼才稀里糊涂地明白过来。

他竟然是在乎她的……

当真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不把她惊成痴呆不肯罢休么。利用她是真,为她奋不顾身也是真,这太子真是个矛盾综合体,搞不懂啊搞不懂。苏思曼此时非常凌乱,脑子里就跟洪水肆虐后的庄园乱得一塌糊涂。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显然不是梁少钧对她是否是虚情假意或者情真意切,苦逼的,他人现在在哪儿啊,到底是死是活。如今这局面乱得,偏偏他这个太子挑这么个时机失了踪,这不是要命吗!

苏思曼勉强赶走杂念,理顺理顺乱成一团麻的思绪,仲晔离既然找到了自己,那么很明显,局面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境地,兴许还能转圜。苏思曼振了振精神,又问道:“如今局势到底如何,太子失踪前,有没有命人揭发张家的罪行?”

仲晔离拿折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膝头,狭长的桃花眼微眯,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自然,若非一切都做了妥善的谋划,他会放心跳下悬崖去寻你?他那样精于谋划胸怀城府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本性,怎可能为你抛开一切?你还是少做梦罢。”

苏思曼一张俏脸顿时红透,仲晔离这嘴欠的家伙,说话就不能留几分么,非得这么毒舌!显得她问得很愚蠢似的!好吧,其实本来就是个愚蠢的问题。可仲晔离也没必要这么快就打破她那颗正遐想联翩温暖如春的粉红少女心的幻想啊啊啊!怨念!

“既然如此,那你直接告诉我近来事态是如何发展的。”苏思曼面容正肃。

“我一早料到了他会让蠡垣去揭发此事,提前知会了梁少轩,他着人偷偷拿了蠡垣,将他关起来了。所以直到现在,这件事还未宣扬出去,否则梁国朝野势必将掀起轩然大波。”

苏思曼瞧着他,眼神开始复杂起来,眉头皱得死紧,她现在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立场了,怎么还跟梁少轩纠扯不清?到底在搞什么!

仲晔离似乎看出了她的犹疑,声线平直音色幽冷:“人生于世,靠旁人那都是虚的,唯有靠自己。有时候依附于人结成同盟,只是各有所需互利互惠而已。时移世易,曾经的对手也可能变成朋友,曾经的朋友也可能变成敌人。诚如你当日劝导之语,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利益的瓜葛牵扯。”

苏思曼哑然失笑,诚然,仲晔离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其实最是洒脱不羁,依附或者脱离某一方,全凭他意气而为,旁人勉强不来。他既不会被金钱收买,也不会为名声所累——事实上他一丁点也不在乎什么名声,他早已是臭名远扬,这又有什么,他根本就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他只做他自己,也只忠于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