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忖,他只是让人把闻人雪拖下去,又没说要了她的命,这太子妃还真是说得像模像样,每一条理由也都有理有据的。好像他要是不答应的话,就太不给她面子了。今天晚上的这份贺礼委实很隆重。
最终皇帝沉思片刻,道:“既然太子妃诚心为你二人求情,朕便不追究了,都起来吧。”
“臣妾谢圣上隆恩!”
侍卫也放开了闻人雪,闻人雪无力地瘫软在地,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她含着泪剜着殿上那抹尊贵而优雅的身影,心头在滴血。一定是她在做手脚,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了的!
这事儿闹过以后,再有舞姬上殿跳舞,大家都有种意兴阑珊的感觉。不过皇帝适应能力很强,仿佛先前只是一个玩笑,玩笑过后该吃吃该喝喝。
渐渐群臣们也就回过了神来,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次盛大的宫宴当中。宫宴进行到一半,为了能让大家放松一些,帝后便先行离场。这一走,群臣们就开始凑三凑五地八卦起来了,江氏母女坐在钦国侯的身后,接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各样的眼神,真真是颜面丢尽。以后母女俩更加别想在贵妇圈里抬起头来。
钦国侯看向闻人笑那桌,见闻人笑全程面色都十分淡定,心中不由感慨,闻人笑委实是长大了啊。今夜闻人笑这一招,明面上是皇帝受益,而他也受益匪浅。可能唯一吃亏的就是江家了。
思及此,钦国侯便冷着脸劝慰了江氏两句:“事已至此,就别哭了,让别人笑话。”
江氏心想,你倒好,站着说话不腰疼,五十万两银子她怎么好意思向江家开口。江氏不由抱怨:“笑儿也真是,就不知道少说一点么……雪儿一向能歌善舞,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今个倒好,怎么突然就摔倒了?”
江氏也回味过来了,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否则凭闻人笑和闻人雪如此不对盘,怎么可能当场推荐闻人雪跳舞呢?她分明一开始就是不安好心的!
闻人雪哭肿了双眼,恨恨道:“雪儿是因为突然踩到了地上的东西才会摔倒的!就是她,是她往地上扔了什么!”
“住口,”钦国侯怒道,“自己技不如人丢人现眼就罢了,还要怪在别人的身上。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再满口胡言,当心你小命不保!”
闻人雪不甘道:“我知道,爹一向疼姐姐一些,就算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爹也只会帮着姐姐。”
要不是这里是皇宫,只怕钦国侯就要为闻人雪的无礼顶撞而当场赏她一巴掌了。幸而江氏及时道:“好了,都别说了。江家本也是支持侯爷的,今晚的事只不过是弄巧成拙而已。”
闻人笑席上吃的都是谢郁夹的菜,谢郁夹什么她便吃什么。
她终于放下了筷子,谢郁看了看她碟子里的一块精致的肉,问:“不喜欢?”
闻人笑看了看他,道:“是不是我不停下来,你就会一直夹?
”谢郁沉默,她便又道,“我已经吃撑了,你自己吃吧,不用只顾着我。”
桌子底下,谢郁的手伸过来,冷不防握住了闻人笑的手。闻人笑心间一动,缩了缩,却被他握得更紧。两人一个进一个退,两只手在桌子底下就快打了起来,导致桌面也轻轻地颤动。桌面的酒水茶渍轻微地洒出来了一些。
殿上其他桌席觥筹交错,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终究,闻人笑还是略输一筹,手被谢郁扣得死死的,两人十指交握,紧得仿佛能感受到手指间的血液跳动。闻人笑的手指微凉,谢郁的却十分温暖,那温度传到她的手心里,仿佛能顺着她的手臂传递到心口。闻人笑心口发热,看见谢郁面上一派若无其事,正拿着筷子将闻人笑碟子里不吃的食物夹起来送进自己口里,东西慢条斯理。
闻人笑冷笑道:“你以为你耍无赖就可以了?”
谢郁浅皱了一下眉头道:“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别扭?我以为我们达成了某种协议,以后可以好好相处。”
闻人笑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时,那些别国使臣们也没注意到夫妻之间的气氛有点诡异,纷纷上前来敬酒。这酒谢郁要是不喝,倒显得他有点小家子气。于是他大方应承。
对方是特地来敬酒,几句话就把太子太子妃绑在了一起,分明是要把太子妃也拉入到酒局当中来。
闻人笑的酒量不好,但她也知道,这种应酬就算自己不行也得硬着头皮上。她侧头但见谢郁仰头便将一杯酒一干而尽,那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很是爽快。可轮到闻人笑喝时,冷不防谢郁就伸手过来夺了她的酒杯,神色淡淡道:“本宫的太子妃不胜酒力,本宫代饮。”
使臣们见状,纷纷赞太子好酒力。就连宴会开始之前,对太子太子妃冷言嘲讽的使臣也轮番敬酒,闻人笑岂会看不出来,他们是故意想要灌醉谢郁。
闻人笑看着谢郁一杯杯地喝酒,也不知怎的一肚子火气,冷不防道:“诸位远道而来,莫不是仅仅为了灌醉我朝太子吧?差不多了就适可而止吧,诸位挡着本宫欣赏殿上好舞了。”
闻人笑的话虽然极不客气,可是让人找不到反驳的话。使臣们虽然被驳了面子也不好多说什么,谁让自个在别人的地盘上呢。是以,在闻人笑冰冷的眼神下,使臣们都散了。
大臣们都看在眼里,内心很是复杂。国与国的邦交,何时轮到一个女人来插嘴了?可好像她维护的是太子,并没有错,还能给来使摆脸色看,委实很有勇气。要是国家邦交,没有虚与委蛇的那一套,该直接就直接,多好。
使臣们走后,谢郁一时喝了不少的酒,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但是他看起来心情却不错,低低若有若无地笑。闻人笑就更加的火大,道:“笑什么笑,你不知道拒绝吗?那些个杂碎,也配和你喝酒?”
谢郁声音淡哑而轻佻:“阿笑,你心疼了?”
闻人笑愣了愣,道:“我看你是喝醉了。”
他好像很高兴,第一次这么高兴地参加宴会,就因为闻人笑即使心中对他有怨也还是会袒护他。因此他做了一回亲民的太子殿下,主动与大臣们寒暄。大臣们受宠若惊,这月亮打西边出来了?
殿上丝竹靡靡,闻人笑渐渐觉得有些头晕脑胀,便起身。谢郁反射性地捉住她的手。她挣了挣道:“我只是出去透透气。”
谢郁从她眼里看不出丝毫说谎的痕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她便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低调地离开了大殿。
只是她自以为低调,可自始至终就有两双眼睛紧紧地锁着她的一举一动。
殿外月明星稀,露天霜寒。外面的冷清与里面的热闹截然不同,清寒的风拂来,却让闻人笑感到越发的清醒。
里面着实太吵,她出来静一静,脑仁也跟着轻松了许多。只是原本打算在花园里随便走走,却没想到身后跟了两条尾巴?
闻人笑勾起朱红的唇,笑了一笑,在一段廊下墙边停了下来,回头看去。
果不其然,江氏母女正朝闻人笑走来,脸上的表情像是恶鬼索命一般。
还没走近,闻人雪就率先尖声质问:“是不是你!你往殿上撒了什么,害得我摔倒!”
要不是江氏拦着,只怕闻人雪就要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和闻人笑撕起来了。闻人雪不长记性,但江氏却是记得的,眼前的闻人笑不是那么好对付,又不是没在她手上吃过亏。今晚又是这样的场合,闻人雪再闹下去,再次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闻人笑微微笑道:“我撒了什么?”
“是你!一定是你!”闻人雪失控地一把推开江氏就扑过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得我一无所有!闻人笑,我与你势不两立!”她扬手就打向闻人笑。
江氏惊道:“雪儿!”今晚本就已经够乱的了。江氏六神无主,若是闻人笑狠心一点,任闻人雪打了她,那么闻人雪敢对太子妃动手,罪名坐实,那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得不偿失。
闻人笑眯了眯眼,她可不会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对付闻人雪,那不是她的作风。就在闻人雪的手打来之际,闻人笑冷不防抬手,啪地往闻人雪的手臂内侧用力一拍,使得闻人雪的手非但没能打在闻人笑的脸上,反而被闻人笑借力摔在了坚硬的墙上。闻人雪看起来柔弱无骨,打闻人笑时发了狠,因而摔在墙上时同样被摔得狠,当即柔嫩的皮肤就蹭破了皮。
闻人雪低呼两声,眼泪掉了下来。江氏恶道:“闻人笑,她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把她逼到什么地步?你难道想要逼死她吗!”
闻人笑含笑地看着闻人雪,淡淡一字一顿道:“想死?还没那么容易。活着的人远比死去了要痛苦,你说是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