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的是什么?难道太子妃以为他会看不见?不,看她淡然的面色,皇帝感觉她知道自己看得见她的一切小动作,可她还是这么坚持着做了。
皇后刚要发话,被皇帝握了握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再看看颤颤发抖的江氏,皇帝似乎明白了什么。对闻人笑这位太子妃越发地感觉到有意思。莫不是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实际上真正要送的贺礼,不是殿上那幅画?
这次皇帝是真的期待了起来。
闻人笑端起手边的紫金酒杯,酒杯里是一杯清酿,她正要喝时,谢郁却气定神闲地把酒杯从她手里拿走了,然后捻了旁边的青玉茶盏,把清茶递给她。
闻人笑默了默,还是接了过来,闲闲地品尝。夫妻俩跟没事似的,仿佛殿上所发生的一切都跟他俩没有关系。
皇帝见闻人雪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她那柔嫩的双手怎抵得过金丝楠木的坚硬,被画框给蹭破了皮,一边疼得抽气一边颤抖着跪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上一句话,眼泪就先如梨花落雨般簌簌掉落下来。
皇帝一手拍在桌案上,所有人都有理由相信他是龙颜大怒,只听桌案啪地一声响,皇帝喝道:“你大胆!”
顿时又是满殿惊惶,官员们纷纷跪地而呼:“皇上息怒!”
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无非是毁坏了皇帝最喜爱的贺礼,后果也可轻可重;可要是往大了说,毁坏大祁疆域版图,藐视大祁国威,闻人雪和她全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闻人雪说话也不利索,声音里夹杂着哭腔,面色惨白地嗫喏:“臣女……臣女……”
此时钦国侯和江氏亦起身离席,纷纷在殿上跪了下来。钦国侯道:“老臣庶女不教化,自知有罪,惊扰皇上圣驾,毁坏太子敬献给皇上的寿礼,是老臣教女无方,请皇上降罪!”
江氏凄凄惨惨磕头道:“皇上饶命啊!雪儿她不是故意的!求皇上开恩!”
本来钦国侯一席话说得沉稳得体,虽然皇帝很喜欢这幅图,但也不至于为了一幅图而为难钦国侯,毕竟钦国侯不日就是远赴边疆为大祁镇守边界。可江氏这妇人一求情,皇帝就是没火也要生出点火来了。
这时皇后怒道:“放肆!是闻人雪舞艺不精,毁坏了太子太子妃精心准备的贺礼,皇上尚未追究,你还有颜面求情?”
江氏连连磕头道:“臣妾有罪!臣妾有罪!雪儿犯下的过错臣妾愿一力承担!”
皇后听后也不由更加生怒。这江氏护女心切,丝毫没有听懂皇后话里的意思。况且,一人做事一人当,让母代女受过,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闻人雪用最短的时间使自己平静下来,她侧头含泪瞪着闻人笑,眼里恨意昭著。是她,一定是她!要不是她动了手脚,自己怎会跌倒!
闻人雪几乎就要忍不住对闻人笑脱口而出,让她站出来解释。
可
用不着闻人雪说,闻人笑也施施然站了起来,走到中间,撩了撩裙摆在钦国侯身边跪下。
皇帝一愣,道:“太子妃这是何意?”
闻人笑不卑不亢道:“回父皇,此事也有儿臣的责任,是儿臣过于夸大了庶妹闻人雪的本事。儿臣也是闻人家的人,理应受罚。”
皇帝道:“朕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牵涉一个无辜的人,这贺礼是太子太子妃送与朕,而今被毁坏,也毁坏了太子和太子妃的一份心意和苦劳。你也是受害者其一,朕不会怪罪你。”说着沉了沉龙颜,看向江氏母女,又道,“今日这寿辰真是过得扫兴之至。既然事情是由闻人雪一人引起,便由她一人承担!来人,将此女拖下去!”
江氏一听,可不得了,哭着喊着求饶,全无半分形象和矜持,抱着闻人雪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泣道:“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小女真的不是故意的!臣妾愿意代为受罚!”
闻人雪惊恐害怕极了,一个劲地往江氏怀里钻。皇帝又是一拍案,怒道:“此妇再蛮不讲理,便一并拖下去,以同罪论处!”
江氏拉着钦国侯的衣角,求道:“侯爷!侯爷你说句话啊!你求求皇上吧!”
当时钦国侯觉得闻人家的脸都被母女俩给丢尽了。他道:“皇上降罪,老臣绝无怨言。”
皇帝十分强硬道:“朕倒要看看今日谁敢求情,再求情者,全部同罪!”
两个盔甲侍卫上前来,活生生地把闻人雪给拖下去,她哪里还顾及得了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的颜面,生死面前那些所谓的光鲜亮丽不过都是浮云。闻人雪大哭大喊,肝肠寸断,和之前相比,简直大相径庭。就连在场的人也忍不住怀疑,刚刚那支舞当真是眼前这个发疯般的女人跳的吗?
眼看着闻人雪就要被拖出大殿门口了,闻人笑朗声求道:“父皇,庶妹年幼无知,莽撞冒失,实乃无心之失,还请父皇开恩!”
谢郁坐在位上,不为所动。他手肘撑于膝盖上,微微往前倾斜着身体,手上捻着一只酒杯。在外人看来,今日是闻人家的人犯了错,还没到要他出面求情的地步。况且又是皇上寿辰,已经非常扫兴了。太子万不会为了一个外人来拂了皇上的逆鳞,那闻人雪又不是绝代佳人,太子妃当前,他又为什么要求情?也得看看闻人雪值不值得。
若要当真问值不值得,众人心中不由鄙夷,要太子殿下真的站了出来,那才是见了鬼了。
皇帝眯着眼睛,沉沉地盯着闻人笑,幽幽道:“太子妃,连你也要跟朕过不去是吗?朕说了今日不会赐你们牵连之罪,你莫不是要朕反悔?”
闻人笑不紧不慢道:“还请皇上听儿臣一言。”
皇帝顿了顿,开口道:“朕就听你一言。”
闻人笑道:“儿臣有三个理由,父皇不宜大动干戈。其一,今日乃父皇寿辰,是个吉日,父皇大赦
天下、普天同庆,实在不宜有血煞之事发生;其二,儿臣听说钦国侯在父皇寿宴结束以后不日便会启程亲赴边境之地,保卫大祁疆域,庶妹闻人雪虽是庶出,但也是钦国侯的家眷骨肉,钦国侯就是戍边也不会安心;其三,这幅图虽是太子殿下准备的贺礼,而今被弄碎了,也有‘岁岁平安’之寓意,希望父皇能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顿了顿,又道,“况且在宴会开始前,儿臣在殿外遇到二夫人。听二夫人说,钦国侯即将离家,边疆五十万将士粮草是一笔不菲的开销,二夫人感念这些年来隆恩浩荡和钦国侯的奔波辛劳,便打算由江家拨五十万两纹银以做边疆将士们的粮草费用。二夫人本来也是想等闻人雪跳完那支舞以后提出来的,也权作是献给皇上的一份贺礼。”说罢,她扭头看向一愣一愣哭花了妆容的江氏,不咸不淡地问,“二夫人,本宫说的是这样吗?”
闻人笑一番话,不仅说给皇帝和群臣们听的,也是说给在场的别国使臣们听的。五十万两纹银戍边,那么大祁的边疆军队毫无疑问将如虎添翼、更加强悍。叫那些心中有点小九九的别国趁早打消念头的好,人家有军队有粮草,谁还敢侵犯?
如果,江氏在这个档口拒绝了,不仅是不给皇帝面子,也是当着使臣们的面自己打自己的巴掌。那她和闻人雪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江氏看着闻人笑的眼神,从短暂的疯癫之中回过神,感觉头皮阵阵发麻,不寒而栗。闻人笑那眼神的意味很明显,到底是心疼五十万两银子还是要闻人雪和她自个的命,看着办吧。
江家是天下第一大富家,闻人笑可不认为江氏这个外嫁的女儿能做得了这么大的主。可她只要当场一应承下来,江家就是不想掏腰包也得掏。
五十万两纹银,可真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皇家来讲,国库没有不空虚的时候,皇帝怎能不动心。
钦国侯也没想到,闻人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连满殿朝臣,亦是感到无比震惊。但凡是个精明点的人,都晓得闻人笑这看起来是在帮母女求情,实则是在帮天家捞银子啊。可最终受益的人是谁呢?还不是钦国侯!
这可是一箭三雕。既搞了江氏和她娘家,又帮了自己的老爹,还给婆家省下一大笔不菲的费用。
但还做激烈思想斗争的就是江氏无疑了。可结果显而易见不是,她和她的女儿都还没活得够本呢!
江氏恨闻人笑恨得牙痒痒,可是她也没有办法,生死攸关她还是看得明白的,不得不应下道:“对、对,臣妾是对太子妃提到过这件事,江、江家本就是想拿出五十万两,给、给皇上贺寿的,也是给钦国侯践行……”她自己说得都打颤,仿佛是自己拿着刀往自己身上割肉一样,痛得紧。
闻人笑又道:“这幅版图坏了儿臣会和太子殿下再补上一份,看在江家一片心意的份上,儿臣恳请父皇开恩,饶恕庶妹闻人雪一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