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香依然飘散在空气里。
那些少女却已经无法笑,她们被一块白布从头盖到脚,摆在院子里。
林子晗也没笑,他站在桂花树下,一只手撑在树干上,垂下的乌黑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身边站着一个黑袍男人,五官如刀刻一般凌厉,透出冷酷之气,他凝视着着林子晗的眼神柔和得如冰雪初融。
珠儿在一旁小声道:“那位便是大少爷,姑娘不要得罪他。”
夏蓝盯着那男人,“嗯,我明白。”
大少爷忽然转头看了夏蓝一眼,她立刻感觉像是被某种阴冷可怕的怪物捉住。
这种感觉随着大少爷的走近更加明显。
大少爷虽然冷酷,却还很有礼,“阿紫姑娘,在下林肖,想必你已见过在下的弟弟,是么?”
夏蓝道:“嗯,二少爷非常地……热情好客。”
林萧打量着夏蓝,道:“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真能对付厉鬼?”
夏蓝道:“这个不敢保证,但我会尽力。”
尽力……不死得太难看!
夏蓝笑了笑,走近林子晗,道:“二少爷,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无论谁一夜之间死了十七个小妾都不会再笑得出来,脸色也不会好看,林子晗眼里笼了层阴霾,声音低哑,“你问吧!”
夏蓝道:“昨夜你是独自睡的?”
家里女人一大堆,晚上还会独眠是不大可能,林子晗自然也是和女人一起睡的,但在另一个女人面前承认这个事实却有些尴尬,他愣了下,才道:“昨夜去了十一夫人屋中。”
夏蓝点点头,道:“那么,你是何时发现十一夫人死亡?”
他眼里的痛苦神色加深,“不是我发现的,我一觉睡到天明,被外面的嚷嚷声吵醒,出门才发现她们全都死了,死在院子里。”
夏蓝想了想,问道:“你们怀疑厉鬼害人,那这鬼以前害过府里什么人?”
林子晗道:“除了请来捉拿厉鬼的和尚道士全都死了之外,府中并没有人死亡。”
夏蓝手里摘了一片枯黄的树叶,把玩着,“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要说有厉鬼?”
林子晗还未说话,便有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姑娘,你的职责是捉拿厉鬼,而不是在这里将我弟弟当犯人一样审问!”
夏蓝皱眉道:“大少爷,我只是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害人,问二少爷几句罢了,你是不是太过**了?”
林肖嗤笑一声,“找姑娘来只是捉鬼,不是判案!害人的不就是那只厉鬼?我看姑娘是怕了,所以在这里故意拖延。”
夏蓝深吸一口气,她不生气,微笑如花,“那么大少爷说说,那厉鬼是谁?她生前总是人吧?是不是谁做了亏心事,所以怕我查出什么啊?”
林肖的脸色猛然一沉,严词厉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蓝将手中树叶旋转着,幽幽道:“不就字面上的意思咯!”
林肖眼神利刃般射出,“你!”
林子晗挡在了夏蓝身前,也挡住了那目光,苦笑着道:“大哥,这个时候就不要争论这些了,阿紫姑娘也是一片好心想要查出真相。”
回去的路上,珠儿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姑娘,你也太大胆
了,怎么能和大少爷那般说话?”
夏蓝笑起来,“我就看不惯他那副拽样!我又没说错什么,他那目光像要吃人似的。”
珠儿脸色发白,“不能得罪大少爷的。”
奴隶社会真害人,珠儿这丫头竟如此怕主子!
夜里安静得只听到风声。
夏蓝偷偷地溜到了销魂窟外面。
漆黑的夜空下伸手不见五指。
夏蓝想,这个夜晚,牡丹应该会出来的吧!
风吹起来有些冷,她紧了紧衣襟,抱膝在石阶上坐下。
十七个女人死了,她们的共同点是有一个夫君林子晗,所以凶手一定和林子晗有着莫大的关系,而最大的可能是因为爱。
因为爱他,所以无法容忍其他女人在他身边。
那么,凶手一定是女人。
而一个女人要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杀掉十七个女人必定不是普通人,极有可能是坠楼身亡的牡丹。
夏蓝忍不住感叹,师兄转世了,桃花运还这么旺。
皇甫亦雪为了他,将她推下悬崖,又为了陷害她不惜杀害同门。
现在,又有个牡丹如此残忍地爱着他。
被人爱上,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等了一夜,露珠湿了满身,没有任何异常。
她忍不住失望。
守株待兔的办法行不通。
按理说来,既然每个来捉鬼的道士都死,她却安然无恙,很说不过去。难道那鬼还怕得罪了昆仑仙门么?夏蓝决定主动出击,既然她在乎林子晗,她就从林子晗下手。
她打定主意,忍不住微笑,却看见珠儿一路跑过来,胸脯不住地起伏,额上有着一层汗珠,“姑娘——你怎么又来这儿?”
夏蓝笑道:“你先回去吧!我要在这销魂窟住几日。”
珠儿张大了嘴,“住……这里?”
她立刻反应过来,连连道:“不可以,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夏蓝盯着她,“为什么不可以?”
珠儿张了张唇,又闭上,脸色焦急,最终挤出一句,“因为这里不安全,那些夫人就是死在这院子里啊!”
夏蓝笑道:“谢谢你的关心,我是仙子嘛!不怕的。你先回去吧!”
“回去?”珠儿快哭出来了。
“是啊,我这几日不需要伺候。”
“可……可是……”
“没事的。”
等珠儿磨磨蹭蹭地离开后,夏蓝敲开门,进了院子。
林子晗神色有着淡淡的倦意,打起精神,微笑道:“阿紫姑娘,你莫不是看我死了夫人,可怜我,所以才来陪我?”
夏蓝也笑了,“是啊,我可怜你,所以要时时刻刻陪着你。”
林子晗笑道:“我吃饭,睡觉,上茅厕,也陪着?”
夏蓝道:“自然。从现在开始,我会寸步不离跟着你。”
林子晗微微苦笑,“你要做到这个地步?”
他自然明白她如此做的用意,只是奇怪她的举止太不大家闺秀,初次见面便敢摸他的脸,现在又说要寸步不离跟着他,她令他感到有趣又好奇。
他只能理解为仙门的女子太过单纯纯洁。
夏蓝说到做到,她果
然时时刻刻地跟在他身边,让他没有任何一点的私人空间。
被人这样跟着,林子晗倒没有不开心,因为他身边总是美人环绕,早已习惯了,反而觉得有她在身边,很安心。
只是他没有料到夏蓝竟真的敢进他的卧室。
夏蓝看见屋内的华丽摆设,忍不住笑道:“你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依然这么奢华。”
林子晗道:“怎么说的你认识我似的?”
夏蓝眨眨眼,“不是你说我们前世认得嘛!”
林子晗失笑,“说得也是。”他躬身作了揖,“不知仙子是否来此和在下再续前缘?”
夏蓝也对他福了下身子,柔声笑道:“公子聪慧,妾身好生佩服。”
站直身后,两人相视大笑。
喝了几杯茶,聊了会儿天,夜渐渐深了。
林子晗忍不住盯着夏蓝道:“你真准备在这儿留宿?”
夏蓝翻了个白眼,“别说你要赶我走?”
林子晗苦笑,“这怎么敢!在下只是为了姑娘的名誉着想。”
他倒是真想过要她做第十八夫人,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祸事,他没了那份心情,亦怕害到她。
夏蓝走到床边,抖开一条绣花锦被,回头问,“你睡外边,还是里边?”
林子晗怔了半天,“你……真不在乎?”
夏蓝踮起脚勾住林子晗的肩膀,笑了笑,“我们是好兄妹,一起过一夜,有什么嘛?”
林子晗不知道自己何时与她成了兄妹,对她这种自定义的说法颇感无奈,而更无奈的是,亲兄妹之间也没一起过夜的说法吧?
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正人君子的时候,他抱着棉被铺在了地上,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枕头,却被夏蓝夺过去。
她瞪着眼,“睡地上容易感冒,怎么跟女人似的忸忸怩怩?”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忸忸怩怩的女人,林子晗叹着气,躺在了**。
夏蓝还嘀咕了一句,“真封建!”
林子晗一边往床外边挪,尽量不碰到夏蓝的身子,一边琢磨,封建……是什么意思?
房间里,香味缭绕满室。
夜色深沉。
房外有低低的说话声。
“这次不必直接杀掉,公子要留活口。”
“奴才明白。”
夏蓝听得清清楚楚,伸手轻轻地推了推林子晗的肩膀。
没有动静。
她用力推,仍然没有动静。
她嘀咕,“睡得这么死?”
这时,房门已经被一柄匕首悄悄撬开了。
两条人影掠入屋内。
夏蓝闭着眼,感觉到自己被装入了一条麻袋,正被人扛着用轻功飞奔。
她……好想吐!
那人将她重重摔倒地上,头似乎磕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她咬着牙才没叫出声来。
“昆仑仙门也不过如此。”
冷笑声在前方响起。
夏蓝从麻袋里钻出来,站直身,看清了眼前这人的模样。
林萧。
头顶是漆黑的夜空,深邃,苍凉。
四周一片荒野。
依稀可见他穿着与黑夜无比和谐的黑袍,表情冷若冰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