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珍妃(1 / 1)

翊坤宫内

珍妃正由殿内的双成服侍着用白果茶,随即拿了粒核桃仁嚼了起来,问:“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咸福宫的静贵人,今日因擅闯了惠妃娘娘的寝殿关雎宫让皇后娘娘下令禁了足、还夺了位份。皇上还下旨:不许任何人替她求情。”双成的话语中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哼!”珍妃不禁冷笑了下,顾自道:“这才刚走了一个蠢东西,就又有人出来顶了数儿,偏喜欢往这刀口上撞;分明就是给自己找死!!”

双成听后复合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主子,这说到惠妃娘娘,奴婢倒还想起了一个人来。”

“一个人?”珍妃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重复她的话。

“恩!记得秋季刚选秀的那会儿,您差奴婢送些东西去衍庆宫,奴婢记得曾经在御花园里遇上一个人。”双成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的不确定,“自打前两日奴婢见过淑媛娘娘后,越看她越像那日在御花园里让奴婢撞上的那个人。”

珍妃怎会不记得蓉妃怀孕的事情:贵妃有大阿哥,虽说不是嫡长子,但也是皇长子;日后立储必也是会占尽了先机的。眼下中宫仍没有所出,可也保不准儿再过个几年不会为皇上添个孩子,她又怎会再让荣宠颇盛的蓉妃再给皇上添个一儿半女呢。

“只不过是怀疑而已,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日在御花园的人就是禧淑媛,别总学别人疑神疑鬼的。”珍妃听了双成这没头没脑的话,心中稍稍有些不悦,不以为然的训斥道。

双成却违了规矩反驳了一句:“奴婢知道主子不喜欢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可奴婢也是确实查到了些点眉目才会将此事禀报给您的。”

见双成言辞确切,珍妃倒也来了兴致,“查到了眉目?”珍妃若有所思地反问身旁的双成。

“那日咱们在碧螺亭遇见了淑媛娘娘后,奴婢就觉着她有些面善,可心里一时间也吃不准。”双成的话语显得又有些不确定,想了想才又道:“虽然当时奴婢是隔着花丛看得很模糊,但自从那日瞧见了淑媛娘娘后,奴婢至少有七成的把握,那人就是福泰宫的淑媛娘娘!”

珍妃重重地将茶盏放茶案上一顿,斥道:“当年你抓着小鱼儿的时候也跟本宫说有七成的把握,后来怎么样了,还不是另有其人!!除非人赃并获,否则别在本宫面前打什么保票。”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此次绝不是胡乱瞎编的呀,娘娘您可一定要相信奴婢啊!”双成吓得早已跪了下来,言辞恳切地回话。

“得了、得了,瞧瞧你那份出息,本宫这才刚说了你几句,你就吓成这副模样儿。要是禧淑媛真的认出你就是那个人,对你用几次刑,你还不全招供了啦!”珍妃一反常态的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些捉摸不定的笑意,“起来回话吧!”

双成在珍妃的身边伺候了多年,也算深知珍妃的脾性,于是谢了恩,才又站了起来。

“话匣子既然都敞开了,本宫要是不让你继续说下去,你这嘴上与心里怎么得安生呢;把你那些歪理儿给本宫学学,有没有道理本宫心里自然是有数的。”珍妃淡淡地吩咐着双成。

得了珍妃的准话,双成如获大赦,“您那日让奴婢给淑媛娘娘奉茶,淑媛娘娘看了奴婢手上的这块胎记后,目光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奴婢敢断定,淑媛娘娘的心中肯定有了些底。”双成笃定地说。

“就算她知晓了又如何,蓉妃落胎至今已五月有余,太后早已将此事下了定论,景阳宫的丽嫔才是让蓉妃落胎的罪魁祸首。”珍妃冷笑了下,继续说:“就算有人真的要将这盆脏水重新给收回来,本宫敢向你保证、它也绝对泼不到咱们的头上来,踏踏实实的当你的差事吧!”

“可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双成在旁提醒道。

“你想太多了。眼下,福泰宫的众人还没有那个闲工夫管咱们宫里的事呢!她那金贵的肚子能不能一天天的挺起来,就看她的造化了。”珍妃扶了扶发髻上的钗饰宽慰着双成。

“额娘、额娘!”宫外传来了二阿哥永基的声音。

珍妃怕跟进来的嬷嬷会听到不该听到的事情,于是简短地吩咐她:“午歇起后,让膳房备些燕窝,本宫要去福泰宫坐坐。”

“是!”双成欢喜地答应着,随即便去宫外迎了二阿哥进来了。

“额娘、额娘!”二阿哥永基由自己的嬷嬷领着,风一般地扑进了珍妃的怀中,撒娇道:“额娘,孩儿可想您呢!”

珍妃慈爱地抚摸着二阿哥圆圆的脑袋,柔声问:“快告诉额娘,你今日都跟师傅们学了什么本事啊?”

二阿哥身后的嬷嬷朝珍妃行礼道:“奴才李曹氏给珍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你下去吧,本宫想跟孩子单独待一会儿。”珍妃语气平淡地吩咐二阿哥的嬷嬷。

“奴才遵命,奴才告退!”那嬷嬷跪了安,便退了出去。

见自己的奶娘走后,永基便挤在了珍妃的身边,甜甜地答着话:“师傅今日教了孩儿一首唐诗,名字叫《春晓》;孩儿背给您听好吗?”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二阿哥流畅地背出了整首诗文,双成也奉了二阿哥平日里喜欢的糕点走了进来,“额娘,孩儿背的怎么样?”二阿哥不依不饶地摇着珍妃的手,一个劲儿地问。

“额娘的永基真乖,真棒!”说着,便对双成招手示意她到自己的身边来,“额娘知道你跟着师傅们学了一晌午的本事,肚子肯定饿了吧!所以额娘让双成姐姐给备了些你最喜欢的糕点,额娘就用这个奖励你成吗?”

“孩儿谢过额娘的赏赐!”说罢,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珍妃又端起了茶盏,叮嘱道:“慢些吃……慢些吃,瞧你的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要是让皇阿玛看见了,就该不喜欢你呢!”边说边取出丝帕替永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额娘,为什么您不吃啊?”永基说完,便拿起了一块豆糕放到了珍妃的嘴边,“让孩儿喂您吃吧!”

珍妃的眼中含着泪花:进宫那年,她又何尝不是天真烂漫,根本不懂得如何提防人,更不懂得为自己谋划什么。可当她看到惠妃有了身孕后,她才正真的明白什么叫嫉妒。想当初奕瑄还是亲王的时候,她就是潜邸的侧福晋,奕瑄一直也不正眼看她一回,难得来翊坤宫一趟多半也是来看望永基的病情。好不容易指望着永基才勉强爬到了妃位,没想到惠妃生的三阿哥撵着永基的脚后跟儿就赶了上来,索性那个孩子刚出生便殁了,他们母子才得以在小小的翊坤宫为自己争得了一席之地。

“额娘,您怎么了,怎么好好的也跟永基一样哭鼻子呢?”永基抬起手轻轻地拭去了珍妃眼角的泪珠,一脸天真的问。

“永基…永基…”珍妃紧紧地将永基小小的身子拥入了怀里,喃喃道:“额娘没有哭、额娘没有哭,额娘的永基真是个乖孩子,额娘是高兴的所以才……”还未说完,珍妃便已泣不成声。

永基虽然不明白自己的额娘为什么会哭,一时也安静地伏在她的怀里,许久过后才说了句:“额娘,您弄疼我了。”

珍妃这才松开了永基,破涕为笑地刮了下他的鼻尖儿,“瞧额娘这股子傻劲儿,都弄疼了咱们的永基,一定饿了吧!额娘让双成姐姐传膳好不好?”

一听见传膳,永基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哦,好哦!终于给以用膳咯!”

珍妃看到永基又蹦又跳的,一直压在心底的烦心事总算敞开了些,取出了帕子拭了拭眼角,才领着永基去了正殿用膳。

见永基现在能跑能跳的,珍妃的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也不枉当年那么铤而走险的产子。

用罢了午膳,永基便由自己的嬷嬷领着回了阿哥所午歇,送走了这个淘气的小东西,珍妃总算可以歇息片刻。

双成带人奉上了解油腻,回禀着珍妃之前交待自己的事情:“主子,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等主子午歇起后,咱们便可去福泰宫了。”

“你最好祈求她什么也没发现,否则本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保你万全。”珍妃慢悠悠地啜了口茶,丢了句话给双成。

“奴婢自然不会连累娘娘的,还请娘娘放心便是。”双成小心翼翼地答着话,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没个底。

福泰宫内

午歇起后,宝娟将药房煎好的保胎药端进了暖阁呈给沐婉芙服用,这边沐婉芙才刚服了汤药,春儿便从外间走了进来,“主子,翊坤宫珍主子的软轿已经停在宫外了。”

沐婉芙有些意外地与宝娟对视了一眼,自己素来与翊坤宫的珍妃没什么来往,而珍妃如此屈尊降贵的前来看望自己这个从三品的淑媛,着实让人有些费解。

“为本宫重新梳妆,请珍妃娘娘到正殿用茶点。”沐婉芙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地吩咐春儿。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换上了宽松的湖色镶金边榴花缎袍,沐婉芙扶着宝娟的手亲自到了宫外迎了珍妃:“妹妹见过姐姐!”沐婉芙朝珍妃行礼道。

“妹妹这不是成心折煞姐姐我嘛!如今妹妹可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能对我行此大礼呢,快起来吧!”珍妃倒底还是等沐婉芙福下了身,才扶了她起来。

“谢姐姐恩恤!”沐婉芙淡淡地笑了笑,待二人在寒暄完,才引了珍妃到殿内吃茶。

待她们二人坐下后,宝娟亲自呈了茶点上来,“姐姐一直也惦念着妹妹,总想找个日子过来陪妹妹你说上几句体己的话,可是总也走不开;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姐姐我来操持,永基那孩子的身子骨儿也总不让人省心。”珍妃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

沐婉芙客气地示意了珍妃用茶点,笑着说:“难为姐姐一直这么挂念妹妹,倒是妹妹的罪过了,还望姐姐恕罪。”

“咱们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这么客气呢!”珍妃边说边对双成使了个眼色,只见双成走到了珍妃的身边,躬身将一个食盒呈给了珍妃,“如今妹妹正当着孕身,宫里的珍馐补品自是不会缺的了,所以姐姐也就没带那些个礼品过来。”说罢,亲自端了品炖盅出来:“就让膳房炖了盅官燕给妹妹送了过来。自那件事情过后,多少也会伤了妹妹你的元气;想当年,姐姐我的安胎药中让宫里的奴才暗地里下了红花,以致永基那孩子还未足月就产了下来,这么些年来,永基可没少吃苦头。”

许是提及了伤心事,珍妃的面上露出了难掩的伤感,沐婉芙见状忙从旁劝慰她道:“都是妹妹不好,害得姐姐你又想起了从前的伤心事,二阿哥洪福齐天,日后定会成我朝的栋梁之才。”

珍妃听沐婉芙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起来,带着淡淡的嗔怪:“常听淳妹妹说:禧妹妹你言语周全、处事得体,就连说出来的话也比旁人的要中听些;今日姐姐我倒是真正的给见识了一回。”

“姐姐又拿我玩笑了不是!”沐婉芙有些害羞的道了句。珍妃今日前来探望自己,绝非送燕窝那么简单。

正当沐婉芙与珍妃闲聊时,双成从旁提醒了句:“主子,燕窝要趁热了用,冷了就不好了。”

“哎哟!瞧我这记性,只顾拉着你家主子聊天了,快让试膳的内监过来瞧瞧,妹妹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了,万事都得小心才是啊。”珍妃故意将话茬丢给了沐婉芙身后的宝娟。

宝娟淡淡地笑了下,也不急着接珍妃的招,倒是沐婉芙从旁唱起了白脸:“姐姐这话说的不就生分了,就像您刚刚说的:咱们都是自家姐妹;这些个伤感情的事情妹妹如何做的,妹妹不相信旁人难道还不信姐姐您嘛!”

珍妃顾自笑了笑,身后的双成这才将炖盅内的官燕分别呈了两碗,待盛好后,便先呈给了沐婉芙。

宝娟还未上前去接过来,只见双成脚下一歪,整碗燕窝便浇在沐婉芙的缎袍上;见此情形,双成忙跪了下来惶恐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望主子与淑媛娘娘恕罪!!”

“没长眼睛的笨东西,连这点差事都当不好,本宫还要你何用?”珍妃也拉长了脸色,随手便赏了那双成一个耳刮子。

宝娟只顾着替沐婉芙擦着身上的脏东西,也没有心思理会她们,双成连忙移到了珍妃的脚边,求饶道:“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说罢,也左右开弓了起来,自己抽着自己的脸,而且还十分的用力。

“不就是打翻了东西,姐姐何必生这么大的气,还是算了吧!”沐婉芙从旁替双成求情道。

珍妃仍气呼呼地瞪了眼双成,“本来是想给妹妹送些补品过来的,不想却让这丫头给搅和了,叫谁看了不生气啊!”

“反正也是在妹妹的宫里,也就是换身衣裳的事情,姐姐还是在此用些茶点吧,妹妹我去去就来。”看出了点儿门道,沐婉芙不动声色地对珍妃说,随即带着宝娟往后殿去了。

珍妃也起身面含歉意地看着沐婉芙等人去了后殿,殿内只剩了春儿与跪在地下的双成,珍妃意味颇深地看了眼双成,而双成的眸中却闪过了异样的神色。

不一会儿,沐婉芙便重新换了身藤萝缎浅绿色的缎袍,发髻上簪戴了对珐琅的花钿。

此时双成已经退到了珍妃的身后,双颊因刚刚太过用力的缘故,已微微的肿了起来,“妹妹如今已是从三品的淑媛了,怎么装束上还是如此的素淡;只不过这素淡间,又透着股精灵之气儿。妹妹的肤色如此细腻白皙,恰巧姐姐那儿有件儿景泰蓝制的首饰,改天我让她们给妹妹送过来,权当是赔罪之礼吧!”珍妃半真半假地说道。

沐婉芙啜了口茶,慢悠悠地道着:“妹妹先谢过姐姐的心意,怕是要辜负了姐姐的一番美意呢!”

“哦?”珍妃故作好奇地看了沐婉芙一眼。

沐婉芙放下了茶盏,才又娓娓道出了原委:“不瞒姐姐说,妹妹也十分的喜欢景泰蓝的首饰。只不过,身上的这幅皮肉不争气,一碰上那景泰蓝的质地的物件儿浑身就会不自在,严重的时候还会全身起疹子呢!”边说边撩起了袖口,露出了皓腕,手腕上满是细密的红疹:“前儿,皇上让内务府的人给送来了一对儿景泰蓝的镯子,刚上手就成了这样儿。”

事实摆在面前儿,也容不得珍妃不信。沐婉芙见她不再追问了,便也跳开了话题,又询问了珍妃好多有孕身后需要注意的事宜。

午膳前,珍妃也辞了沐婉芙由宝娟送了出宫,沐婉芙也一起送了珍妃到宫外才回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