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奕瑄都未曾到过福泰宫来探望沐婉芙,许是太后怕他知道沐婉芙遇袭的事情后龙颜大怒,所以也就一直没让他过去。
晚膳过后,宝娟将煎好的汤药端到了沐婉芙的身边,还备了份蜜饯供她过嘴。沐婉芙捏着鼻子将药服下后,连连的摇头,“怎么这安胎药也这么苦啊,就不能让他们在药里搁点白糖吗?”沐婉芙的语气似乎带有些蛮不讲理的味道。
一旁的宝娟听后不禁笑了笑,提醒着:“娘娘说的奴婢不是没想过,只不过卫大人交待过奴婢,要是在这药里搁了东西恐怕就会影响了安胎之效。敢问娘娘,奴婢怎么敢乱来了。”
“这张口卫大人,闭口卫大人的,该不会是喜欢上了人家吧?”沐婉芙见她一直念叨着卫褚亮,便拿她打趣道。
宝娟听后虽是怔了一下,但也未慌慌张张的,只不急不缓地辩道:“娘娘怕是笑谈了吧!奴婢不过是按着太医的吩咐多言语了几句,娘娘又何苦拿这种事情来玩笑奴婢呢。若是娘娘不爱听奴婢唠叨,奴婢下次不说了便是。”
见她试图回避这个话题,沐婉芙怎肯错过这次的机会,坏笑地看向她:“本宫这还没说什么了,你就想闭口不谈,莫非,真的是喜欢上了卫太医?”说着,便瞥了眼一旁的宝娟,喃喃道:“眼看着你还有两年就到了年限,而且又把宫里的大小事务都处理的妥妥当当,按理说本宫也很应该为你谋位好夫婿才是。据本宫所知,这位卫大人三代均为我朝的皇家御医,这家世与人品自是不必多说了。你老家是上三旗的包衣,若真要配婚给他卫褚亮,倒也不算高攀。只不过,本宫还想听听你的准话。”
“爱妃说的倒也在理,依朕看:这事儿准奏了。”殿外响起了奕瑄宏亮的声音,还未等沐婉芙起身接驾,奕瑄湖蓝色的袍角已经闪进了殿内,陈二喜也一起跟了进来。
宝娟忙扶了沐婉芙起来,齐向奕瑄行礼道:“臣妾(奴婢)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你不怕累着自己,朕还怕累着咱们的孩子呢!”奕瑄宠溺地扶起了沐婉芙,心疼的责备沐婉芙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沐婉芙笑盈盈的起了身,答道:“臣妾谢过皇上的恩典,日后必当加倍小心自己的身子。”
宝娟也识趣地退了出去备茶,奕瑄扶了沐婉芙坐下后,问她:“听你们刚刚的谈话,好像是要给谁指婚。告诉朕,你又想给身边的谁谋个好夫婿?”奕瑄紧握着沐婉芙的双手,满脸的宠爱。
“臣妾哪敢私自做主给宫里的奴才们指婚呀!只不过,刚刚听宝娟一直念叨着一个人,她还一直取笑臣妾怕药苦,所以臣妾才那她玩笑了几句,还望皇上恕罪。”沐婉芙垂下了头小声的回着话。
正当他们说话间,宝娟端着新沏茶走进了殿内,轻轻地将茶盏呈到了奕瑄与沐婉芙的手边,随后便退到了一旁候命。
“正要是把宝娟这么好的丫头给支走了,你真的舍得?”奕瑄接过沐婉芙递过来的茶盏,笑着反问她。
宝娟的脸颊微微地泛起了红晕,沐婉芙见状浅浅地笑了笑,道:“皇上说的自然是站在臣妾的角度上想的。虽说把宝娟留在了臣妾的身边,臣妾这日常的饮食起居自是不必多费心了。只不过,若是她与那卫大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那臣妾这么做岂不是要误了人家的一段大好姻缘。常言道:宁毁十座桥,也不拆散一段好姻缘。
“朕这才说了一句,你就拿一大堆的话来堵朕的嘴,看来朕得好好的罚你呢。”奕瑄宠溺地捏了下沐婉芙的鼻尖儿,眼眸中闪过一丝暧昧。
沐婉芙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嗔道:“皇上总是拿臣妾玩笑。这让宫里的奴才们瞧见了,日后让臣妾怎么在他们心中树立威信哪!”
殿内的陈二喜瞧着情形,忙对宝娟使了个眼色,宝娟见后会意地拿着漆盘与陈二喜一起退了出去。
“朕听他们说前几日你身子不大舒服,太医们怎么说,你与孩子可好?”奕瑄搀着沐婉芙往暖阁里去了,待走到了床边等沐婉芙坐下后,才又俯身将耳朵贴到了她的腹间,“咱们的孩子还好吗?”
沐婉芙见他像个淘气的孩子,便笑着为他理着发辫,笑着点了点头:“臣妾有罪!您整日里费心前朝的政事,身心早已疲惫不堪,臣妾实在不该再让您担心。孩子在臣妾的腹中一切自是安好的,您不必为我们担心。”
“他踢我了,这小家伙踢我了!”这是奕瑄在沐婉芙的面前第一次自称我,没有说朕。他眉宇间的神情像极了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皇上又在哄骗臣妾,孩子才这么小,哪里会踢您哪!”沐婉芙娇嗔道,却很享受这片刻的温馨与宁静。
奕瑄见她识破了自己的话语,便又坐回了沐婉芙的身边,一脸认真的说道:“别看这小家伙现在还小,朕相信,日后他一定是个文武双全的皇子。等他长大后,朕要叫他习字、练武、打猎,朕要带着你和咱们的孩子去周游世界,做咱们想做的事情。”
“皇上怎么就这么肯定他是皇子呢,万一是个格格怎么办,若是个格格不就不能习武打猎了吗?”沐婉芙一脸无辜的看着正说得起劲的奕瑄,眼神纯净的如同山间的泉水一般透彻。
“只要是咱们的孩子,不管他是格格还是阿哥,我都会带着他去做咱们想做的事,让他做这时间最幸福的孩子。”奕瑄笃定的说,随即轻轻地靠近沐婉芙的身边,温柔的吻着她。
奕瑄和衣搂着沐婉芙躺在**,满足地道:“你知道嘛:朕已经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幸福过了,有你和孩子陪在朕的身边,不管前朝的事有多忙、多难,只要回到后宫看到你们,朕的心里就好像卸去了一块大石头;就算为了你们,再累、再苦,也值得。”
“臣妾也希望能一直陪在皇上的身边,只不过,后宫有那么多的姐妹,臣妾又岂敢奢望皇上能一直留在臣妾的身边……”不经意间,沐婉芙的话语中透出无尽的无奈与悲凉。
“睡吧!朕向你保证,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无条件的信任你、爱护你与咱们的孩子。”奕瑄再次吻了吻沐婉芙的额角,嘱咐着。
暖阁内的铜炉内焚烧着淡雅的檀香,枕边的美人发出了睡熟后匀淡的呼吸声。奕瑄将手心里的一块玉佩轻轻地放在了沐婉芙的手心里,像是得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紧紧地拥抱着她。
夜,寂静中透着不可抑制的暖意,让人害怕又依赖。
四更天时分,沐婉芙一个转身,却发现身边早已经空无一人,只是手心里多了一块温润的玉佩。长长地叹了声气,沐婉芙又重新躺了下来,看着手中的玉佩顾自出神……
辰时一刻,沐婉芙才又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暖阁内已有了微微的声响。宝娟撩起了帘子,轻轻地走进了暖阁内。
“皇上什么时候走的?”虽然知道了奕瑄是什么时候走的,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皇上是三更天走的。”宝娟打起了床头的帘子,扶了沐婉芙起来,却发现她的脸色异常的苍白,急切地问着:“娘娘您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请卫大人过来瞧瞧。”
宝娟还没能搭上沐婉芙的手,沐婉芙便晕了过去。殿内一时也乱了阵脚,宝娟忙打发了春儿去太医院请人,自己则带着萍儿在殿内看护着不省人事的沐婉芙。
等太医赶到时,听闻了沐婉芙的情况后,便吩咐了宝娟去药房将前一日熬剩下的药渣取了过来供自己查验。宝娟让小顺子取了药渣后过来,卫褚亮闻了闻,便有了结论:“这药被人调了包,我给娘娘开的明明是保胎药,却被人换成了加了藏红花的落胎药啊!”
此话一出,福泰宫内的每个人都面面相觑,一脸的不可置信,只听卫褚亮又道:“幸好发现的及时,索性药的分量还不足以让娘娘在短时间内落了胎气,但若是长久的服用下去,怕是孩子就要保不住了。”
**的沐婉芙再次虚弱地睁开了眼,吃力地吩咐着宝娟等人:“暂不可走漏了风声,如若真像卫大人所说的那样,那他们肯定还会再有所行动。你们听着,现在就带人去搜查宫中的每个角落,一个时辰后,再到殿内回话。”
“是!!”宝娟带着春儿等人答了句是,便退了出去。
无误之因,险些得了有误之果,卫褚亮此次也不敢大意,开了药方后先交由了沐婉芙过目后,才带人下去亲自看管着汤药,以防再生出个什么事端来。
一个时辰后,宝娟小跑着走进了殿内,禀报着自己查出的结果,“奴婢在后院的墙角发现了一个小*,看样子像是内鬼他们传递消息时用的,奴婢认为她们肯定还会再将东西从那里递进来,不如咱们带人在宫外与宫内守株待兔,相信必定会有所收获。”
沐婉芙缓缓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妖魅的光彩,恨道:“若是此次让本宫抓到了这个贱人,我一定要将她被当庭杖毙;否则,我福泰宫的威信何在!”
“奴婢这就下去办。”明白了沐婉芙的意思,宝娟干脆的回了话后,便下去准备了。
福泰宫内外又重新陷入了一片诡异之中,原以为自己掌握了敌人的一举一动后,也就可以防患于未然,不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想要自己落胎的还真不止他们一个。
一直到午膳过后,宝娟那边仍然没有什么消息,正当众人都有些失去信心的时候,后院那边似乎有了些动静。宫内的宝娟与宫外蹲守的友福等人皆绷紧了每一根神经:有个人影悄悄地走到福泰宫后院,四下察看了一番,才取了包东西从洞口放了进去。宝娟见状连忙抓住了那人的手,宫外的友福也带人一齐扑了过去。
宫外的人见自己暴露了,急着要脱身,只听“咔嚓”一声,一只断手便跌入了宝娟的手中。
友福见那人为了脱身,不惜砍掉了自己的一只手,更是不可让她轻易地就逃脱了,友福带人一直追到了御花园才将那人制服。待几人看清那人的面容后,皆是一惊,“是你!”友福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个人。
凶手既然已经抓到,宝娟与友福便带着那人回了正殿回话。殿内,沐婉芙已经换上了肉粉色的洒花圆襟氅衣,目光阴冷的看着进来的那名女子。
“跪下!”友福冷冷地命令道。
那人的断手处,还在不停的滴着血珠子,“本宫真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明月姑娘的地方,为何你非要置本宫与本宫腹中的孩子于死地?”沐婉芙悠闲地端起了茶盏,淡淡地问着那人。
“少在这里废话,今日我既然栽在你的手里,也就没什么好辩解的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别婆婆妈妈的。”明月眼中露出了嗜血的神色,恨不能立即冲上前刺死沐婉芙。
友福狠狠地踢了她一脚,明月因脚下踉跄便跪了下来,只听友福又骂道:“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待会儿去了坤宁宫见了你家主子与皇后娘娘,我看你还有没有现在这么神气。”
“明月…明月…”沐婉芙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你是明珠的什么人?”
“难得您禧婉仪还记得我们姐妹,也不枉我妹妹被你砍断了双手双脚。你这恶毒的女人,今日我不能了结了你,早晚会有人收拾你的。”明月试图挣扎起来扑向沐婉芙,却被有福等人死死地按住了。
沐婉芙听后也不由冷笑了起来,“原来也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东西,我说怎么阿哥所那边会好好的闹起了痘疫,原来是姑娘这位高人在幕后捣的鬼。”稍顿了顿,又提醒她说:“本宫将来会不会寿终正寝还是不劳姑娘您多费心了,只不过贵妃娘娘要是看见了姑娘现在的这幅模样,不知会作何感想哦!”
“去坤宁宫!”沐婉芙冷冷地吩咐着宝娟等人。
沐婉芙带着明月一起走,友福则率先跑去了坤宁宫将福泰宫所发生的事情禀报给皇后。
一个时辰后,舆辇在坤宁宫外停了下来,沐婉芙理了理衣饰搭着宝娟的手进了宫内。
佟贵妃早已闻讯赶了过来,皇后见沐婉芙带人往殿内走了过来,忙起身去迎了她进殿,温语道:“妹妹怎么不在宫里歇着,自己过来了。”
沐婉芙福着身子,勉强对皇后扯出了一抹笑容,语气平淡地说:“这个奴才虽说是贵妃姐姐宫里的人,妹妹怕皇后娘娘会因此而错怪了贵妃姐姐,所以特此前来向娘娘道明一切。”
“臣妾没有管好自己宫里的奴才,已经是失职了;臣妾不敢为自己辩白什么,只肯求皇后娘娘能秉公处理,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清楚,好给婉仪妹妹一个交待。”佟贵妃连忙跪了下来,言辞恳切地说着。
坤宁宫内除了皇后与佟贵妃、沐婉芙外,就只有平日里伺候皇后的香穗,皇后见她们二人都为彼此求着情,便也不急着处理殿内的明月,问道:“婉仪妹妹刚刚说这事与贵妃没有关系,莫非妹妹知道了什么实情。”
“皇后娘娘明鉴!”沐婉芙点了点头,才又看向那明月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个明月与上次诬陷臣妾的明珠乃是亲生姐妹,此次试图谋害臣妾腹中的孩子不过是想为死去的姐妹明珠报仇,并没有受她人的指使。臣妾也不愿意皇后娘娘因为此事而错怪了贵妃姐姐,臣妾只想恳求皇后娘娘秘密*置了这个贱婢就好。”
皇后半信半疑地看了眼地下的明月,“只是谋害龙裔并非小罪,妹妹所说的话本宫倒也不是不信,只不过……”皇后有些为难的没再说下去。
“若将此事回禀了老佛爷与皇上,只会给他们图添烦扰。皇后娘娘您执掌凤印,统领后宫一切大小事宜;臣妾相信,您一定会秉公处理的。”沐婉芙恭维皇后道。
皇后见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而且句句也都在理,于是便也默许了她的意思,“难得妹妹如此顾全大局,本宫姑且就将此事交予婉仪妹妹你来处理。至于怎么处置她,妹妹自己看着办就是。”皇后将处置明月的权柄交由了沐婉芙后,又淡淡对身旁的佟贵妃说:“承乾宫里出了这样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妹妹你身为一宫主位也难逃其究。本宫就罚你半年的俸禄作为惩处,还望妹妹日后多加约束自己的宫里的奴才们,类似今日这样的事情,本宫绝不想再有第二次。”
“皇后娘娘圣明!”
“皇后娘娘圣明!”佟贵妃与沐婉芙齐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