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智破曲回寇?
绿凝微微地皱了皱眉,这“大将军”三个字,听上去甚是有股子熟悉的味道,且不知所说的,到底是哪个大将军。
正想着,便听那小老儿继续说道:“且说,在我中原不远之处有个小国,名唤曲回国。那里的国民,个个面目狰狞,个性乖张,性情野蛮是茹毛饮血啊。那曲回国有个太子,名叫苏尔丹。这苏尔丹生得腰粗腿短,十分的丑陋,却不以为丑,而以为美,还千里迢迢地跑到我中原来,想要在中原寻门亲事。”
绿凝听到了这句,不免笑得差点喷出来。
都说,说书里嘴里讲不出实话。且能把活的说成死的,死的说成活的,又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只是没有想到,还可以把美的说成丑的,丑的说成美的。那苏尔丹生得身材魁梧,面目俊美,不要说在曲回国,便是在中原这条街上走几个来回,恐也是将要收获一筐筐的鲜花的,如何就有“腰粗腿短”之说。那般铁塔般的身材如若还是“腰粗腿短”,那甚么样子才算得上是英俊挺拔呢?
却又听得那说书的老儿道:“想那曲回国人倒是可怜,就连这么个太子都长成这等样子,便可想而已那国里的人都是个甚么模样。想那曲回国的女子,也是一顶一个儿的血盆大口,牛铃眼,也不怪乎人家太子苏尔丹看不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然也不会这么远跑到中原来寻亲。可是正是这腰粗腿短的苏尔丹,竟看上了我华南王朝最美的女子—当朝长公主绿凝。”
绿凝的手一抖。
合着,自己竟也成了这说书人编派的对象了?她悄然看向下面,看到那些坐在桌边喝茶的老老少少们,个个儿脸上都是副听得津津有味的表情,想来,这段书也当成为了市井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罢。绿凝无奈的叹息,只是这些人的胆子也忒大了,连皇族都敢拿来编套瞎话。自己与苏尔丹不过是略有些交情而已,如何便称得上苏尔丹看上自己了?
彼时,又听得那说书人继续道:“想我朝绿凝长公主,那可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柳叶眉弯弯如月牙儿,杏眼盈盈若秋水,粉面如桃是肤如凝脂呀。莫说是你我,便是天上的神仙见了,都要称她三分‘美’字。”
一席话说得绿凝愈发地难堪了。这说书人的嘴哟,果真是能把芝麻说成绿豆,又能把绿豆说成大西瓜。想当年的自己,最多称得上是容姿秀美,哪里称得上连神仙也要称赞?而若要真论美貌,当年的自己,比之而今的容颜,却还要逊色上三分。想来这容颜的美貌若是放在这说书人的嘴里,还不得把天上的嫦娥都比下去了?
“且说这苏尔丹,自见了绿凝公主的美色,便垂涎不已,俨然若那癞蛤蟆看到了天鹅,整日里便思着这只美丽的白天鹅。他在中原之时,深知自己相貌丑陋不敢声张,但回到了曲回国却越来越想念绿凝公主的美艳。当下便派了一队车马,带上些物什,跑到我华南王朝来提亲。想这队人马本是来提亲的,但个个相貌丑陋,一路上吓坏了多少百姓,那三岁的小儿见了,便当场吓得哭晕过去。想我朝绿凝长公主是何等尊贵美貌,如何能下嫁给这丑陋如牛的蛮国去?我皇永嘉大帝便驳回他们的请求,这苏尔丹恼羞成怒,竟派兵攻打。如此,便有了我们‘麒麟大将军’北靖侯洛瑾,前去降服。”
讲罢,那醒木便“啪”的一声,再次敲响在桌上。
那声醒木,婉若拍在绿凝的心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惊得她的全身都猛的一颤。
这说书人说讲的这些个事情,都是真的么?那苏尔丹果真派人来提过亲么?
都说说书人嘴里尽是编派的夸张之语,但……尽管为了哗众取宠,博人一笑,终还是要有所依据的罢?那套提亲之事,若果真有此事,那么先前那个者者木所说的,都是自己害了苏尔丹之说,相信便并不是假的。
如此说来,那曲回国与中原交战,其多半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了?
绿凝感觉到心底有一股凉意油然而生,慢慢地、一点点地扩大,最后漫延至整个身心,连指尖亦冰冷起来。
对,她想起来了,在北靖侯府,就在自己刚刚醒来之时,曾听到过水珠儿与嫣翠的对话,她们是怎么说得来着?
“……听说皇上对绿凝公主的喜爱,已经远远超过的兄妹的界限。你想想,绿凝公主都十八岁了,也不见皇上许配给任何人家。你不会不知道那年咱家侯爷讨伐的那个什么国来着?名字我倒还真是忘记了,但是听说,是因为他们的太子曾见过绿凝公主的美貌,前去派人提亲,皇上一怒之下将那使者斩了,又派了咱家侯爷前去讨伐的……”
是了,是了,没有前因,哪里来的后果?
这一切,竟都是自己的错!
绿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那原本想要忘记一切,重新开始的一颗心竟再一次剧烈地疼痛起来。世事,常如是可笑和残忍。她是那么的想要摆脱过去的一切,而每一次却总在她以为可以摆脱之时,有更深的枷锁来将她套牢,想要挣扎,却只是越套越紧。
绿凝叹了口气,也无心再去听那说书人如何的口若悬河,只喝了几口茶,唤小二将点心包了,付了银两便起身离开。
谁想刚刚走出这茶楼,便听得不远处有争执之声,其间还夹着少女的哭声。
绿凝好奇地看过去,但见一个身着土色大褂的莽汉,正捉着一个十四五岁少女的手腕,便要将她拖走,而这少女的形容尚小,怀里抱着个简陋的胡琴,衣着朴素,一看便知是个卖唱的少女,而她的身边还有个老汉,正扑过去拉住那莽汉的手,嘴里哭道:“大爷您行行好,我们祖孙两不容易,您万不可如此强来啊。”
“呔,你这不识好歹的老东西,我们家主子想要听曲儿,叫你们上去弹,你们怎就不去?非要我这般动强的才行?”那莽汉翻着眼睛瞪那老汉。
“哎哟,大爷,我们唱不来您说的那种小曲儿。我这孙女儿,哪里会这种曲儿哟。”老汉可怜巴巴地乞求。
“会不会,不是你说了算。”那莽汉冷哼一声,用力捉着那少女便走向旁边的酒楼,“待你这丫头见了我家主子,便什么都会了。”
说罢,一阵哈哈大笑。
那少女哭个不用,一面哭一面挣扎着,求道:“我不去,我不去,你放开我!”
那莽汉猛地回头,扬手便给那少女一记耳光,怒道:“没眼色的东西,这是你的造化,若见了我家主子,哄他乐了,你还不是要甚么有甚么!”
那少女被打得脸庞立刻红了半边,那小老汉见自己的孙女儿被打了,如何使得,当下便扑过来抢人,却被那莽汉一把捉住了衣襟,用力便想要甩个出去。
却在此时,一柄纸扇抵在了他的喉间。
“无耻莽夫,青天白日,竟胆在此强抢民女,你果然是无法无天了。”清冷冷的声音,伴着一股子芬芳之气,使唤得那莽汉心头一顿,回首,但见自己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着蓝衫的年轻公子。这公子生得清秀异常,眉眼秀丽,比女子尚还美上几分,却一副纤弱身材,一见便知是个娘娘腔。
当下便冷哼一声,斜睨着看过去,道:“我当是甚么东西,却原来是个比娘们儿还不如的穷儒。识相的给爷爷滚远点,要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听得这莽汉如此口出狂言,倒叫绿凝笑了出来。需知,自己虽不是个中高手,比不上洛瑾与洛枫那般强势逼人。但终究从小练了几番花拳绣腿,而这莽汉一看便知是个色厉内荏的脓包,只需几下便可将他制服。当下便也不恼,扬手,便以扇为掌,朝着那莽汉的大脸重重地扫过去。
但听得那大汉“嗷”的一声惨叫,也不去管那老汉和少女了,只是兀自倒退了好几步,捧着自己的大脸号叫。
这边绿凝急忙拉了那少女与老汉退向一边儿,然后对那老汉说道:“你且带着你的孙女快走。”
老汉自知此地不宜久留,当下便道了声“谢恩公”,携着少女急忙朝着巷口跑去。
“呸,休想逃跑!”
随着一声尖厉地怒喝,当下便从那酒楼里冲出来四五个头戴歪帽的小厮,将那老汉抓住,逼至街边一角,又将绿凝团团围住。
绿凝手持纸扇站在当中,黑白分明的眼眸在围住自己的人之中溜来溜去。
“哈哈,小子,你倒是有能耐。”那尖厉的声音响起,却是一个尖嘴猴腮,身着艳粉色长衫的男子从那酒楼里走了出来。那家伙果真是个猥琐相貌,八字眉八字眼,只差那嘴巴不是个倒八字,眼珠子滴溜溜地在绿凝身上扫来扫去,而后笑道:“哎哟,好一个相貌堂堂的小书生。瞧你这翻长相,倒比这京城里的许多女子都美上三分、不,五分,今儿本少爷瞧见你这张脸,火气便少了好四分,不,六分,不如,小书生你与少爷我进酒楼里喝喝酒,聊聊天,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