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时光

老杨走了。

我像往常一样，上课，吃饭，复习，睡觉，一切照旧。

表面上看，我的生活一点改变也没有。

没有人知道，每当夜深人静复习不下去时，我都会抱着老杨留下来的相册和信，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老杨对于我的意义，究竟有多重要，一直到现在，我都无法说清。

这些年，我总是不自觉就想起我跟老杨成为前后桌以后第一次去食堂吃饭时的场景。

那天，他拿着餐盘兴冲冲跑去占好两个靠窗的位子，当我打好饭菜回到座位时，他已经买好了好几份菜摆在桌上。

【吃吃吃，女侠，你喜欢吃什么，我都记下来，下次专门给你买。】

第一次吃饭，我跟他还不是特别熟，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就那样吃吧，一大口一大口地吃。

吃到最后我们俩都吃撑了，互相看着对方，摸着圆圆的肚子，相对傻笑。

从那次之后，每次一有什么好吃的，他都会偷偷塞给我，一直到他离开学校，他连半个减肥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

或许，正如他在信中说的那样，能够每天都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饭，这本身就是一种陪伴。

我们的友谊就那么开始了。

他记得我的所有喜好与厌恶，记得我对核桃过敏，记得我的生理期以及什么时候最爱发脾气，总提醒我要多喝开水，总是不厌其烦地在我耳边念叨“郡主，你不要总是口渴得要死就一杯冷水完事”。

看上去他似乎有点婆婆妈妈的，但是对于一个女生来说，能够被一个人这么惯着，宠着，关心着，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老杨走了有二十天了。

那是一个阴霾的下雨天，我对着一个难缠的数学题苦思冥想了二十分钟还半点头绪都没有，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我下意识地转过身【老杨，这个题目太难缠了，你】

陌生的后桌一脸茫然地看着我，那脸上的神色分明在问【你丫有病吧？】

周卫国听到动静，迅速接过我手中的题【我来教你吧。】

【不要，我就要老杨，你把老杨还给我！】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

那天是周六，照例下午半天我们是不用上课的。

我独身一人去了金茂大厦，兜兜转转来到了那次他过生日时邀请我们去的那家主题餐厅，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熟悉的菜名和熟悉的服务员，唯独少了我最熟悉的老杨。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服务员看着我拿着菜单仔细琢磨的劲头，脸上堆满了笑，我心想，看我这穷酸样也是吃不起豪餐的人，你笑的再甜也没用。

心里已经开始默默盘算着我那可怜的生活费要怎样才能两全其美地顺利度过下个月。

我咬咬牙点了两个菜，心里已经做好了下个月趁师父午饭的准备。

哎？

怎么上了四个菜？

【我没有点这个霸王鸡跟猪蹄海带汤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一个长得非常漂亮而有气质的女人朝我走过来【你是小敏吧？】

【我是。您是？】

【我是鼎岑的妈妈。】

我赶紧起身，向她点头示意【您好阿姨，这么巧。】

【不是凑巧，我从监控中看见你上来了。】

【啊？】

【小鼎走的时候再三叮嘱我，如果你来吃饭，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上次他生日，我怕会搅了你们的兴致，没有出现，不过我是见过你的。】

这么深明大义的妈妈，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也难怪他恋恋不舍不肯过去，一直拖到了开学的最后一天，我们家小鼎的眼光很不错。】

他妈妈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她自己的儿子？

这情商，这谈吐，很难不让人立刻就喜欢上。

难怪老杨那么招人喜欢，有这样的妈妈，理应如此啊。

【我那边还有事，要吃什么跟服务员点就好了。不用客气，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她一定是看出了我内心的窘迫，也一定知道了我跟陌生人吃饭不大习惯，所以才借口有事的吧。

来之前我的心情是极度郁闷的，我根本就没有从离开老杨的悲伤中习惯过来，可是刚刚见过他妈妈之后，我心中的那点阴霾，突然就消散了。

【那个，服务员结账。】

【赵小姐，你在我们这里吃饭是不要钱的。】

【不不不，钱还是一定要给的。】

那个轻柔的声音在我耳畔再次响起【你若一定要付钱，就付前面两个菜的成本吧，一共是三十八块五角。后面那些，是送给你的。】

他妈妈一定是怕我觉得亏欠，下次不敢再来了吧？

可是，那两个菜的成本怎么算也不止那些才对吧。

既然人家有心要度我解围，那她的好心好意我绝不能视而不见。

【等会我要去南隆中学办点事，你跟我一起走吧，正好可以坐个顺风车。】

这是，特意要送我回去？

天呐，他妈妈，是因为儿子不在身边，所以才想要替他做点什么事，来思

念自己的孩子，顺便替他做了他现在想做又不能做的事？

我的眼泪，来得有点猝不及防。

失去老杨，我拼命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以前老杨在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夹在我跟师父中间让我跟卫国有着距离；直到老杨离开，我才发现，老杨不仅不是我跟周卫国之间的障碍，反而是我和其他人包括美环在内的粘合剂。

正是因为他，我才一点点接纳了身边的人和事。

慢慢地，我和林思浩渐渐陷入了热恋。

有时，谁也说不清，爱和情到底是什么时候，怎么开始的，它们来得实在太快，让人没有任何准备，也毫无道理可讲。

在陷入热恋之前，我没有过任何谈恋爱的经验。

可是年少无知，哪有少年不多情，哪有少女不怀春？

我一俗人而已，逃不开这命运的藩篱，本也无可厚非。

在林思浩接二连三的告白之后，我终于背板了自己曾经说过的不在高中谈恋爱的誓言。

复读的日子，渐渐被林思浩这个名字所充实，充满，占据。

书本的扉页，我明明记得自己写的是赵敏，可写完一看，不知怎的就变成了林思浩这三个字。

我定了定自己烦乱的思绪，慢慢回味起自己这些日子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这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好像已经把自己的主要关注点从书本上，转移到了某个人的身上。

林思浩最近新买了一件外套，他每次都穿的是校服，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运动衣。

林思浩换了一个新发型，不过这发型未免也太丑了吧？

我还是喜欢看他以前那犹如谢霆锋的飘逸的头发，帅气而英俊。

林思浩这次数学好像只考了一百三十分，以他的实力，考个一百四十几不在话下。

林思浩今天好像有点不高兴，上午半天，我一次也没见他笑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有了期待，我的心海，终于不再像从前那般宁静。

我会期待下课时分，林思浩投递过来的深情款款的目光；

我会期待放学时分，与林思浩用过的每一顿饭；

我会期待每个傍晚，我们一起在校园的漫步，听听虫鸣，听听鸟叫；

我会期待课桌里，不经意间出现的一封动人心魄的情书。

少了老杨，我发现自己的日子，似乎很快就找到了新的寄托。

少年时的爱，有几个不是因为空着的心房左右没有找到寄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