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军（下）

与此同时，上海的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起先是张啸林突然一改往日闭门不出的状态，频频出现于上海的各大码头、商场，不断地发表演讲抨击口木人，甚至，他还大张旗鼓地支持学生们捣毁了上海两家专卖日货的商场。

另外，他手下的青红帮徒众也不断地为学生运动撑腰，不但狠狠地教训了经常破坏抗日活动的地痞流氓，而且将几个暗藏在深处的亲日小帮派一举铲除，大快了人心。一时间，上海民间的抗日活动在张啸林的支持下蓬勃地发展了起来。张啸林的声望也一路上升，已经超过了黄金荣，赶上了杜月笙，隐隐有了上海霸主的气势。

而与此同时，蛟龙会的境遇却渐渐地不妙了起来，先是他们手头上掌握的几个亲日帮派被张啸林蛮横地铲除，断了他们继续追查的线索。

紧接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说蛟龙会也是亲日帮派，他们上次之所以打击斧头帮只不过是跟口木人合演的一出戏罢了。于是乎，风雨飘摇之中，上海的各大帮会将矛头或明或暗地指向了蛟龙会，就连往常跟他们交好的几个帮派也慢慢地疏远了他们。

一时间，蛟龙会举步唯艰，手下的帮众也出现了乱相。摆在李书林面前的是一个庞大的阴谋漩涡……

听李书林和林逸龙说完蛟龙会所面临的颓势，杜月笙坐在沙发上良久无语，他手中的香烟燃烧着，形成一道笔直的烟柱，袅袅地而上，慢慢消散在空气中，直到一大截烟灰经受不住地球吸引力的作用，“啪嗒”落在他的身上，他这才掸掸长袍说道：“你们说的情况我又何尝不了解呢？”

说完这句话，又是无言的沉默。房中的气氛凝重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唉！”杜月笙皱着眉头，无力地垂垂脑袋，“现在的局势远远超出了我们当初的想象呵。无知的热血青年们被人利用了！现在我们已经无力回天了！”

“难道我们就真的这样认输了？连最后一搏的机会也没有了？”林逸龙恨恨地说道。

“起初，张啸林的反常举动没有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哼，我们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要改恶从善了。”李书林也说道：“可没想到我们被自己的自信蒙蔽了！”

“是啊，口木这一招很毒呵！”杜月笙丢掉烟屁股，又点燃了一支说道：“他们是在潜移默化中占据了优势，尤其是个张啸林，起初他为了不因起我的戒心，还特意跑来找我哭诉，说要改恶从善，要抗日！哼，鬼使神差地，我当时居然还相信了他！唉，现在想想当时他也并非没有破绽，可我还是让这个老哥给蒙了。”

“我们反击吧，以我们手中的力量还有杜老板的威望，足以给口木人一个下马威！”林逸龙信誓旦旦地说道。

杜月笙无奈地摇摇头，“没有了。现在什么反击都晚了，年轻人。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别看我们心中都清楚这是口木人的诡计，可青年学生们知道吗？他们不知道，因为我们没有证据！他们现在只是知道张啸林是抗日先锋，是他们的支持者！一旦我们开始反击，首先向我们发起冲击的就是这些被蒙蔽的青年学生！张啸林和口木人？哼，他们只会躲在后面看我们自相残杀！”

叹了一口气，他又说道：“现在还有一件事对我们更加不利！这件事恐怕不仅你们不知道，就连方远老弟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哦？什么事？！”李书林和林逸龙疑惑地对视一眼，几乎是同声问道。

“最近民政府有一位高级官员正在介入此事！据说此人是行政院汪精卫院长的亲信。”杜月笙缓缓地说道：“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他是站在张啸林一边的！”

“那又能怎样？”李书林疑惑地问道。

“唉！这也源于我的一次不妥当的游说啊！”于是，杜月笙就将自己那次去吓唬张啸林的前前后后都讲述了一遍，然后叹道：“现在有了这位政府高官的支持，张啸林也就没有顾及了，恐怕他还要通过这个人从政府内部向我们施压，我怕他会把蛟龙会说成是**的组织，这样，上海的警察甚至是军队就有可能成为张啸林甚至是口木人的枪！”

“那他不知道张啸林跟口木人勾结吗？”林逸龙反问道。

“哼，知道又能怎样？”李书林苦笑道：“既然这位政府官员跟张啸林走得这么近，我甚至怀疑是口木人给他们牵的线！口木人的间谍机构已经无孔不入了！不过，也许我们能了解一下这个人到底是谁，然后通过师座活动活动呢。”

“嗯，从上面解决这个问题应该是容易一些。”杜月笙点点头，“好吧，我让人了解一下，给你们消息……”他刚要继续说下去，忽然房门一开，快步走进了一个杜月笙的贴身保镖，他走到杜月笙跟前，低低地耳语了几句，转身又退了出去。

李书林见杜月笙随着保镖的低语，原本舒展开的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心中疑惑，问道：“杜老板，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已经没必要了解这个人的身份了。”杜月笙沉声道：“我刚刚从内部得到消息，上海市警察局接到了密令，宣布蛟龙会是口木人的地下组织，政府明令禁止，并对成员予以逮捕，若有反抗的就地枪决！”

“啊？！”两人失声惊叫道：“怎么会这样？！”

“唉！现在什么都晚了，你们快回去准备应变吧。如果来不及撤离，就都到我这里来！”杜月笙摆摆手，悲叹道：“为了减少弟兄们的伤亡，你们还是下令解散帮众吧。让他们不要抵抗，免得遭受无妄之灾！过后，我会想办法的。”

“是！”两人心中焦急，快步向外走去。

就在这天下午，方远也收到了杜月笙的加急电报，电报中仅有了了数字，“蛟龙灭！速来！”

拿着这份电报方远足足愣了有半个小时，脑海中乱纷纷地涌现出各种想法：方远知道，能让杜月笙能发来这么令人吃惊的电报，一定是发生了极为严重的事情。但为什么李书林他们没有半点消息呢？上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前几天联系还很正常啊！李书林他们怎么样了呢？

旁边的徐挺见方远神情呆滞，困惑地凑上前去看了看电报内容。他也呆了。“师座，你快去上海吧，这里有我顶着！”

对，要去上海，必须去！但一想起朱济，九十八师的新参谋长，方远又犹豫了。这件事不能让蒋公知道，否则只会更糟！

“师座，你去吧，这里有我呢。”徐挺看出了方远的心事，“大不了跟那个朱济说你病了！”

“对，装病！”方远决然道：“就说我连日劳顿，病了！你让小和尚守在我的门口，若有人硬闯，就让他放开手脚收拾！另外，你也要严密封锁消息，决不能让人知道我去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