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军(上)
来南昌机场迎接方远的自然还是王德伟和蒋公身边一干游手好闲的高参。走下飞机,方远早已疲惫至极,懒得跟他们罗嗦,索性每人送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将闲人们打发走了了事。
其后,在驱车送方远去临时住处的路上,王德伟主动钻进了方远的轿车。他连连拍着方远的肩膀笑道:“老弟前途无量呵,此次的电报你收到了吗?”
方远知他这是在邀功请赏了,于是从怀中又掏出一块金表递了过去,“电报自然是收到了,多谢老兄挂心呵!也没什么好表示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呵。”
“嗳,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气呢?哈哈……”他口中推脱着,可一双旁手早已将金表接了过去,仔细一看,惊诧道:“哟,老弟,这可是十足十的瑞士产江诗丹顿金表呵,价值不菲吧?”
“刚才老兄还说咱们是自家兄弟不是么?既然是自家兄弟又何必客套呢?”方远笑道。
“也罢!老哥我就先收下了!老弟的这份心意,老哥我记下了!”王德伟的胖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程程这孩子从小就任性,此次出国,多蒙你照顾,真是过意不去呵。”
“老哥哪里话来,我还要感谢你帮我找了这么好的一个翻译呢。冯小姐聪慧机敏,不仅在许多关键时刻帮我挽回了颓势,而且有如此翩翩美女相伴,也减轻了不少劳顿之苦。”方远说的这倒是真话,正是有了冯程程的参与才给方远的行程带来了不少新意,尤其是在德国可以说正是借助了冯程程的魅力,才让海德里希毫不犹豫地帮助了方远。
“老弟谬奖了,这孩子我还是了解的,虽说有些文采,可不过是小聪明罢了。也就是作个端茶递水的工作罢了,只要没给你添麻烦,我也就感到安慰了。”而后,王德伟又絮絮叨叨地给我讲了些冯程程的身世,从他的口中方远得知,冯程程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母亲在她十二岁那年病死了,而冯敬尧当时在上海天天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只得把冯程程送给王德伟收养,直到她大学毕业。
“唉!”听完他的叙述,方远长叹一声,不禁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出言道:“程程的学业也要结束了吧?不如留在我身边作个秘书怎样?毕竟我们在国外相处这一段时间,互相之间也已习惯了。”
“哦?”王德伟不置可否地瞟了方远一眼,沉思着没有说话。
“老兄是怕程程吃亏吧?”方远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可是正人君子哟。”
“哪里,哪里。老弟为人正直,这我自然是知道的。”王德伟尴尬地笑笑:“能让她跟着老弟,自然是好,不过这孩子脾气倔强,我怕她会……”
“哦,老兄担心的是这个呀。自然,自然是要她同意的。这个问题我们还是听她的吧。”方远笑着结束了这个话题,车中安静了下来,只有马达的嗡嗡声回荡在耳边,让方远觉得沉闷。
打开车窗,透进一丝冷飕飕的寒风,方远的精神恢复了少许,望着窗外的景物,方远脑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像是各种念头纷繁而来,又像是什么都不想,只是一张单纯的白纸。
良久,方远转过身,有意无意地开口说道:“关于汪世伦的事情老兄想必知道了吧?”
王德伟身躯一震,连忙说道:“知道,知道了,这件事情……委座还不晓得……”
王德伟莫名其妙地提到蒋公干什么?方远略一沉吟,心中倒也明白了几分,汪世伦是王德伟的手下,也是他安排给方远的。如今却查出汪世伦是口木特务,让人自然而然地会对王德伟的身份产生怀疑。这件事如果就这么捅到蒋公面前,轻则免职,重则就是一个枪毙的结果。
方远本想借着这个事情要挟一下王德伟,可当方远看到王德伟惊惧的模样,再想想楚楚可怜的冯程程,方远又心软了。
无奈地摇摇头,方远说道:“老兄,不要怪我说你,这件事确实是你太不小心了,对手下人也过于放松警惕了!唉,这件事想要瞒住委座那是不可能的,就是我们不说,也会有人去说的。不如你思量一下措辞,早早地跟他说了吧。”
王德伟感激地看了方远一眼,重重地叹息道:“也只好如此了!”
车内再次沉静下来,王德伟是沉闷地想着心事,而方远则是感觉有些疲劳了。此后的一路上,两人谁也没再说一句话,就这么在安静中来到了方远的临时住处——一座精巧的小旅馆。
临别,王德伟拉着方远的手,语重心长跟我说道:“若是兄弟有所不测,程程这孩子就托付老弟了!”说完,步伐迟缓地钻进汽车走了。
“你们刚才说什么了?”冯程程在旁边听到了王德伟的话,奇怪地问道。
“哦,没什么。”方远笑道,“你舅舅说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做秘书呢!”
“瞎说,肯定是说了什么!”冯程程也笑了。从她的眼神中,方远分明扑捉到了一丝窃喜,这是小女孩被说中心事时的惯有表现。
“真的没有什么!”方远转身向房里走去。
“不说算了!我有空问舅舅去!”说着,冯程程欢快地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在方远抵达南昌的第二天,蒋公召见了他,来传达命令的正是王德伟,从他荡漾的笑脸上看,方远知道汪世伦的事情一定是过去了,而且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路上,方远略加询问,果然,蒋公因为汪世伦的事情曾经迁怒于王德伟,不过看在王德伟态度恳诚且协助破案有功(自然是方远委托戴笠从中斡旋的)的份上,只是狠狠训了他一顿也就作罢了。在王德伟滔滔不绝的谢意中,方远步入了蒋公的房间。
看上去,这个中国最大的boss还是那样清瘦、健硕,只是眉目间少了往日的忧愁,多了些欢快的神色。
“俊才,坐,快坐!”此时的他对方远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此次欧洲之行辛苦了。在欧洲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可以用四个字概括你的行程:有勇有谋!实在是党国不可多得的干才呵!”
“委座过奖了!这都是党**人的本分!”方远屁股刚挨到沙发,听到他的话又“啪”地跳了起来,一个标准的立正立在他的面前。
“好!俊才,坐!”蒋公满意地点点头,又跟方远罗嗦了些废话之后,他话题一转,忽然说道:“今年是党国的事业蓬勃发展的一年,尤其是下半年,无论是开化教育,还是对日外交,我们都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尤其是南方的赤匪之患,更是得到了极大地遏制。依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我们有信心在两个月内消除的威胁!永远除掉我们的心腹大患!”
说完,他呷了一口桌上的白开水,又接着说道:“如今,国内安定已成定局。我们要开始着手对付口木人了。他们的装备我们固然不如,单从士兵的素质来说,我们双方也是有一定差距的。你们军官们一定要重视这点!为了弥补我们的差距,我准备按照德国的制式改编部队,先增设两个实验师,一个是新编第九十七师,一个是新编第九十八师。你是刚从德国回来的,对德国的武装力量一定有些独到的见解吧。不妨说出来听听?”
听了这话,方远暗自叫苦,若让自己耍个小聪明,拿后世的一些新战术战法什么的来零敲碎打地修修补补倒还行。这守着老蒋谈论成套的战术理论,那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一时间,方远脑袋嗡嗡作响,冷汗涔涔而下,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见方远面色有异,蒋公关切地问道:“俊才,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只是感觉有些头晕。”方远勉强应付着,脑中却飞速运转着,苦苦思索着对策。
“那想必是旅途过于劳顿了。”蒋公宽言抚慰道:“德国的军事技术根基深厚,比我们强了又何止十倍?不要急,好好休息一下,毕竟你去德国时日尚短,有些东西看不到也是在所难免的。”
听老蒋的话音,他是看穿了方远肚里没货了?方远心中焦急,可千万不要把我的师长给我搞丢了呀,没了兵还怎么给日军以颜色?又如何能实现我保卫南京的宿愿?紧要关头,说不得,只好拼了!
方远心中发狠,不顾一切地将邱清泉的装甲战理论和德国的闪电战战法拿了出来,心道:先在这里借用一下,老邱,就算你为三十万南京死难者做贡献了!
于是,方远稳定心神,开口说道:“委座,属下认为若是发生第二次世界大战,则定为机械化战争,机械化武器则为战争的主宰矣!”
方远的这个开场白登时把蒋公惊了个目瞪口呆,他怔怔地凝视了方远足有两分钟,这才忙不迭地说道:“说,快仔细说说!何为机械化战争?”
有了这个良好的开端,方远遵循着机械化战争理论的纲要引经据典,点评了个仔仔细细,间或着,方远还抛出了闪电战战法,以及坦克在战争中的重要地位。
蒋公忘情地听方远说完,赞叹道:“俊才,你的战略理论,赶得上我们的一些战略家了!哼,还多亏他们自言不惭地鼓吹自己是中国的克劳塞维茨!好,很好!你让我非常满意。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你将被任命为九十八师师长!晋级为中将!原先,我还对你存在一些顾虑,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你是这个职位的不二人选!”
听着老蒋的话,方远暗呼好险,多亏孤注一掷抛出了这两件法宝,不然九十八师师长的职位岂不是要花落旁家?一想到不久就将到来的大批德式装备,方远又暗暗地得意了起来。
此时,得意中的方远却没有想到,正是自己提前抛出了这两个理论,反倒差一点儿误了邱清泉的前途。在他后来在国内不断地发表关于机械化战争的理论时,纷纷被指责以抄袭、伪君子的大帽子,更有甚者有人将他在国外偷抄笔记的事情揭露了出来,一时成为军界里的笑柄。归国后,蒋公对他也是心生厌恶,迟迟不肯给他安排职位,还是方远适时地将他收入了自己的部队,才让邱清泉得偿了报国的宿愿。这些都是由方远的参与而产生的一个小小的插曲,暂且不说。